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避免的,岁杳回想起在那时的雷霆万丈之中,那人身是血朝自己看过来时候的神情。 她还从未见过陆师兄这样狈,甚至有些……落魄的卑微。可这个时候的陆师兄,分明还未堕魔,甚至未出现任何暴动迹象,他本应该继续当那个宗门里前途无量的天之骄子。 魔头说陆师兄一直只是在扮演正道首席的角,他实际上是凉薄肃杀之人。那么,在那个时候,当陆枢行说出那句“原来那些自以为证据的喜与真心都不是给我的,我只是他顺带的附属品”的时候,若他在那一刻是出于本心而非强装,又该有多难受? 岁杳为数不多的良心有点隐隐作痛。 是不是该跟陆师兄道个歉,然后把话说开了? 可万一他真的因为这件事情心态发生了转变,道歉不仅没用反而还火上浇油,又该怎么办? 何况这人藏得深得很,他还有世俗的望! “……” 岁杳绷起脸,姿态由原本的随意转变成正襟危坐。 …… 就这样等了有将近小半个时辰,医馆房间的门重新被推开,魔头带着一身夜寒气,神情难看地走进来。 他低下头看见盘坐在软垫上的岁杳,不知为何脸更加沉,磨着后槽牙道:“你倒是自在得很。” “我有个问题。” 岁杳自动忽略他的不,股挪着离一身寒气的魔头远了点,才道:“你早年,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或者求而不得的东西?” “哈?” 陆枢行下意识不屑道:“我想要什么没有?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那可不好办啊。 岁杳摸摸下巴,沉片刻又道:“那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将来离开宗门后,就回去继承你那有钱爹的家业,或者是随便做什么云游散修,就不要再当正道人士了?” “你到底在说……” 而另一边,魔头终于反应过来,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火又蹭蹭往上冒。 “你让我帮你想办法去泡我自己?!你怎么想的,你怎么敢的,啊?我现在还没死呢!!” “话也别说得那么难听。” 岁杳还算是好言好语地劝他,“我帮你,是同门一场的情谊而已,你不要因为自己产生了世俗望就看什么都是这些。” “我产生什么……!” 陆枢行那双眼珠子又开始充血,神情几度扭曲,甚至又有翻窗而走的倾向。 可他最终狠狠磨牙,半晌,竟是盯视着岁杳冷笑一声,大步朝着她走过来。 “好,我先前的警告你不当回事是吧,今天我倒要看看……” 岁杳随意张口道:【定身。】 陆枢行身形在原地顿停一瞬,但只是一息之间,他再度狰狞着向前近。 “哼,说起来,我倒是还要谢那伪君子提前破境元婴。如今就算是有血契傍身,但差了一整个大境界,你这张嘴又能将我如何?” 岁杳:“你知道吗,有些手段看似简单暴,但它之所以还存在,是因为真的很好用。” 陆枢行手臂肌紧绷起来,下意识地屏住所有气口,眯起眼睛留意房间中任何可能藏匿药粉的地方。 他咬牙切齿地看向岁杳,“事不过三。我如今已产生抗药,这种蠢方法你当真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用?” 又过了片刻,陆枢行耐心耗尽,干脆直接封闭了自己身体气口,狞笑着大步近而来。 他抬手握住岁杳肩膀。 却见下方那人竟是不躲不避,甚至主动牵起他一只手,扬起白净的脸,角微弯十分难得地出一个笑模样。 “……” 陆枢行猩红的眼瞳中有一瞬间的失神。 岁杳:【来。】 “?!!” “……” 一声闷响过后,岁杳已经开始逐渐练地捞起魔头栽倒下去的身体,往旁边榻上一放。 还是这玩意好使。 她将手中足有大腿的扔到地上,还算是好心地给魔头后脑勺撒上了止血的药粉。 既然他都说如今是元婴修为,想来这点小伤也很快便能愈合,顶多就是昏睡得久一点罢了。 岁杳摇摇头在心中赞叹自己,真是雷霆手段,菩萨心肠。 她果断将魔头丢在一边,抓紧夜晚的华时间开始修炼。 …… 在将空气中的残余灵气收得差不多的时候,岁杳的神识府中出现一丝波动,是从她绑定的那把剑上传来的。 岁杳睁开眼睛,从储物袋中将长剑拿出,摆放在地上。 “怎么了?” 她以心神与剑中魂魄做了个简单的联系,这样问道。 长剑之中,聂岚的元神浮动起来,他语气听上去难得有几分沉重。 “不知为何,这段时里我的魂体状态一直在不稳定波动,我觉要出事。” 岁杳也皱了皱眉,“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你做了什么?” “我也不是很清楚……岁小友,你近可否有空,去一趟聂家住宅?我有些存放在宝库中的道具法器,你替我去取出来,越早越好。” 岁杳却摇摇头,“再过几天就是麓山秘境开放,你要实在是着急,也得等到从秘境里出来了。” “嘶……” 聂岚沉片刻,“那好吧,也只能这样了。对了,岁小友,我闭关的这段时间里想起了一些事情,你还记得先前于那幽林中得到的九劫人面螣蛇内丹吗?你卖出去了没?” “还在呢,”岁杳将内丹取出,送到他面前晃了一圈,“怎么了?” 聂岚凑近了仔细端详一番,“极属,有强烈噬效果,果然是这样。小友,你再仔细看看我铸得这把剑。” 岁杳对锻造这方面的经验,只停留在曾经蹭过的一节炼器峰大课上,她没看出什么名堂来,于是朝着聂岚道:“直说吧。” 聂岚:“我多年前锻造的这柄剑,用得主要材料是结晶萤火,而我闭关的这段时间内好好研究了一下这螣蛇内丹,除了相配的极属,它最为霸道的一点便在于噬的能力,只要以基础材料铁英砂去质相融,再通过切削和打磨的手法去掉坯料的多余部分,定制成想要的形状凹槽……” 岁杳眨眨眼睛,“我听不懂。” 聂岚:“简单来说,你马上要进秘境,手里正好缺一样法器吧。你运气好,即将拥有一把属为噬的极天阶特品宝剑。” 岁杳:“那可真是太好了。” 聂岚:“是的,所以你抓紧时间将练剑炉烧起来,我记得炼器峰上有公共锻造室是对外开放的。” 岁杳:“……你的意思是,让‘我’,在一个谁都能进的,公共锻造炉里,烧出一把极天阶特品宝剑,吗?” “是啊。”聂岚的语气理所当然,“剑都有了,材料也具备,只是融合一下而已,再说不是还有我看着吗,你怕什么?” 岁杳嘴角了,心道重来一世,她还真是被迫什么职阶都体验过了。光是偷宋凉奇的药王鼎炼九琉星草已经够离谱了,现在还要跟人家器修抢饭碗。 那聂岚也不想想,她一个学五行术法的弟子,在人家的公共锻造炉里面随便就炼出把天阶法器,人家会怎么想? 岁杳摇摇头,也只得答应下来,承诺一回到宗门就去炼器峰。 又跟聂岚说了两句话,见夜幕即将过去,岁杳的意识离神府,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她眯着眼睛看了看窗外头逐渐亮起来的光,突然弯下身,将那长子重新从地上捡了起来,藏在身后。 岁杳步行至榻边,垂下眼注视着陆枢行的面孔。 天际的第一缕亮光透过窗沿,洒在那人身上,仿佛也落辉光的睫颤了颤,缓缓掀起。 “……” 岁杳背在身后的手无声握紧了子。 第52章 手心手背都是 岁杳觉自己好像摸索到了一些陆枢行灵魂转换的漏。 当昼夜替的时候, 无论“陆枢行”这幅躯体受到了如何伤害,他还是会在第一时间转换灵魂醒过来。而若是后面伤害叠加,则按照当前清醒着的那个人承受极限来计算。 岁杳得出这一点结论, 垂着眼,望向躺在榻上的陆师兄。 “……” 他维持着视线看向天花板的姿态已有片刻, 这个视角中也不知道是看到了岁杳还是没有,但是陆枢行没有说话。 又过了半晌,似是终于察觉到自己现在所处位置,陆枢行带着一身还未完全愈合的伤,缓缓坐起。 岁杳死死盯视着他所有的动作, 直到对方轻眨眼睑, 将目光落到她身上时,她才开口道:“所有伤都已经处理好了,我用你的钱付了医药跟住宿费,一共两千三百灵石,其他没多拿。” 陆枢行意起身的动作顿了顿,他嘴角微微抿起, 似是有些想笑, 但最终,只是在出浅淡笑容后拱手一揖。 “劳烦师妹送我来医馆了。” 他这样说道, 语气平和, 看起来跟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 可岁杳却从对方的言行举止中受到了悉的疏离。 是类似于一开始,她刚重生回来的时候,在五行峰的后山上遇见陆师兄时的受。 这位首席师兄会肃穆着脸训斥他们真是胆大包天,也会出于礼节地关心她与洛少梁的伤势。但是现在再回想起来, 当初陆枢行说这些话、做这些事的时候, 他神情中的关切只是恰如其分的。 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 也点到为止。 就像是陆枢行现在展在她面前的一样。 岁杳握着的手指力道松了松。 陆枢行的目光从她面容上转移,直到掠过对方背在身后的东西。他墨的眼瞳中似是多了分情绪,但再开口时,又是挑不出错来的正常语气。wEDaL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