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爹和她娘很恩,她娘离世之后,爹一直郁郁寡,在她七岁那年,她爹也去世了,她便一直由着她带大。 上个月她也离世,于是姚小姑娘就跟着镇上的一位与父亲在世时好的一位走商的叔叔上路,依着临终前的遗言准备去投靠她远在临平城的大伯。结果没想到路上遇到了歹人,整个车队的人基本都死了,还有一些是逃了,也不知那些勉强逃走的人入了山林之后如今是何情况,这山里有黑熊,不知吃什么长大的,武力值颇高,基本是那种一掌拍死一个三武者的战斗力,倘若那些人遇到黑熊,估计也是凶多吉少,整个车队的境况差不多可以用上“全军覆没”这个词了。 至于小姑娘的目的地,临平城,是个极为繁华的大城,离这里还远,骑马那都得是半个月的行程。 那会儿在山里救了小姑娘之后,宋观问小萝莉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小萝莉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表示她还没有想好,于是宋观赶紧见针说:“要不你先跟着我走吧,我正要去武威城,你身上还有伤,我处理伤口可能不到位,而且你嗓子也受损了,我正好可以带你去看一下大夫。” 彼时小萝莉正在吃果子,是宋观摘回来的野果,有些像桑葚,酸酸甜甜的,不过汁特别。 这野果好吃是好吃,但有一点不好,就是吃得时候若是不小心,就会吃出嘴是血的即视,非常吓人。而姚小姑娘吃得很秀气,所以没有那种暴血的觉,大概是觉得嘴太干,她舔了舔,舌尖的果汁晕染开来染得她的原本苍白的瞬间有了血,一刹间就仿佛缀染了胭脂一般,连带着整个人都生动起来。 她拉住宋观的衣袖,将果子到宋观手里:“哥哥你吃。”小姑娘仰起脸,她的眼睫很长,颜也相当浅,是一种浅咖啡,很漂亮。秋的光是一种近乎没有温度的温柔,将她那浅的睫映照得越发失。 姚小姑娘自那一场冒之后,嗓子便一直哑着,这大概是冒烧坏了嗓子的缘故,无法太过大声地说话,她如今的声音带一点嘶嘶之哑音像铁片刮在锥子上,小姑娘自己也发觉了,所以极少开口说话,多半的时候都是沉默着的,若是开口那也是低了声音,低得近乎耳语,“我跟哥哥走。” 事情进展很顺利,唯一让人在离开之前有些犯难的,就是那五个被捆做了麻花的大汉。宋观问小姑娘怎么想,小萝莉垂了眸子,说是先暂时就这样放着吧。 那一天是他们动身出发前,休息的最后一天,当天下午宋观去溪边捕了一条鱼,回来隔着一段距离,就闻到极其浓郁的血腥味。他原是以为小萝莉出事了,想着尼玛他都给小姑娘配备了那么多毒药这都能出事,卧槽什么人这么diao,宋观心急如焚地跑过去,结果一看就看到地上横着五具新鲜出炉的尸体。 那五个大汉都死了,身体还热乎着,温热的血濡了草地,在这片渐显秋意荒凉的地上晕出一大片血。 小姑娘就站在那五具尸体边上,身上还披着宋观的那件黑斗篷,她低头看着那五个死去没多久的人,那个微微低头的动作使得她出了颈后一段雪白的肌肤,斗篷的颜深黑,她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近乎于无悲无喜的表情,令人恍惚有种错觉她是一个形貌滞留在年幼时段的死神。死亡与她无关,而她只是个旁观者。小萝莉听到动静侧过脸,她手里还握着一把犹自沾着血迹的刀。 雪亮的刀锋折了光,宋观能很清楚地看到鲜血,是如何沿着锃亮的刀面一滴滴滑落,他心里头先凉了半截,那个小姑娘看见宋观的时候,表情终于有了变动,她丢开刀子跑过来一把抱住了宋观的,将整个脸都埋进了宋观怀里。 宋观腿有点软,他将手按在小姑娘的肩膀上,然后他听见怀里小姑娘声音,她的声音还是哑的:“我杀人了。”她说,“哥哥,我把他们都杀了。”她的声音还算得上平静,了不稳情绪的是死死搂住宋观的手,“他们杀了陆叔叔还有那么多人……”小姑娘的声音有些茫然,“我信佛,她相信命运,她说这世间所有事情总有一报还一报,作恶的人会有神来取走他们的命,然后将他们永堕十八层地狱。可是陆叔叔死了,这些人还活着。我没有见到神。他们去哪里了呢,是不是马车坏了?” 她的语序其实是很混的,跳跃的句子让人抓不住重点,她拉着宋观的衣襟,低声说:“我把他们都杀了。哥哥,你现在是不是讨厌我了。” 宋观思维有些扩散得找不着边际,就像是网站上看视频那样不负责任地随便敲下一行行吐槽弹幕,“其实这种发展好像也符合小萝莉的人设的”,“圣教在外被传成究极教组织,似乎杀人不眨眼比较符合圣教在外的一贯形象”,“好像不是这样的人设也很难担当起一个人推动大半剧情发展的大任”“少女,圣教的未来就是属于这样的你”…… ……但他是真的有点腿软,宋观按着姚月予的肩,声音有些虚飘:“月予妹妹……”他顿了顿,说,“我有点晕血。” …… 没错,宋观这壳子病多多,体重超标,脸圆得五官都挤成一坨看不清具体样子,长相什么都浮云,给人的唯一印象就是“卧槽好胖啊”,不仅如此还怕疼又晕血,一点都不符合魔教教主的高大上形象,说好的酷炫魅尼玛全都被狗啃了,简直让人不能直视。 那天晚上,天上疏淡月影,晕血的宋教主正背对着那血淋淋的五具尸体在挖坑,小萝莉蹲在一旁看了一会儿,最后也下来帮忙挖坑。 两人挖好了坑,宋观这货因为无法直面沾血的尸体,最后还是小萝莉拽着尸体丢进了坑。两人一起参与完成了挖坑埋尸的工作,但从本上来讲出发点明显不同。 宋观是因为如果不挖坑把这些人埋进去他就浑身不舒服,他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病,他自己姑且把这个分类成强迫症的一种,而小萝莉虽然没有说一定要让这五个大汉曝尸荒野,但也绝对没好心到给人埋尸,但看着宋观挖坑挖到头大汗的模样,转念忽然想到若是这些尸体落在外头,那是很容易留了痕迹叫后面的人观察到蛛丝马迹,从而追查到她,衡量了一番,又见小胖教主那挖坑速度那么慢,姚小姑娘就干脆下来帮忙一起埋了。 夜里睡觉,宋观没有像前几天那样躺在离小萝莉不是很远的位置上,反而是隔着火堆两人躺的位置呈一百八十度。其实宋观也不是特意这样,只不过挖完坑溪水里泡过之后累得跟条狗一样,趴着就倒地睡了,又或许的确是有些潜意识的缘故。 小姑娘背部的伤口正值愈合期,有时候痛地让人晚上都睡不着,所以火堆里加了助眠的香料。火焰燃烧,燃出一段幽幽的香气,像是仙客来的花香,而宋观很快睡去,可小姑娘却一直没有入睡。 银白的弯月挂在天际,锦缎一般的墨夜空里月牙弯弯倒像是一抹不大显眼的微痕。深夜里始终还没有睡去的小姑娘爬起来,轻手轻脚地走到宋观身边。秋虫鸣总是时断时续的,不比得夏的盛大。 这个时节绿意到了尽头,那些虫子的鸣叫声音也似到了尽头,进了耳朵听起来也不见了六月里的喧闹,倒像是人走茶凉的切切低语,透着一股自怨自艾的意味。 夜里唯见虫鸣,姚小姑娘蹲下身子观察了一会儿宋观的睡姿,然后犹豫了一下,伸出一手指戳了戳宋观的脸。胖脸戳起来手很好,她忍不住又戳了两下,然后又伸手了,捏了捏。她就像一个刚拿到新玩具的小孩子那样,对着宋观非常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还摸了摸宋观的肚皮。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半夜起来这样做,到底是想干嘛,然后她想起了今天死去了的五个人,她想,这个小胖子是不是因为那五个人,和她分生了呢。 手掌底下的肚皮软绵绵,她不知道,也不能问,其实也是无需问,倘若问了的话,这个小胖子一定是会告诉她,并没有同她分生的吧。问了也是白问,所以倒不如不问。 天上的秋月显得有几分空幽寂然,姚小姑娘坐在来,靠着小胖子。她摸了摸小胖子的肚子,然后把自己的脑袋枕了上去。脑袋底下软绵绵的胖肚子随着小胖子的呼一起一伏的,有一种让人很安心的韵律。她本来只是想靠一靠,也许过一会儿该躺会自己的位置,她枕着小胖子柔软的肚子,看着枯木繁星的夜景,她原本只是想靠一靠,只是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就这样睡去。 这一个晚上姚小姑娘睡得很是安稳,并且大概是近来几天睡得最香甜的一个晚上。仙客来的香气浮浮沉沉,这一晚她的梦里没有父亲冷冰冰的脸,没有大哥狞笑的样子,也没有刀光剑影鬼魅魍魉那五个男人下言辞不堪的举动。 她曾这样想过,倘若没有办法了那就死吧,袖子里藏着冰凉凉的匕首,哪怕死了也好过受那样的辱。那时那样平静,也不过是因为觉得事情已经糟糕透顶得再无回转之地,还能怎样糟糕呢? 此刻枕着小胖子的肚子,姚月予随着小胖子起伏的呼梦见了蔚蓝的湖水。梦境里的身躯仿佛没有了重量,她觉自己可以在水里自由自在地游走,但却不想动,于是就飘在水中央,随着波浪随意地起起伏伏。黄金的光照下来,穿过湖面,又落在身上,她懒洋洋地翻一个身,好像每一血管的走向都在光下被曝光了。 而这个晚上宋观是睡得蛮痛苦的,因为整个梦里七八糟,他梦见自己变成了孙猴子,还是痴胖版的孙猴子,因为太能吃,和天后勤部人员结怨,最后大闹天被如来镇在五指山下,这见鬼的吃货情节并不是最坑爹的,坑爹的是他被镇的时候,还不是肚皮朝下而是肚皮朝上,然后他就非常愤怒地在梦里大喊你们是不是人啊,我这要是有孩子知不知道孩子都要被你们产了,就不能换一个姿势镇吗,很难受的好吗。 然后如来听了之后哈哈哈大笑说,你有个孩子,肥成这个样子你是被得屎快产了吧……卧槽,什么鬼情节,宋观挣扎着从坑爹梦境里醒来,结果张开眼就看见趴在自己肚皮上睡得很是香甜的小萝莉。 宋观:“……”难怪被梦见在五指山下。 再后来的事,便是宋观带着小萝莉寻找出这深山老林的路径。两人赶到武威城是正午时分,街上人来人往,宋观想了想先拉小萝莉去医馆,结果到了医馆门口小萝莉死活都不肯进去,宋观连哄带骗连糖葫芦都拿出来了,但是小萝莉就是不肯,明明之前还说得好好的,不知道为什么临时却又不肯了。 而宋观道理也说了,糖也拿出来了,他见小萝莉还是不肯,干脆直接一把将人抱起来往医馆里走。小萝莉惊得“啊”了一声,忙搂住了宋观因为太胖而短到几乎可以忽略的脖子。结果令宋观完全没有想到是,在见着大夫的时候,小萝莉她突然猝不及防地直接抬手,一手刀把人家大夫给打昏过去了。 宋观惊呆:“你……你怎么把大夫打晕了?!” 小姑娘搂住他的脖子不说话。 一旁的抓药的小童也是惊呆了,半晌回过神来,“嗷”地一声扑到昏的老大夫身上,凄凄切切地喊起来:“师父,师父,你醒醒啊,师父,你怎么了啊,师父!” 宋观简直头大,抛下了诊金,忙趁着药童摇晃那白胡子大夫的片刻功夫,抱着小萝莉跑了。 到了街头转角的地方,宋观将小姑娘放下,板了脸就想好好教育一下,但是小姑娘在落地的时候便仰起脸来看他,乌黑的眼睛是认真的神,这样诚恳地认错:“哥哥我知道错了,你不要生气。” 宋观原本想说的话就顿时被噎在喉咙里,有些孩子就是这样,干坏事的时候干得理直气壮,做完坏事认作的时候态度非常诚恳,简直让人打也不是,骂也不是。 宋观噎了半天:“你要真知道错了,那你做什么又把大夫打晕。” 小萝莉闻言眨了一下眼睛,然后突然伸手搂住宋观的浴桶:“哥哥,我不想看大夫。” 卧槽还撒娇! 知道观哥最受不了就是小盆友撒娇吗…… 宋观简直无力扶额:“为什么?” 小萝莉将脸埋在他怀里:“哥哥,我怕。”说完这句话见宋观没反应,她拉住宋观的袖子,摇了两摇,“我们不去好不好?” 宋观:“………………” 鉴于小姑娘怎么都不愿去医馆,估计再带小萝莉去一次小萝莉也只会把大夫打昏,其实还有一个方法是强行给小萝莉点把人拖进去,但这样的话就太专制太大家长太裘长老了。 宋观想了想,最后还是放弃强行带小姑娘去医馆看病的打算,觉得实在不行,可以到时候把人带回圣教,圣教的毒物药物蛊物产业非常发达,别说嗓子哑了能抢救回来,就是变成哑巴都能抢救回来。这样一想的话,也就稍微安心了一些。 除此之外还要做的事情就是本次出门圣教要求的任务了。停留在武威城的这几,宋观成功地和“暗桩”同志接上了头,对方见着宋观非常震惊动,热泪盈眶的来是恨不得血溅当场以示诚心,在这样狂热的崇拜面前宋观有点尴尬,不过好歹也是完成了任务,而任务成功完成这表示着他也差不多可以回圣教了。 完成任务的当天晚上,宋观和小萝莉在客栈房间里吃饭,宋观在围绕主题跑三圈和直入主题之间徘徊了一下,最终选择了直入主题。 宋观拿着筷子,一脸郑重地说,“我要跟你说一件大事”。小萝莉愣了一下,宋观说,我是圣教的,啊,对,没错,就是那个传说中非常坏的“魔教”,但其实我们教一点都不坏的,外面说的,我们圣教团结友互帮互助尊老幼拾金不昧巴拉巴拉巴拉…… 还没有等宋观郑重地说到最最最关键部分“你愿意加入我们圣教么”,一旁的烛火映照之下,小姑娘早放下筷子,一只手托着腮,她听着宋观讲述团结友大圣教,忍不住想笑,弯了弯嘴角,然后在宋观看过来的时候,说:“哥哥那我能加入么?” 简直顺利到不可思议,宋观连准备好的万一小姑娘对圣教有抵触心理的第二套方案,都能丢一边去了,他特别高兴地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你到了圣教之后,我会罩着你的,”烛光晃晃悠悠地落在人身上,明明黄黄的光,然后他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以前看过的古装剧,当中一个情景入了脑,宋观拉住小姑娘的手,“那我们结拜吧,你以后就是我妹妹了,你到了哪儿,我都罩着你。” 宋观觉得自己真机智,这样就能抬高小萝莉在圣教入门的身份,适当贴金,有利于后小萝莉竞争比较高大上的岗位,比如堂主啦护法啊什么的,像这样掌权的职位,能更好地方便小萝莉贯彻搞死乔家的中心思想,并且,将小姑娘笼在教主名下还能起到一定的庇护作用,除此之外,之前他扒小萝莉衣服敷药的事情也能揭过了,这都是哥哥纯洁地给妹妹敷药的举措好吗,你们要是想到别的地方去……那!一!定!是!因!为!你!们!太!龌!龊! 哈哈哈哈,真是一举多得,一石三鸟,必须要点个赞。 宋观带着姚小姑娘回到圣教时,比原定计划晚了许多。秋云淡,天空一碧如洗,圣教所在的这座山没有名字,宋观曾问葛堂主这山叫什么名字,当时葛堂主了,说,这山有没有名字,此地皆在圣教名下,就不需要有名字,宋观当时就送了葛堂主六个点“……” 古旧的青石阶旁是秋依然葱绿的树木,他牵着小姑娘的手,两人还尚在山脚之下,便听到山上敲响的钟声,林中惊鸟飞起,白玉的牌楼之上龙飞凤舞地写着“走月逆行云”。宋观带着小萝莉一直走到山顶,那一片重楼叠阁外的高墙大门前,已有人等在那里。 为首的女子做已婚打扮,面上的妆容极重,的红仿佛比火焰还炽热。她见着了宋观便先笑起来,一颦一笑的眉梢眼角之间,都带一种成少妇特有的风情。宋观这两年还真没有见过眼前这一位,倒是记起了一些教中传闻,便不那么确定地猜道:“顾长老?” 圣教里的那几位长老,裘长老的特殊就不说了,这位顾长老也相当特殊,极少出现在人前,司掌蛊物,众人提及她时多是敬畏,而且据说容颜几十年不曾老去,是传说中的人物。 宋观没见过顾长老,但凭着往里诸人描述的形貌,直觉眼前这位就是。 对面的女子笑起来:“不想几年不见,教主竟还记得属下。这几年教主变化很大,倒是长高了好多。”宋观心想哪里哪里,其实横向发展更为迅猛。顾长老笑着,眼波轻转间视线落在了宋观身旁的小姑娘身上,嘴角扬起,又是一笑,道:“小姑娘长得可。” 宋观听到有了夸奖小萝莉长得好看,有点高兴,其心情就像是女儿被人表扬了的老爸一样,忙拉着小萝莉的手给顾长老介绍:“这是我在外面认的妹妹,姓姚,姚月予。” 顾长老点了点头,“原来是叫月予。”她微微偏过了头,手里握着一管玉笛,指间白皙,玉笛碧绿得仿佛盈盈滴,顾长老笑着又道,“教主,裘长老现在正在集英堂等着你过去呢。姚小姑娘的事他已经知道了,已经着人将姚小姑娘的信息载到‘弟子册’里。他吩咐了念夏和冬茶在门口等你,想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同教主商量。” 宋观视线往顾长老身后一飘,果真就看见青衣的长得一模一样的那对少女。也算是人了,每次裘长老要抓宋观,都是这对双胞胎出手,导致他现在看到穿青衣服的人,就下意识想抱头逃走。 这对双生子姐妹长得也是美人,笑起来宛若花,但着实无法令宋观体会到的和煦温暖,只能想到裘长老面无表情的“啪”一个巴掌的威力,每次都能疼得他这壳子自发地泪眼汪汪。 只见那对青衣的双生子触着宋观的视线,便俯身朝宋观行了个礼,两人的动作一模一样,声音婉转地宛若出谷的黄莺:“教主,请。” 请什么请,我不去行不行啊。宋观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其实也不用那么急,我先带月予妹妹去办一下令牌再去见裘长老好了。” 顾长老笑道:“倒不用这样麻烦教主。正巧我在,原本我也只是路过,瞧见念夏和冬茶等在这里,如今我倒是比被人都要先见着教主了。”她抚了抚鬓间的玉簪,“令牌的事情哪里至于麻烦教主呢,教主只管跟着念夏和冬茶去见裘长老,倘若教主信得过我,便将姚小姑娘给属下,属下啊,定然是会帮教主照顾好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宋观实在不好拒绝,于是同小萝莉说:“我一会儿完事了便来看你。” 宋观同青衣的双生子离开,圣教的大门之前,顾长老看着宋观离开的背影,突然轻声自语道,“今天气,比前些时候大概是都要好的,前些时候啊,下雨下得可算是愁死人了。”也不知话中真意是什么,而后她握了玉笛的手背到身后,顾长老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教主离开跟前,她整个人气势和神态都在细微处有了不一样,似是审视的目光,眼风太过锐利,落在人身上有种刀子似的疼。然不过片刻,顾长老便收回目光,她神态重又变得慵懒,又成了之前那个笑的看似无害的盛装美人。 顾长老微笑着,抚了一下鬓角垂下的碎发,开口,拖长了的音调,带着隐隐笑意,说不上是善意还是恶意,她说:“姚小姑娘。” 小萝莉一瞬间绷紧了身子,下意识往后退去。这是人类对于危险的本能反应,但是她的动作显然快不过顾长老。 山风寂寂,红木的大门前,月白衣衫的女子走近了一步,她的动作举手抬足之间都带着一种乐的韵律,明明是很起来很慢的动作,你能清楚地看清她每一个动作的细节,可是你偏偏就是无法避开,她不紧不慢伸过来落下的手。姚小姑娘额上有冷汗下来,顾长老微微俯下身,轻轻将手放在小萝莉的肩膀上,一声轻笑。 她脸上仍是不变的笑意,可是这样的近距离之下看着竟透出一分诡秘。顾长老就这样笑着,低下头,红贴着小姑娘的耳朵旁,轻声道:“姚小姑娘?”她笑了一声,语调像是漫不经心,就这么轻声道,“我倒是不知道,江湖白道里,那百年的名门乔家,‘望’字一辈最小的公子,什么时候,竟成了一个姑娘。” 第91章 第八弹 主角受不在服务区 顾长老的这一番话后,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变得凝滞。 不远处的繁枝密叶之间,一只灰翅羽的鸟腾空飞起,一声长鸣破空久久不散,这突然爆发出来的动静终于让姚小姑娘轻轻眨了一下眼睛,不,或许现在该叫乔小公子太对。他脸上神情始终未变,目光直直地和顾长老对视上:“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明不明白啊什么的,都无所谓。”顾长老笑着,揽住了对方的肩头,这样过分亲昵的动作让乔小公子想要躲开,但是显然顾长老并没有给他躲开的余地。 明明肩上的力道也不重,却觉逾若千斤,“姚月予。”顾长老笑着一字一顿地重复了这个名字,“其实,你这名字取的,倒也不算全部骗人呢,”微微一停,“姚是你母姓,‘望’字取月’,‘舒’舍得‘予’。这样算来的话,你竟也算是说了大半实话了。”一声轻笑,握着玉笛轻轻抬起了跟前这孩子的下巴,典型的纨绔子弟调戏良家妇女的姿势。 碧玉的笛身盈盈衬着这一段白皙的肌肤相得益彰,一如白玉阶前绿杨柳。顾长老靠近了,鼻尖几乎相抵的距离间,她柔声道:“我是不知道你是怎么同我们教主认识的,不过看起来,你似乎还喜我们教主的?” 乔小公子握住了那抵着自己下巴的玉笛,慢慢地将其挪开,然后放手,他眉目神情终于冷了下来,面无表情地望着跟前笑意盈盈的女子。两人无声对视,谁都没有说话。顾长老笑地将他看着,并不着急。 半晌,终还是乔望舒先开的口,也只能是他开得口。他声音依然嗓音沙哑,语调平静得近乎淡漠:“你想怎么样。” “怎么样?哎呀,什么叫我想怎样啊。”顾长老收了玉笛掩笑起来,鬓间发簪垂下的珠玉晃动着发出细微的声响,“‘小妹妹’,”她着重强调了这三个字,说不清是调笑意味亦或是讽刺,“你说我能想怎样呢?你这样说,就好像我是什么坏人似的。”她说,“可是我能把你怎样呢?你是教主亲自带回来的人,还特意叮嘱了要好好照顾,教主都这样吩咐了,这圣教上下,又有谁能把你怎样?” 乔望舒不语。 顾长老看着乔望舒的表情,意识到自己快要调戏过头了,她松开了自己按着对方肩膀的手。乔望舒一直想要往后退,只不过是因为一直被人制着动弹不得,这会儿肩上制的力道没有了,于是他就没有任何准备地往后踉跄了一步。 顾长老看着乔望舒的那一步后退,笑着直起了身,“好了好了,我不过只是同你开个玩笑,不逗你就是了。”收了玉笛别在间,转身,她说,“既然已经答应教主替你把令牌的事情好,那我自然是要做到的,走罢。”走出一步,未听见身后走路的动静,顾长老回头,她看见做女孩子打扮的乔小公子仍站在原地未动。 女孩子的打扮的确很适合这个乔家小公子,单看模样的话,顾长老自认自己也会走眼,衣服裹严实了看不出什么身形,生得太好,寻常人家的小姑娘或许都没有跟前这乔小公子的一半颜,也无怪乎他们的小教主巴巴的把人当做货真价实的小姑娘给领回来。红木门前,她笑起来:“怎么不走了?” 乔望舒跟上。 两人来到空明阁时,空明阁制牌的师父正在解棋局,一侧的轩窗大开,棋盘旁摊着一本书,那位制牌的师父握着棋子叩着棋盘一角似乎是陷入难题。 顾长老开珠串的帘子挂在一册的钩子上,室内有很浓郁的药香,光线介于半明半暗之间,唯有轩窗前的那一方棋盘的位置同门口的地方较为明亮,珠串的帘子相互碰撞间发出了叮叮咚咚的声响,她对着室内轻轻道了一声:“师弟。” 执着白棋的老者闻言怔了一下,举起未落,回头瞧见顾长老:“师姐?” wedAl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