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昭礼清俊似谪仙的脸上笑意更浓:“孤甚少赠女子礼,还望程姑娘悉心照料。” 这话一落,若梨摸着兔子的动作顿了下来,只觉无措。 不知是不是她想多了,太子的这番话好像,在暗示些什么…… 轻轻咬了咬瓣,她将麻般纠结的念头先撇到一边,柔声回:“殿下放心,臣女定会尽心呵护。” 闻言姜昭礼浅浅颔首,又翻身上马。 因着多了兔子,若梨需要分出一只手抱,他们的速度更慢了。 而不远处,一棵广的巨树无风自动,落下数片翠叶,无声地躺进地里…… 他们又在林中转了会,直到圣上身边的总管公公驾马前来请太子回去,二人方才勒马折返。 不敢耽误圣上与太子的时间,若梨便请姜昭礼先行离开,不必管她。 他们虽已与营地有段距离,可来的路上几乎都是直行,甚少弯绕,所以若梨大概记得方位,能自己回去。 不过姜昭礼还是留了两个贴身侍卫保护她。 这毕竟是郊外山林,该小心为上。 三人行了片刻,便出现了岔路口,就在若梨勒着缰绳准备往左转时,一阵劲风从背后袭来,追雪猝然高扬前蹄,痛苦长嘶许久,同时失去控制,朝着树林深处撒蹄狂奔。 若梨本能地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勒住缰绳,却无济于事,还险些被追雪甩下去。 原本被她抱着,不释手的兔子也落下了马…… 两个侍卫焦急的呼喊声很快就远了。 栖息在树上的鸟儿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动,扑腾着翅膀飞向天空。 刚回到追身边的裴屿舟闻声抬头,眉目紧锁,心脏不明缘由的漏跳一拍,接着重重地撞击腔,像是要跳出来,耳畔尽是回音。 出事了! 带着护卫,好不容易寻到他的姜昭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见少年飞身上马,如一阵凌烈的疾风,又消失在她眼前。 快得让人难以置信。 小公主气得脸都变了,猛地将手里的马鞭摔在地上。 被追雪带着,往人迹罕至的树林深处去的若梨紧紧闭着眼,死抱住它的脖子,趴在它身上不敢动半分。 若她此刻摔下去,就算侥幸不死,只怕也没了大半条命。 如今唯有等追雪冷静下来。 剧烈的颠簸让若梨的胃一阵阵翻腾,全身上下所有骨头都在叫嚣着,像是下一刻便要断开。 她紧咬着牙关,豆大的泪水刚渗出就被风吹散。 小脸上仅剩的一点颜,便是眼尾那抹可怜的嫣红。 这一路,她刮到不知多少树,灌木和荆棘,再加上夏穿的淡薄,衣裙早已破碎不堪,鲜血淋淋。 不知过了多久,追雪终于慢了下来,若梨忍着痛,以及胃里的翻腾,慢慢坐直身,颤抖的双手攥住缰绳,挤出全身最后一点力气,将它勒住。 狈地从马上跌爬下来,若梨瘫坐在地,吐得两眼昏黑。 有不少秽物溅到了她的衣裙,以及手上。 此处是深林,再加上夏树木茂盛,几乎没有多少光渗透进来,周遭森,昏黑。 胃里空空,衣裙褴褛的若梨冷得直哆嗦。 她在原地坐了好一会方才踉跄着起身。 从马背上取下水壶,漱口,又喝了些着胃里的不适,待到视线清楚后,若梨便靠在树上,分辨来时的方向。 还好,林中土地,追雪留下的痕迹明显,且还有她破碎的裙子做标记,方向好找,只希望她落单的这时候不要遇到猛兽。 暂时还走不动路,少女又靠着树滑坐下来,继续喝水休息,而后用帕子清理身上深浅不一的伤痕,试着淡去些血腥气。 此事多半与长公主不了干系。 她就这般想要她的命? 仅仅是因为裴屿舟曾经待她好?那后她岂不是不能有儿媳妇? 这想法刚落下没多久,还不等若梨扯出讽刺的笑意,鬓边的发丝便拂动起来,不知从何处刮来的风中多了让人骨悚然的腥臭。 耳畔隐约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以及某些重的呼声…… 纤弱的身子狠狠哆嗦了一下,少女咽了咽喉咙,僵着脖子,开始环顾四周。 当她看到那正缓缓走来的庞然大物时,瞳孔中连恐惧和害怕都短暂消失,只余漆黑。 直到追雪发出急促的嘶鸣声,若梨方才惊回过神。 她丢下水壶,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试图攀上追雪,可它本就疼,一直着气,不安地踏着步子,此刻碰上老虎更是如惊弓之鸟,若梨的手刚放上,它就呼啸着奔逃出去。 望着马儿的背影,她眸中空空,甚至忘记了泪。 在虎啸声和掀起的腥风中,若梨提着裙摆,用尽全身力气往前跑。 只是还不曾跑出多远,慌恐惧的她狠狠绊上一块泥石,倒进旁边的斜坡,不停地往下滚,最后额头重重地磕在坡下的一棵树上。 剧烈的晕眩袭来,下一刻她便没了意识。 身子因着惯又翻回去,平躺在地。 那只体型偏瘦,像是饿了许久的老虎站在坡道上,似睥睨天下的王者,垂首俯瞰算是已经到嘴的猎物,又迈开缓慢而沉重的虎步,眼神幽幽地向昏厥不醒的少女靠近。 就在他距离食物不到三步之距时,一支箭破空而来,直直地进老虎的眼睛。 它痛苦地吼叫着,却又有几支箭紧随而来,前两支同时穿他原地蹬的爪子,后面的三支深深嵌进与他受伤的爪仅咫尺之距的地方,带着杀意的劲风将它得踉跄倒退。 飞驰而来的裴屿舟丢了弓,拔出剑,自马上腾空而起,足尖点树,枝干剧烈摇曳,他几个起伏间便落在若梨身前,将她挡住。 虽然气势强横,可裴屿舟漆黑的瞳孔中狂风大作,惊涛汹涌,他握剑的手甚至在微微颤抖。 若是再晚一点,程若梨就…… 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少年的眼底只余让人战栗的杀意。 他像阵风,快得让锐的凶兽都捕捉不到几分影,只能觉到他骤然近的暴气息,所有内力聚集于腿,裴屿舟猛地一脚踢向老虎的腹部,将它踹飞出去,砸在一棵古树上,又“噗通”坠地。 枝干断裂的声响在这片抑可怕的林中森森回。 甚至没有给老虎挣扎的时间,他便挥剑狠狠斩下了它的头。 温热的鲜血洒而出,后退间,仍有不少溅在裴屿舟脸上,身上。 原本桀骜的贵公子,此刻却像是杀神临世,血腥残暴。 将剑丢到一边,裴屿舟来到树旁,垂眸看着伤痕累累,奄奄一息的少女,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蹲下身,单膝跪地,将身藉的她扶进怀里。 眨眼间,眼睫上坠着的,尚有几分腥热的血落在了若梨惨白的小脸上,在它要蜿蜒之际,裴屿舟用干净的指腹,将它抹去。 只是女孩的脸上依旧留下了一片淡淡的红印。 视线死死盯着她皮开绽的额头,又一寸寸划过她遍体鳞伤的身子,裴屿舟的眼眸红得诡异。 或许是被血印的。 他将若梨紧紧搂进膛,她凌褶皱的衣袖也被勒得皱成一团。 - 若梨醒来时,只觉得周遭黑漆漆的,一片死寂,恍惚间,她以为自己正在黄泉路。 直到耳畔传来枝哽咽又动的声音。 原来她竟还活着。 意识到这一点后,全身上下犹存的疼痛也变得清晰起来。 少女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便只眨了眨眼睛,傻傻地望着上方,可过了许久,她眼里仍是漆黑。 “枝,点盏灯吧,我什么也看不见,有些怕……” 虚弱又干哑的声音落下许久,都没有得到半句回复,若非耳畔还有枝隐忍至极的泣声,她便要以为屋中只剩自己一人。 有些茫然的若梨纤长的眼睫不安地扇了扇,她费力地转动隐隐作痛的脑袋,看向声音的方向。 “怎么了?”嘶哑的嗓音不知不觉间也多了颤意。 听到枝的呼声,匆匆跑进来的父子俩一前一后站在帐篷口,若梨的话悉数落入耳中。 他们谁都不曾再往前进半分。 裴屿舟望着不远处,帐后那隐隐绰绰的纤细人影,布着猩红血丝的凤眸中一片惊涛骇浪。 第25章 离京城 枝双手紧捂住嘴, 整个人哆嗦得不成样子,却拼命忍着,不敢哭出声。 灼烈的光透过帐篷卷起的帘子, 将里面照得格外亮堂,却让所有人如坠冰窟, 僵若泥塑。 虽磕到了头,但若梨不曾失去神智, 所以即使难以置信,她还是咬紧瓣,拼命忍着处在崩溃边缘的痛苦哽咽,哑声问:“我,是看不见了吗……?” “姑娘, 不会的,不会的,我再去寻御医……” 枝不忍再看少女氤氲起泪光, 却没了一丝神采的眼眸,她哭着摇头,转身就跑。 不到一炷香, 张院判, 以及另外两名御医便提着箱子匆匆入帐。 他们向仍然伫立在门口的父子问安后, 便快步走到边,将肩上的药箱放下,给她切脉。 最先有所动作的是裴行慎,他来到桌前坐下,沉着脸拿起水壶, 倒了杯凉透了的白水, 一饮而尽。 时间一点点过去, 三个御医轮番诊断后,神都变得凝重起来。 裴行慎眼底的戾气越发汹涌,甚至溢出了杀意。 当这视线落在裴屿舟身上时,他猛地一个灵,彻底回过神。 下意识与父亲对视,少年没有因他的神而恐惧,可他的呼却变得艰难,心“砰咚砰咚”地撞个不停,回音绕,甚至有几分反胃。 明明不曾生病,但裴屿舟此刻正清醒地在从未有过的痛苦中煎熬着。WedaL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