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路上又说,这个走丢的小姑娘,跟现在虞钦想要领养的那个丫头是姐妹,慈幼院的孩子想找人收养,实在很难,一些年纪大的,无人愿意养,年纪太小,又怕所托非人。 这是宴云何第一次来这慈幼院,院子比他想象的要大,他刚走进去,就发现虞钦被一堆孩子围着,他正弯着,给孩子发糖和点心。 宴云何敢保证,虞钦对着孩子的目光以及笑容,远比成年人多得多。 多到他都有点嫉妒了,虞钦这么温柔地看他也没几回,这些孩子竟随时能看到。 随后他就看到巴到虞钦腿上的一个小姑娘,眼皮哭得肿肿的,跟周围的孩子不一样。 一看就是今险些走丢的主人公,现在知道怕了,还抱着虞钦的腿哭。 宴云何给宋文一个眼神,宋文立刻懂事上前,将带给孩子们的玩具点心,笔墨纸砚都亮了出来。 一瞬间,本来包围着虞钦的孩子们,都纷纷涌了过来。 虞钦回头,瞧见宴云何时还怔了怔,很快便红了耳垂,下意识避开了目光。 这不是宴云何第一次觉得,虞钦这总是事后才害羞的模样很有趣,让他实在忍不住,想做点更过分的事情。 但看在院都是孩子,他总不能当着孩子的面胡作非为。 宴云何上前,弯摸了摸小姑娘的头:“下次你再跑,就没有点心糖果吃了哦。” 小姑娘扁了扁嘴,瞬间眼睛浮现两泡泪,但没哭,倔着盯着宴云何:“我才不要你的,我要虞哥哥的。” 虞钦弯把姑娘抱起:“白雁,这本就是你的不对,外面这么,遇到危险了怎么办?” 白雁抓着虞钦的领子:“哥哥是锦衣卫,会保护我!” 宴云何心头一软,外面哪个不把锦衣卫传得凶神恶煞。而在这里,虞钦仍是孩子们的英雄。 “是我的人没看好。”宴云何歉然道。 虞钦:“孩子们太多,看不过来也是常有的事。” 说罢虞钦又哄了白雁几句,便把人放下,转而将宴云何带到内室:“你是因为这事才突然过来吗?” 宴云何坐下,看着虞钦主动给他斟茶:“是啊,答应你的事没做好,自然要过来赔罪。” 虞钦将茶推至他面前:“你做得够多了。” 宴云何伸手抓住虞钦的袖子,将人缓缓拉到自己面前:“多吗?我总觉得还不够。” 虞钦将袖子快速地从他手中出,退了一步,又意识到什么,解释道:“孩子们随时可能会进来。” 宴云何笑了笑,没再勉强,而是拿起茶杯饮了一口,茶叶不怎么样,但宴云何不讲究。 “刚才那个孩子,便是你想收养那姑娘的妹妹?”宴云何问道。 虞钦并不意外宴云何会知道这样多,没有否认:“嗯,她姐姐大她三岁,名唤白萤。” “名字好听的。”宴云何随口道,宋文已经跟他说过,这两名字都是虞钦给取的:“既然想要养,后来怎么又放弃了。” 虞钦:“养孩子不是这么随意的事情,何况我的身份也不合适。” 宴云何听到这里,心头微悸,他刚想说你怎么不合适了,便听到虞钦说:“我曾有个妹妹,名叫白茵。” 这是宴云何第一次听到虞钦还有妹妹,虞钦很快便解释道:“没有血缘,是我娘亲旧部的孩子。小我三岁,自幼同我一起长大。她父亲死于沙场,后与母亲相依为命。” “慈幼院一开始便是她母亲在管,但经年累月下积劳成疾,在白茵十三岁那年便去世了。祖父本来一直想要收养白茵,但那时他官至帝师,反倒收了这个念头。” “朝中不少人以此事弹劾祖父虚伪,只有我知道,其实祖父是在害怕。” 宴云何忽然明白,为什么虞钦说自己不合适了。 那时虞长恩想必已经锐地觉到了不妙,这朝堂远比想象中更危险,所以才不敢收养白茵。而虞钦不愿收养小姑娘,也是出于同样的念头。 若是有何不测,那剩下的人该怎么办。 “那时我不懂祖父在怕什么,现在反而懂了。”虞钦说道。 宴云何觉喉间泛起涩意,苦得他心疼:“所以你不敢收养小姑娘,怕有牵挂是吗?” 虞钦掩在袍下的手,微微一颤。 下一秒,宴云何就抓住了他的手,就像捕捉到对方难得外的真实情绪。 “那现在怎么办呢,寒初,你还是有了牵挂。” 他抬眼向虞钦的目光,故意出暧昧笑容,用轻松随意的语气,说出最真心的话。 “现在我成了你的牵挂。” “是你不能,也不可以丢下的存在。” 第六十九章 六十九章 虞钦双眸泛起错愕,不多时便如浅浅涟漪,缓慢散开。 二人对视之间,都默契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就像宴云何不会去问虞钦,以后该怎么办,虞钦也不会问,宴云何究竟知道了多少。 只是虞钦没有像先前那般怕旁人窥见,而是久久地将手置在宴云何的掌心之中。 双手相握,宴云何的温度弥漫在虞钦指尖。 短暂的暧昧被孩子的呼唤声打破,白雁跑了进来,对虞钦道:“哥哥,吃饭啦!” 说罢她一眼就瞧见宴云何跟虞钦牵在一起的手,双目微睁。 这时宴云何才知道,为什么刚才虞钦会下意识开袖子。这点暧昧在孩子的注视下,非常让人不自在。 他立刻松了手,收回身侧,相反虞钦的掌心还悬在半空中,甚至愣了一愣,没有即刻收回。 白雁跑到虞钦身边,小声道:“哥哥,我也要牵。” 虞钦顺势握住小女孩的手,站起身道:“要一起用膳吗?” 宴云何从神机营出来便立即赶来,闻言点头:“好。” 等落座饭桌前,宴云何才发现慈幼院的伙食跟军营里的也差不离,比军营里还差。 好歹士兵吃了才有力气,能见点荤腥,慈幼院里的都是份量大,管的面食,加些小菜。 他伸手召来宋文,在人耳边嘱咐了几句,便让其退下了。 虞钦坐在他对面,瞧见他一番动作:“不合你口味吧。”他用的肯定语气,宴云何本就不该在这吃糠咽菜,是他考虑不周。 宴云何三两口把手里的饼吃下:“还行,以前在营里也吃这个,不过我觉得有些丢人。说了帮你照看慈幼院,结果处处都没做好。马上就要过年了,得给孩子们加点菜。” 说完他把三两口咽下碗里的清粥,动作快速利落,放下碗来,才发现虞钦望着他出神。 宴云何故意道:“先前给你送了这么多东西,不见你开怀,现在不过是给孩子加点菜,你就这样动。虞寒初,你也太偏心了。” 虞钦见他越说越不像话:“不要胡言。” 宴云何却不听:“你若信得过我,我就派几个管事过去接手你名下那几间铺子,虽不至于让你大富大贵,但好歹不会亏钱。” 出乎意料的是,虞钦却婉拒道:“那些铺子的管事都是从慈幼院出来的,辞了他们不好。” 宴云何用帕子擦着手:“难怪这么不善经营。” 将帕子往旁边一撂,宴云何道:“你别怪我多管闲事,那几家铺子要养的可不只是管事,还有慈幼院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况且我派人过去,也不是要顶他们位置,而是看看能不能把他们培养好,增加铺子进项。” 虞钦刚要出声,宴云何伸手道:“打住,你想好了再拒绝我。” 先提出对方难以拒绝的条件,再进行下一个步骤,一桩桩一件件,都十分越界。 宴云何想要侵入虞钦生活的意味很明显,他甚至懒得掩饰。 某种意义上,宴云何也是一个强势且具有侵略的人,行兵打仗若半点决断也无,也当不上小将军。 等宋文运着几车食粮回来,甚至还牵回了一头羊时,管厨的张妈妈都坐不住了,出来对宴云何一再谢。 宴云何却笑道:“不必客气,如果还有其他需要,同他们直说就成。” 张妈妈动的眼睛都红了,握着宴云何的手不住说好话。等张妈妈走后,宴云何冲虞钦晃了晃自己的手:“你瞧,她多开心,孩子们也会很开心的。” 虞钦无可奈何地看他:“我答应你还不成。” “不成。”宴云何回道:“你得谢我。” “旁人也知要说几句好话,我为寒初做了这样多,你要怎么谢我?”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慈幼院的后院,四下无人,唯独院中一棵树,时至冬季,枝叶干枯。 虞钦问道:“淮想听什么?” 宴云何本还在思考要听什么,却猝不及防就听了一声淮。 虞钦在喊他字这上面,向来吝啬,时常叫他大人,生气才喊他名字。 听到这声淮,宴云何心里都熨贴了,自是想不起来,刚才究竟想要些什么好听的话。 可能从虞钦嘴里说出,便够好听了。 “再喊几声。”宴云何说道。 虞钦却不肯多说:“时候不早,你该回去了。” 这就开始赶人,他才来多久! 宴云何顾左右而言他:“这是什么树,看起来有不少年头。” 虞钦假装不知他在转移话题,配合说道:“确实有些年岁。” 这话答了跟没答似的,虞钦不经常说这些废话,看来这树是有点来头,才叫虞钦这般表现。 他凑上前,仔细观察,好在军营之中向来有屯田之策,宴云何闲暇时候看了不少种植相关的书籍,仔细辨认才看出来:“桃树?” 虞钦不说话,宴云何笑了:“你别跟我说,这树的年头有十年这么长。” “没有。”虞钦回答得很快。 宴云何扶树回首:“我说小姑娘怎么知道送你桃花,看来寒初喜桃花这事,是人尽皆知啊。” 他不过随口一提,却见虞钦竟神动摇,就像在紧张。 不过是喜桃花,有何好紧张的,宴云何道:“你看真巧,你喜桃花,我喜桃花酥,后等这花开了,你多采点出来,我让你尝尝看我府中厨娘的手艺。” 见宴云何全然没往别处想的模样,虞钦口起伏数下,一时心情反倒错综复杂,难以言喻。WedaL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