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简行礼退出房门,他冰凉的手紧握住江世安的手指,指尖没有什么温度。 江世安的另一只手也伸过来,捧着他的手了。他沉默片刻,也干脆不为难薛简了,除去发问的环节,直接道:“住持似乎有办法保住你的命……你拒绝了。” 他的语气近似陈述。 薛简张口言,却又顿止。面对这样的话,他只能道:“我不能没有你。” 江世安空空地咽了一口唾沫,他的眼眶微红,轻微的酸涩涌了上来。随后叹了一声,低声说:“真想撬开你的脑袋……算了,里面只装着我,我知道的。” 到了此刻,就算一贯不相信事情已成定局的江世安,也生出面前无路的茫然和疲惫。他徒劳地握紧眼前这个人,紧紧抓着他的手,仿佛能从这样的十指叠当中,得到一丝陪伴的藉。 “是不是累了?”薛简在耳畔低声问他。 江世安摇头,笑了笑,说:“只是觉得明的约战意义全无。” “怎么会意义全无呢?” “一想到你会……世上诸般执念,皆成泡影。赢了我也不会高兴,输了我更不会伤心,假如季笛对我们想要问的事一无所知……”他说起了最坏的猜想,“那就算了,我要带你去遍访名医,寻找机会,这些恩怨杀戮之事,不如放下。” 薛简没有强求,但他知道情况就如玄悲大师所言,药石罔效,术法无门,他不愿意江世安把时间花在没有结果的事上面,却又渴望对方能够就这样握着他的手、珍视、陪伴,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他没有说话,后方响起心痴的声音。 “施主悟了。”心痴很高兴江世安能这么想,“江施主能够放下,便能得解。” 江世安见只有他一人出来,便问:“乔护法如何了?” 心痴道:“乔施主情况复杂,我师父要留她数以作医治。我带你们去暂住的禅房……寺里还没有这么香火鼎盛过,这都是江施主的功劳。” 心痴和尚对江世安的观很好——在经过被他杀机锁定之后,印象依旧好得出奇。 他带着两人前往禅房。 房间清幽简朴,距离人声鼎沸的大殿很远。 在约战的前一夜,月上柳梢时分,依旧车马不绝。 江世安沐浴后推开了窗,在月微风之下晾晒长发。他擦拭了半晌,手上的动作有些懈怠,不知不觉中,另一只手接过布巾,拢住他漉漉的漆黑发丝。 江世安低下头,挨着窗棂贴了一会儿,脊背弯曲成一条弧线,薛简的手贴上去,他一直紧绷着的那口气就散了,浑身放松了下来。 谁也没有说话。 水珠被一点一滴地抹掉。薛简的手也一点一点地穿过他的青丝。这动作很温柔,让江世安无法生出抗拒之心。 只要薛简在身边,他就全无防备,潜意识松懈下来。薛知一隐隐成了他的安全区、庇护所,成了他在无尽苦海中栖息蜷缩的一叶扁舟。 薛简给他选好了应战的衣服。这是风雪剑翻案后第一次以比武公开面,他比江世安还更重视。 薛简的手指拢着他的发丝,发尾已经不再滴水,他屈指擦拭长发,黑发起,出一片半着、光洁微润的后颈。 江世安闭着眼睛,快要在这条安定的小舟上睡着了。他模糊地觉到一股微凉的抚摸,薛简的指尖碰到了脖颈,随后,平稳的呼伴随着什么很柔软的触…… 是亲吻吗?朦胧的困意让他知失灵了。 第45章 江世安的知变得有些模糊,困意侵入他的脑海。 但对方温柔的触碰持续了很久。 一双苍白的、微冷的,柔软又轻盈的吻。他的手迟缓地覆盖上江世安的手背。 两人都在接受那个不可翻转的定局。 薛简对这个定局接受得十分从容。甚至可以说,他早已将这样的归宿当成了许愿的一部分,天地命运并没有薄待他,能找回江世安,一切都足矣。 他的轻吻停留在耳后。 江世安觉得有一些,他散落的碎发在脸颊边滑落。一股温和微凉的气息贴上来,抵着这一缕发梢,与江世安缓慢又亲密地贴合在了一起。 就像互相依偎的两只猫。 一只伤痕累累、一只疲惫不堪。这是他们短暂同行的一段时间。似乎很快天气就要再次变冷,那时,被留下的那位只能独自浪。 江世安想起薛简被逐出师门的那个雪天。 他想起在发生争辩时,薛简很突兀地在请求中夹杂了一句,他说:“文吉已经没有家人很久了。” 是啊,那你又为何跑出太平山的屋檐之下呢? 江世安眼眶微红,他忍耐了一下,半晌才睁开眼,戳了戳薛简的手臂,轻声道:“好啊……” 他一睁眼,薛简又恰当地保持一个能够对视的距离。但江世安的声音太轻了,这样的距离并不能令人辨认言语,薛简没有回答,而是眼中略微疑惑,贴近了一些。 江世安刚想再说一遍,忽然意识到——他没有听清。 薛简聆听的能力快要消失了。 江世安的慢慢地抿紧,线变得冷硬、挣扎,有一些不愉快的错觉。他低了下头,再抬眼时,表情已经完全整理好了,带着一点笑意地把他摁过来,薄贴着薛简的耳尖。wEdAL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