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徐千屿发现自打她也出来诛魔之后,这位师姐就全然不动,从不跟她争抢。她的身手徐千屿见过,出手如电,绝对不差,为何如此行事?越想越觉不安,便期期艾艾道,“我是不是抢了你的点心?” “没有。” “那你为何不……不散步呢?” “我害怕。” 作者有话说: 岛:(疲惫)被师姐卷死。 微:(闭眼)被师妹死。 …… 第63章 明棠清荷(六) “小姐一定要另嫁他人吗?”薛泠在塌边不甘地问。 “嗯。”徐千屿眼睛都不睁地应。这几天开了夜车, 实在疲惫。下午本想小憩一下,未料想直接睡到傍晚。 谢妄真见她不醒,便在旁边替她打扇, 看她睡了一下午, 就像在水家时一样。但无论怎样发问, 徐千屿心意已决:“我走了不是件好事吗?你也能得解。” 她在赵家,薛泠被迫与她捆绑,她走了薛泠就不必再演,可自由任务, 于他有益无害;徐千屿觉得薛泠此时劝说挽留,纯属入戏太深,叫她烦不胜烦。 薛泠还要开口, 徐千屿使唤道:“闭上嘴。给我拿一个橘子。” 下午时赵家着人送来的吉服、点心、吉祥果全摆在桌上。柑橘味道不时飘过来, 叫人口中生津, 她懒得下来取。 谢妄真自盘中拿了一果, 坐在边,眼睛看着徐千屿, 手上替她揭皮。一片,两片,他的动作稍稍一滞。 这种觉似曾相识。 似乎有很多次,他坐在塌上, 心不在焉地剥着水果, 听着面前的人絮絮叨叨。魔王缺乏耐心, 那时他心情烦躁, 便以此种方法来按捺自己。 面前少女着白纱, 梳双髻, 领上一只蝴蝶, 头上还有两只,明丽张扬。她自己也如一只蝴蝶一样盘绕着他。名为请教,可极亮的目光不住地从书卷后飘来,在他面前分毫毕现,庸俗,吵闹。 他用剥出来的橘子堵她的嘴,她便暂止,将书扣在怀里,耳梢通红。 这样容易就脸红啊。 他似笑非笑,又喂她一瓣。 然后他看到陆呦的脸。两人坐在室内,他顺着她的目光向窗外看,灿灿夕笼罩着那少女离去的背影,她心情很好,步伐轻快地走到树下,将书放在石头上,忽然仰起头跳了又跳,看自己能不能用指尖儿够着树枝上坠下的青果,碰得枝叶簌簌摇晃。 陆呦的眉尖哀愁地蹙着:“她是谁?你同她很相?” 他收回目光,笑得冷情:“不相干的人罢了。” 谢妄真僵在原地。是因他想着小姐,才会看到小姐?但那人容貌、年岁、打扮,都和徐千屿有些出入。 那么,这是过去,未来,还是他的白发梦呢? 因动作太慢,手上橘子被徐千屿一把抓过去。她吃了一瓣,眉头一皱,又还给他:“太酸。” 谢妄真将剩下的进嘴里,青桔还未成,确实酸涩,不过比他口旧伤发作的痛,还欠一些。他面不改地咀嚼,咽下,又在篮中挑了挑,声音是自己意料之外的沙哑:“我给你剥个不酸的行吗。” 他将喜桔一个一个取出来,娴地剥开,尝上一瓣,取了最甜的。可待他剥好,徐千屿已经睡了,眉头还微蹙着。 随后有人敲门,他没有应,赵清荷直接推门而入,身披凉风进来,扫了他一眼,低头唤道:“明棠。” “她困了,何必要叫醒?”谢妄真有些心烦,冷声阻住她,“就叫她在这里睡不行么。” 这几徐千屿和这个姐姐形影不离,晚上也陪她睡,他见赵清荷烦,自是含怨。 沈溯微今回来晚了些,没想到徐千屿久等不到,睡在这里。若是一个人也容她睡去,但薛泠在旁边,便不大安全了。他轻声道,“那薛公子出去?” 薛泠冷冷一笑:“我凭什么出去。” “你在这里,于小妹名节有损。” “姐姐,你别忘了,该嫁人的本来是你。”薛泠道,“若不是你,我们何至如此。” 赵清荷并不接他的挑衅,淡道:“没有我,亦如此。她自己答应嫁给郭义,你还能如何。” “她嫁给谁都无妨。”少年的眼瞳漆黑,玩笑道,“我都可以杀了。” 沈溯微闻言,侧头凝视他一会儿。两人目光相撞,一个极亮,一个极静。 随后赵清荷不予置评,轻唤两声赵明棠,没有叫醒,索直接将手伸至赵明棠肋下,将她抱了出来。 赵明棠身量娇小,比十五岁的徐千屿还要瘦小,手腕细细仿如一折能断。赵清荷高挑丰盈,将她抱着,倒也不算违和,她垂眸道:“再重一些,我可抱不动了。” 谢妄真原本直勾勾地看着赵清荷,见她鬓边生汗,气微微,耳珰摇晃,无论如何看不出端倪,便收回目光。 被抱起的一瞬,徐千屿挂在间的打神鞭不慎掉在地上。赵清荷道:“有劳薛公子捡一下。” 谢妄真待要弯:“睡觉拿鞭子做什么。” “醒来不见,她又要闹。” 谢妄真便将打神鞭捡起来。 沈溯微居高临下,冷眼看着那少年弯捡拾法器时,脖颈后面现出细细一条红线,一闪而过。 此为蓬莱法器制。倘有除弟子外的其他灵体试图使用,便会反噬,防止法器被敌方捡拾伤及弟子。谢妄真原本小心藏匿身份,打徐千屿时都避开用打神鞭,就是为了不馅,却不知这一关窍。 薛泠这皮囊也是捏造的。他非凡人,不是修士,便是魔。 谢妄真本想将鞭挂回徐千屿间,沈溯微腾出一只手阻住他,接过,微微一笑:“多谢。” 谢妄真冷眼看她们离去,抚摸着手背。 赵清荷的手很凉,相触时的觉久久不散。 待回到赵清荷的阁子里,沈溯微觉怀中颤动,徐千屿忽然“嗤”地一笑。 沈溯微立刻将她放下,拉开距离,面似有些责怪:“你醒了。” 徐千屿是出门时清醒的,笑是因这位师姐分明将她抱得极稳,却在薛泠面前装得弱不胜衣,呼带,颇有些反差。 “我是睡了不是昏了,你大声点叫我不就行了,何必辛苦。”徐千屿笑着卸去首饰,忽又觉得师姐总是刻意扮弱,但又有出人意料的强势行为,其中有些微妙,但微妙之处具体是什么,她暂未想清。 沈溯微将窗关上,不接她玩笑:“明成亲坐轿,有的辛劳。困了便早点歇息。” 徐千屿正有此意,糊糊将瓶瓶罐罐打开,又懒得涂抹,将它们尽数一推。 待沈溯微转过来,徐千屿便一扬脸:“姐姐,你帮我涂。” 沈溯微:? 以往在家,她每当犯懒,就是这样使唤观娘和丫鬟。但实际上,这是一种表现亲密和信任的行为。毕竟她的脸悉心保养,很是金贵,一般人还不能碰呢。 这位师姐虽然矜冷,但数相处下来,徐千屿自认为她面冷心热,二人建立了点情谊。加上今师姐还抱她回来,更加打破了距离,她便直接将师姐划归在密友的阵营了。 沈溯微梗了一下道:“我不会。” 师姐不善打扮,也在徐千屿意料之中。她取来一瓶雪花脂,挖了一大块冷不丁涂在她手背上,不道:“就匀一匀往脸上抹啊,有什么难的。” 待师姐学会了,她可以把自己珍藏的面脂,胭脂,首饰,全都送她一份:“以后你累了我也可以帮你涂嘛。” “……”沈溯微举起莹白如玉的手,看着手上雪花脂,又错眼看徐千屿,她又将下巴抬了抬,眼睛已经阖上了。 徐千屿等了片刻,幽香无声扑面,赵清荷的手比旁人要凉些,蘸着润的雪花脂,很是沁凉舒服。 她没有着力她的脸,动作反而比观娘还轻,蜻蜓点水的触碰一般,颇为生疏,但又很细致,倒得人有些。 徐千屿转了转脸,方便师姐涂均匀。对方却捏住她下颌,轻轻转了回来,似不想叫她动。 沈溯微一手捏住她,一手将蹭到她发上的面脂抹开,然后松开手。 那柔而凉的香气还侵染在他一双手上,叫他有种无所适从之。徐千屿的一双手忽然覆上来,就着剩下的面脂给两人手上一顿涂,并不浪费,边涂边道:“姐姐,那个夭折谢君竹好像是我们的弟弟。” “是么?”沈溯微不动声地将手回来。 “嗯。我还跟娘说给弟弟烧纸,但她好像没有去。” 沈溯微思及阮竹清所言“嫁给少爷”,心中亦有猜测。 徐千屿思绪跳,已将猜测说出来:“你说弟弟会不会没死啊,只有活人才不用烧纸,也不用香炉,若做了这些,反晦气。” 沈溯微忽然眼神一变,徐千屿知他身上战意迸发,也紧张起来,想起身走向窗外:“怎么了?” 沈溯微按住她道:“今我们去远一点的地方散步。” 方才指尖相触,他以神识给薛泠画地为牢,做了标记,又将门封印。若是金丹以下修士,不得出入。他先将薛泠困住,带徐千屿顺利嫁入郭家,他再去料理,看看那是什么东西。 及至夜半,谢妄真一推门,金光乍现,将他灼得后推数步。他终于发现自己被困在房间内,眼神暗沉。 明徐千屿便要成婚,他本想杀掉郭义,趁机带走小姐,但那个赵清荷有些修为,不知如何识破他身份,暗算了他。 谢妄真将手搭在窗上,犹豫一瞬,猛然推开。 他的力量,在进入花境捏造身份时便用掉大半,再难用来掩盖身份;此时魔王一怒,强行破卡而出,登时魔气冲天。 陆呦所化提篮圣女原本躺在上,此刻惊得睁了眼睛:“谢妄真在干什么?” 而赵家夜中原本魔气深重,此举撼动整个府宅。只见黑云掩月,墙下老鼠窜,夜蛾扑窗,披着人皮的魔躁动起来,远处隐隐地传来凶恶而嘶哑的咆哮。 “狗叫,我听到了狗叫!”阮竹清一跃而起,马上叫人一巴掌在脸上。 在木屋内,管家目凶恶,呵斥道:“你喊叫什么,府上本没养狗。” 两个少女吓了一跳,眼中含泪,瑟瑟然躲在阮竹清身后。 “昨放走了两个丫头,今你又放走两个。”管家道,“你可是故意找事?” “小女子哪有故意找事呀。”阮竹清委屈地捂着脸,一手抚摸着头发,他目光一转,转到那两少女脸上,“哼,这等庸脂俗粉,怎么跟我小月的花容月貌做比?就凭她们,也配嫁给少爷?” “……”管家不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之前没看出来,这女子洗了脸之后,确是有几分清秀姿。但言语举动,又颇为乖张,像个花痴。 那两名被骗来的少女害怕得嘤嘤哭泣,唯有小月瞪着眼睛问:“我什么时候能嫁给少爷呀?我急死了。” 他吵闹不休,管家烦不胜烦:“再快也要等二小姐成亲之后!” “那你能不能把这两个没用的赶走。”阮竹清蹙着眉尖,“小女子可不想成婚以后整里听她们哭哭啼啼的。再说了,人家还想跟少爷一生一世一双人呢,不想与人分享。” “你是什么东西,岂是你说了算的?”管家切齿拿起绳索,“小声些,不然便将你绑起来。” 门忽然被推开:“老赵。”WEDaL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