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并未有不悦的表情,“奴婢喜这个味道,虽比御膳房差了些,却很是清淡可口,小姐您有身子,该多用点红枣糕补一补。” 陈婠面儿上笑着,又问,“你总记得我喜芙蓉花,倒是一直忘记问你的喜好。” 一丝疑虑划过安平素净的小脸儿,她眉眼闪动中,陈婠看得出来,她在思考。 可这喜好原本是用不着思考的,它本就应在在那里,说出来便是。 安平瞧了一眼窗外,“奴婢最喜桃花儿,从前听小姐诗,有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句子,奴婢便也觉得桃花最美。” 陈婠点点头,再不言语,细细将笋丝汤用完了,又了块红枣糕。 她在说谎,分明记得,从前安平最喜梨花,她曾说梨花如雪,瞧上去干净,不比桃花搔首姿的媚俗。 安平并没读过多少书,但这一句话,说的极有意境,耐人寻味,是以陈婠至今都还记得清楚。 她不喜桃花。 说是被发配来祈福诵经,实则法华寺主持知她身怀龙嗣,亦不敢多加严苛,只是晨昏定省,每在蒲团上礼佛三个时辰便可。 懿太后的要求,是要她将佛法十二卷手抄一份,供奉于宗庙,以表孝心。 对于陈婠而言,这并非难事。 这些子下来,陈婠安心在法华寺“安胎”,的确是世外桃源,不理红尘纷。 揣度懿太后的意思,她似乎并不想除掉自己,而且凭直觉,懿太后反而很希望保住自己腹中骨。 身为太后,皇家的最高掌权者,眼见皇上身边无子无女,绝非一件快事。 太后钦赐的补汤中,生白附子是被人后动手脚放入的,原本是没有的。 当魏太医忽然要查看,这汤中便正常了,丝毫没有生白附子的药沫,以此推断,这不像是太后那边动的手脚。 每都有中之人前来传信,陈婠皆是闭门不听,任他如何,都和自己无干。 她的心思,如今都被安平占了大半。 但说真说起来,却也并无大多异常之处,总而言之,目前为止,皆是陈婠的揣测,无凭无据。 可她心下却极是矛盾的,想要查个水落石出,又怕真相难以接受,毕竟,安平已经陪了她两世,有手足之情。 诵经完毕,陈婠走出高阔肃穆的佛堂,一出门,从暮光之中,瞧见有人推开竹篱木门,安静地提着水桶浇地。 三月的天儿,仍有些凉意,她却将袖子挽起到肘上,厚重制的姑子布帽裹在头上,没有一丝线条的灰蓝布袍,几乎看不出这是个不过二十五六的年轻女子。 陈婠走过去时,便折了一朵枝头的花苞,那姑子缓缓直起,丹凤眼上睑如薄削,有着能透人心弦的明净,但她转过头去,刻意收敛了锋芒。 “中这位小主,若无事,还是请回自己厢房去吧。”她又低下头干活。 陈婠凝视着她的一举一动,淡淡道,“我有件裙裳不仔细刮破了口子,想请青桑姑姑去帮我补救一下。” 这姑子听见青桑二字时,顿了一顿,但很快就道,“贫尼法号静慧。” 陈婠点点头,“沈青桑,尚局最出的司衣女官,上至天子朝服,下至妃嫔刺绣,都是由您亲手穿针引线,这样好的手艺,当真要埋没在此地了。” 自称静慧的姑子终于直起身子,她的身板没有因为长久做活而有丝毫的佝偻,反而笔气俊,削薄的眉眼看过来,“这位小主说的也不全对,那些都是文昌九年前的旧事了,贫尼如今很好。” 有风而过,山寺清净,梵音浅唱淡薄。 沈青桑,出身没落贵族世家,十三岁选秀入,技艺冠绝四尚十六司。 当年,亦是后中炙手可热的人物儿,就连四十多岁的文昌帝,也对她青眼有加。 传言中,后来,文昌帝有意将她纳入后,而她命运的转折亦从此而生。 没有人知道内情因由,但表面上却是沈青桑因为拒绝皇帝宠幸,而引得龙颜大怒,一纸诏书被发配往法华寺萍居庵,从此销声匿迹。 为何记得她,因为从前她在法华寺中,曾救过险些坠崖的陈婠一命。 多年后,陈婠高居后位,想要回来报恩时,却得知沈青桑早已不在萍居庵,告病回乡不知所踪。 “若这位小主有需要补的衣裳,尽可送到贫尼房中,贫尼的屋舍就在小主西屋后面的柴房中。” 说完,静慧便提着空桶,去井边打水,然后去往下一片花泥地里。 然而,晚间陈婠并未如约去静慧的居处,因为天子御驾忽然而至,出现在这幽静的法华寺中。 陈婠出门相时,一身布衣还未来得及更换,素衣素面,不施米分黛。 站在山桃花树间,清秀的像是一抹开得正好的柳。 封禛缓步而来,一身织岫锦袍玉树芝兰,面容清冷。 陈婠福身,便被他先一步扶起,眸中缱绻,“婠婠,这些子辛苦你了。” 陈婠摇摇头,新月似的眉眼微微弯起,“妾身在此地祈福,清净自在,并未到辛苦。” 封禛不再说话,拥着她推开竹篱,步入厢房屋舍。 ☆、第42章 授魂与恩幸浓 屋中整洁干净,木板凳,封禛坐在沿上,摸着手下薄薄的一层毡褥,不皱起了眉头。 这地方,虽然不算简陋,但终究是清苦了些。 因为私下出,并不曾带太多阵仗,只有宁和几名暗卫随行。 萍居的姑子手脚简,封禛自幼锦衣玉食惯的,虽然嘴上不说,但明显有抵触的神。 最后,仍是要陈婠亲自替他端水净面。 “手儿凉的很,朕替你暖一暖。”说这话儿,他便将那一双水葱似的手包在他大掌中婆娑,一面儿伸出手来将陈婠落在额前的细发拢了拢。 “妾身这怕寒的病,非是朝夕,并不碍事。”陈婠又起身去端茶,顺道将每服食的掺了药的桂花米分盒子,悄悄推到妆镜底下。 而后便若无其事地捧了茶过来,“陛下小坐一会儿,就该回了,过了二更天,皇城便要闭。” 她怕寒的病,封禛是知道的。上一世,毓秀中皆是多暖炉,寝殿的一面墙壁凿了镂空,不断往里面注入温水,是以毓秀常年温暖如。 是他专程为陈婠打造的长。 如今,他已经想到了这一层,提早命人去东洲寻找暖玉,打一副暖玉搬回中用着,暖身驱寒,应该不便能送抵京都。 封禛只是稳坐不动,悠闲地饮茶,目光偶然在她身上停留,淡淡一扫,意味深长。 待茶饮尽了,他才掀起眼帘,冲着陈婠招招手。 陈婠瞧了一眼门外,此处院落小,隔壁的厢房柴房里,都住有姑子,只怕屋中说话声音大些,就会被人听去。 似乎看出了陈婠的不情愿,才一沾身儿,他便微微使力,将柔软的身子反抱在怀中,放在膝头上。 一手揽住她纤细的肢,一手轻轻覆盖在小腹上,“婠婠,又想赶朕回去?今夜良辰,朕便不回去,就在此地陪你,好补偿几来的亏欠。” 他的声音清清朗朗,偏又得很低,有些蛊惑似的,顺势在圆润的耳珠上用力啄了一口,变瞧见整个耳廓都微微红了起来,十分可有趣。WEdaL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