午饭后姐弟两收拾行李,背好大大的包袱手拉手出发。安确实很大,远远就能看到巍峨城墙,可越近难民越多。人群嗡嗡嗡传各种消息,最要紧就是泰安卫国公发檄文: 陛下崇饰虚诞,恶闻实录,以袄怪为嘉祯,以天谴为无咎…… 麦穗听不懂扯扯陈长庚袖子:“这什么意思啊?” 陈长庚脸沉重:“这是卫国公指责陛下荒无度,他要为天下百姓发兵另寻明主。” “就是反了?” “嗯” 反不反其实跟两个孩子没啥关系,可安城门紧闭不许出入,去京城的渡江大桥被拆,船支没有官印不许停留江面。 他们去不了京城。 陈长庚心里一会儿冰凉一会儿火热,卫国公齐渊在泰安经营三代,雄霸北方基深厚,他反了这天下彻底四分五裂。 “麦穗,我带你去北方好不好,带你去一个未来的太平盛世。”陈长庚眼睛熠熠闪烁。 麦穗笑:“好啊。” 听到麦穗同意,陈长庚却想到艰难处处,眼光黯淡:“北地很冷先生说那边十月落雪,民往往羊皮为袄。” 麦穗拉起陈长庚的手,笑道:“别怕,人家能活咱就能活。” 陈长庚的手握紧放松、握紧放松,拼命说服自己:“卫国公三公子齐泽,前年来请先生出山,先生不肯却给他画了泰安治下渝北水力构造图。有这幅图渝北不会受旱涝之苦,北地粮食产量翻翻……” 麦穗任由陈长庚握着,受他的紧张害怕。 “先生说齐三公子为人节义有乾坤,是真龙之相。”可那里有千里之遥,翻山越岭滴水成冰。 “那咱就去找他,做个老百姓。”麦穗细心看着陈长庚,陈长庚犹豫难决。 “留在这里去不了京城回不了青合,就算那边再难没有兵慌就好。”麦穗两手合住陈长庚冰冷的手,用力握紧。 “没事的,咱俩一块走哪儿都能安家。” 没人相信冬天的时候有两个孩子,顶着寒冷背着包袱往北方走。他们粮食不多,路过村庄麦穗总会一家家敲门买一点麸皮豆渣。 “嘿嘿,这次运气真好,人家给了半截咸罗卜。”麦穗笑嘻嘻给陈长庚显摆。 陈长庚看着麦穗黑瘦的脸颊,牙齿白白笑容依旧明媚:“嗯”笑一笑,他再也不嫌弃麦穗厚脸皮,因为他知道麦穗有多努力。 “下次咱两一起求,也许人家心软能多给点。”陈长庚合上麦穗的手,一起捧着大瓷碗笑。 “嗯”笑眯眯点头。 晚上睡觉两个孩子抱在一起,麦穗向往笑:“娘在天上看到咱们这么好,一定很开心。” “嗯”陈长庚用力,把麦穗慢慢塌下去的,一寸寸抱紧贴向自己温暖彼此。 “爹娘会在天上保佑咱们的,对吧?” “嗯,娘那么你,一定会保佑你。”陈长庚肯定。 …… “长庚!长庚!”麦穗惊喜握住陈长庚的手“你听到没法华寺舍粥呢!” “嗯”陈长庚回握住麦穗的手,也跟着开心。 两个孩子背着大包袱,排着长长的队伍去领粥,麦穗捧着瓦罐在热汽腾腾粥锅前笑嘻嘻讨好:“师傅再给多打一点呗,你看我瘦的又没爹没娘还要照顾弟弟。” 侧身包袱后出黑瘦的陈长庚,陈长庚做出苦脸可怜巴巴。 师傅啧了一声又给小半勺,轮到陈长庚捧着大瓷碗怯生生:“师傅能多给一点不,我饿。”低头。 “咦~”师傅多给大半勺,两个孩子捧着粥坐在墙角下向着太。麦穗喜滋滋眯起眼睛捧起瓦罐凑近鼻子,米香味直直钻到五脏六腑。 “好久没喝过大米粥了~” “嗯”陈长庚看着麦穗足的模样,嘴角出点笑。他顺着碗沿儿轻轻溜,把稠的都留在碗底,留给麦穗。 捂着汤的肚子麦穗坐在包袱上,懒洋洋靠着墙晒太脸惬意:“真舒服啊~” “嗯”陈长庚附和。忽然他神奇的理解先生想法:人生多苦恼是所求太多,天下分分和和是**太盛。 人不能不求,不能太求‘度’最难把握。 “长庚”麦穗忽然神秘兮兮靠过来“看到半山那大庙没?”眼神悄悄示意,“我猜里边贡品很多吧~嘿嘿。” 两个孩子做贼一样绕过众人,陈长庚在外边把风,麦穗顺着松树爬进庙内。 没多长时间寺院里响起狗吠声,还有寺人呵唬声。几个大白馒头‘嗖嗖嗖’从寺院里扔出来,陈长庚忙不迭弯一个个捡到怀里。一边捡一边焦急抬头看院墙,不一会儿麦穗刺溜刺溜从那边树上头,跨墙跳下来。 “快跑,崽崽快跑。”俩人手拉着手,风一样从树林左绕右绕跑了。 到藏包袱地方两个孩子都弯着,手扶膝盖呼哧呼哧气,麦穗笑:“姐姐现在瘦了更灵活,狗都追不上。” “哈哈哈” 陈长庚听了只有难过,麦穗又瘦了。 很多人都以为,两个孩子千里迢迢远赴北地苦难重重,可陈长庚记忆里永远是麦穗漆黑脸庞上明媚的笑容,眼睛明亮牙齿白白。 没人知道两未成年孩子,如何在冰雪茫茫中翻越百里崇山峻岭。陈长庚知道,他记得麦穗用绳子把他俩拴死在一起,两个人一脚一手往上爬。 他记得雪窝里被窝下,麦穗把他整个人团在怀里紧紧抱住。他记得麦穗乐呵呵说:“这地方好,到处是雪不用找水。” 他记得翻到松鼠窝时,麦穗惊喜灿烂的笑容:“哇~我们发了~” 那时候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娘喜麦穗,简单快乐永远生机。 两个孩子历时一个多月,终于翻过越岭到达卫国公地界。 麦穗趴在林间雪窝里向外看:“长庚,外边那是什么?” 陈长庚趴在她旁边仔细观察,林子外边是一座军营,军营里落雪扫的干净,辕门上飘着一个大大的“齐”字旗。 “是卫国公齐渊的军队,扎在山脚林密处,说明这里安全不用打仗。”陈长庚拉起麦穗“咱们走,没危险。” 麦穗跟着陈长庚低一脚高一脚走了几步,回头看军营里铠甲锃亮。她想起陈长庚说兵法时的神采飞扬,手上用力拉住陈长庚。 “长庚咱们去当兵吧!” “?”啊 “我太小人家不要。”陈长庚倒是想,可惜他那点身板军营不会要。 “不试试怎么知道,你那么喜兵法万一当上将军呢?”麦穗拉着陈长庚往辕门走。 “哎!干什么的,擅入者死。”守卫横起戈。 麦穗拉着陈长庚讨好的笑着鞠躬:“我们想当兵。” 守卫将领陈封听见这边动静,和闲聊的钱粮官廖成一起出来,看到两个难民孩子不耐烦,指指麦穗:“你来行,那个小的不要。” “大人我力气很大一个顶俩,您就收下我们两个吧,我弟弟只吃一碗饭就行。”麦穗一边急急忙忙说,一边眼睛四下寻摸。看到一块垫脚石,眼睛嗖的发亮。 “您看我,您看我”麦穗勒紧带弯下身子,里闷出一声吼,颤巍巍抱起近七八十斤石头。 陈长庚静静在后边看,看麦穗憋的脸发红,看麦穗棉下颤抖不止的双腿。袖子里双手紧紧握起,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他陈长庚向天发誓:此生再不让麦穗为他们拼命。 石头‘咚’一声落在地上砸出一个坑,麦穗一边息一边笑嘻嘻:“大人,您看我能用吧,收下我们两个成不,求您。” 跟陈封一起出来的钱粮官廖成笑容温和:“你们从哪来?” “青合,不对安”麦穗急着回答。 “安?”廖成只当他扯谎“安距此千余里,你们怎么过来的?” 麦穗茫:“走过来的呀。”还能怎么过来,总不能飞过来? 廖成诡异读懂了麦穗眼里茫,好吧不能飞过来:“那越岭你们又是怎么过来的?” 急忙补充:“别说走过来的,崇山峻岭你们怎么找的路?” “我弟弟啊,他会看星星。”麦穗觉得很简单。 陈长庚上前一步拱手弯:“我们村有一位不出世的老先生,他教过我一阵。” 撒谎,廖成第一反应,然后麦穗急切跟上:“是啊是啊,我们村尾有个瞎眼老头,很喜我弟弟常教他东西。” 虽然不知道陈长庚为什么要撒谎,可麦穗还是第一时间跟上。 这就有意思了,廖成摸着拇指上的铜扳指,若有所思打量眼前两个孩子。背着看不出颜的烂包袱,身上衣服层层叠叠把能穿的都穿上了。 袄破破烂烂不知过多少次,头上裹着看不出来历的布巾,脚上肥厚草窝包着里边布鞋。冻的面铁黑嘴青紫干裂,两手黑红肿大布冻疮。大的那个因为刚才发力挣开疮口,脓血出手背却毫无所觉。 大的眼睛明亮清澈神态焦急不似有违,小的那个就有意思了,目光沉静气质沉稳。 看星星就能走出百里深山纯粹笑话,这小的不老实。自来过越岭三条路,他们守的这一条由坪下村入青鹿谷,溯谷而上至黑熊岭。翻过黑熊岭沿洛水支到河谷,溯谷北行到石潭西行,然后翻老鹞岭到沙沟,沿密水支循河而下经江关、大沟、西施沟,再翻姑娘岭走西沟循月河出九难滩,再溯谷而上翻花仙岭经二坪、老鳖沟沿渭水支出来。 这么复杂的路线,没有老猎户带路,即便大军也不敢深入。他们小小年纪怎么出来? “大沟的柿子树很多吧?”廖成状似随意问道。 陈长庚拱手眉目不抬:“柿子树都在西施沟,我们路过的时候还有极个别挂在树梢,红衬着雪很漂亮。” 这个麦穗在行,连忙抢着说:“虽然冻得梆硬,但是化开后特别好吃。树底下仔细找还能找到秋天落下的,管了我们两天饭。” 如果只有陈长庚一板一眼,廖成是不信的,可麦穗毫无心机的样子让人不由不信。 竟然是真的穿过来了,他们到底是怎么走出来的?这小的实在耐人寻味 。廖成轻轻转动铜扳指,看着陈长庚眼里蕴藏几分意味不明。 辕门彻底安静下来,陈长庚垂着眼睛任由廖成打量。 “呵~”一声轻笑,廖成拍拍陈封肩膀“我做保留下这两孩子混碗饭,到伍百户那里做个火头军。” 麦穗几乎呼拉着陈长庚千恩万谢,跟着领路人边走还要边回头鞠躬。 “倒是个实诚小子”陈封笑。 “确实”廖成也笑,眼里却很平静轻轻转动扳指,看着陈长庚稳稳的背影,不知盘算什么。 陈长庚其实没有廖成想的那么平静,他动紧张脊背绷成一条线,悄悄握紧袖里匕首,这匕首…… 陈长庚抬眼看向前边麦穗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基友的文《重回暴君白月光》 夫三载,萧荀四处征讨邻国,久不归国。 被扔到冷的刘翩翩听说萧荀年少时有个已死的白月光,和自己长的十分相似。 听闻萧荀曾为她散尽六,征讨仇国,更为博她一笑烽火戏诸侯。 WeDal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