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能了?”明晞立刻说。觉得他是在小看自己。没几秒,反应过来他这话含义广泛,脸颊瞬间热起来。 “顾霭沉!你都躺在上了还不正经!” 顾霭沉角的弧度更大了些。 明晞望着他疲惫的面容,心里某处疼着,柔软着。她知道如果她不愿意让他睡,他会一直强撑。即使他已经很难受,也不会拒绝她的要求。 在这段情里,他总是付出更多的一方,她逃避,他便追逐,她任,他便包容。哪怕是在这样的时候,他心里始终想着她。 可在他受伤的时候,又有谁来心疼他呢? 明晞抱着他,仿佛想要传递给他安定的力量。对他说:“霭沉,你睡吧。你别担心,我会好好的。这一次,换我来保护你了。” - 入院第三天,颅内出血面积仍在扩大,积血无法通过身体自行收。主治医生商量决定要进行手术。 除了刚入院的那一晚,第二天下午他短暂醒来过,随后一直昏睡到现在,已经超过了三十个小时。 虽然明知道那只是个清除积血的微创手术,几乎毫无风险可言,可在手术的前一天晚上,明晞守在他的病边,整晚都无法入眠。 此时,外界有关他们婚礼的消息已经铺天盖地。 沉河长明正式合并后,股价持续飘红,涨到历史新高。 明水涧工程事故带来的影响已经过去,长明恢复以往的声誉,外界一片看好,让不少人士眼红嫉妒。 当然,她策划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做给一个人看。 按照时间,护士过来推顾霭沉去手术室。他从昨天下午昏睡到现在,明晞如何喊他也不醒。 进手术室前,明晞跟随着,紧紧牵着他的手。 她不知道他此刻是否能觉到她,但她希望他知道,无论如何,她会一直在他身边。 明晞久久站在手术室外,望着上面亮起术中的红灯。 萧辞在旁边安道:“您别担心,只是一个小手术,顾总很快就会醒来的。” 明晞点点头,“我没事。”她望着那盏红灯,冷静地说,“在霭沉醒来之前,我们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 如明晞预料之中,那晚她接到了一通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 她站在医院楼道外,从烟盒敲出一支烟,衔在间,一手点烟,一手护火。 夜风起她长发飞舞,尼古丁的气味很快沿着火光蔓延入肺。深汲一啖,白雾自她嫣红的瓣中徐徐滚出。 月光泻而入,照亮她一如少女般清透的面庞。 她摁下接通键,声音礼貌而平静:“你好。” 那头寂静。 滋滋淌的电声通过话筒在耳膜上跳跃,许是在深夜无人的马路边上,偶有汽车飞驰而过,牵引马达轰天巨响。 对方没有说话。 过了会儿,明晞再一次问:“你好?” “……” 漫长的沉默过去。 就在明晞准备掐断电话时,听筒里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我是梁子尧。” 明晞垂下眼睫,指尖轻点烟身,白雾弥漫在她美丽的面容上,用听不出情绪的语气说:“你还敢打电话来找我?知不知道只要我联系警方,随时都能把你逮捕?” “明大小姐,你别吓唬我了。”那头轻讽地笑了下,“如果你们有证据,早就来抓我了。” 明晞平静地说:“即使你能避过警方调查,我也有一百种方法能让你们梁氏从此在商业市场上消失。” “……”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像是被戳中什么痛点,电话里传来隐怒的磨牙和呼声。 明晞无声无息,等他开口。 梁子尧低沉道:“你和顾霭沉在一起,你就没想过,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同样的话你在九年前已经跟我说过了。”明晞应得很快,“我喜他,和他出身哪里,父母是谁,经历过什么,没有任何关系。” “你对他的出身不兴趣。”梁子尧话语玩味,“那有关你和他呢?你们以前的事,你也不想知道吗?” “我们以前的事?”明晞皱眉。 “你应该好好去看看,沉河长明签约仪式当天,顾霭沉私下接受的媒体采访。”梁子尧说,“早在十六年前你还在昆城的时候,他就认识你,知道你是谁。” 明晞一顿。 梁子尧笑了下,“你兴趣的话,我不介意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谈谈。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明晞指尖轻地点着手机外壳,有一阵沉默思索。 半晌,她开口:“好,时间地点,你定。” - 夜晚十点,梁子尧和她约在偏郊一栋烂尾的居民楼外见面。 她泊好车,解开安全带。这边地头偏僻,一路过来不见多少行人。空寂得像一座死城。 偶有几只野猫从草丛跃过,叫声凄厉,牵动丛影摇动窸窣,在夜间格外显耳。 在车内缓了几秒,明晞微一口气,拔了车钥匙,开门出去。 她单手在外衣口袋,牢牢握着衣兜里的手机。步速稳定,高跟鞋敲击在沥青路面上,声响清脆。 距离她身后三十米处,有辆车一直跟随。 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 明晞拿出来看了眼。对方换了号码,大概是怕被追查到,与外界联系十分谨慎。 她接通,“我到了,你在哪?” “过了第二个街道路口,你拐进来,走十米就能看到我。”梁子尧说。 “好。” 挂断电话,明晞微微偏头,用余光确认远处跟随的车辆。 看见女人拐进街道,从居民楼里走出来一个黑衣打扮的男人。与她汇。 车内,保镖侧头询问萧辞:“我们要不要……” 萧辞眉心深皱着,一眨不眨地盯着终于面的男人,对司机说:“把车开近一点,不要让对方察觉,等明小姐的指示行动。” 破旧的居民楼外,路灯昏暗,这带树丛许久没有修剪过,落叶地,枝桠凌繁密,遮挡住月。 男人缓缓摘下口罩,出布青胡渣的半张脸。一只眼是血丝,朝外凸爆着。另一只义眼呆滞死板。 这些天警方四处追寻他的下落,他为了逃避调查,一直躲在外面。 梁子尧无声打量面前的女人。那么长时间过去,她依然还是很美,漠视骄傲的,从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用难以分辨情绪的语气说:“好久不见了。” 明晞自顾自地点了一支烟,始终没有正眼看他,“我很忙,今晚没有多少时间和你耗。所以请你有话就说,有就放。” 梁子尧盯着她,想从她脸上判断出什么,“顾霭沉放心你一个人来见我?你们不是要结婚了,情不是很好,他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外出?” “和你见面有什么可让人不放心的?”如同听见什么好笑的言论般,她毫无预警地笑起来。 月光涂抹在她姣好的面庞,明而动魄。 烟雾吐纳之间,明晞抬眸望向他,“你已经是个瞎了一只眼的废物了,还能指望对我抱有什么幻想?” “九年前梁氏在南城尚还称得上是有名有姓的企业。如今呢?说得好听一点是夕产业……”她稍稍直起身,朝他走近一步,语气嘲,“说得不好听一点,现在的你,连替霭沉提鞋都不配。” 梁子尧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收紧,手背突兀出青筋,阵阵颤抖。 目光沉凶狠,仿佛想把她生活剥。 明晞面上始终持着轻松的笑。 梁子尧幽冷道:“你以为顾霭沉就像你想象中那么单纯,那么你?心甘情愿地为你付出一切?” “怎么他没告诉过你,其实他早在十六年前就认识你,你们的相遇不是偶然,而是他早有预谋。” 明晞角弧度缓缓收敛,眯起眼睛,“什么意思?” “你们在肯德基小巷外的相遇,他转学去你的学校,和你成为同学……九年后他出现在澳门颁奖典礼现场,明水涧出事后他第一时间提出要合并企业……你就没想过,这世界上哪来那么多的巧合?” 明晞目光不动,“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顾霭沉一步一步,处心积虑地接近你,想要得到你,却对你隐瞒真实情况。他不想让你知道他过去的背景。其实你们早在昆城的时候就认识,只不过你忘了,这正合他心意。”梁子尧神情幽暗,缓步朝她近,“他面上装得一副很清高的样子,其实内在比谁都虚伪。” 男人身材高大,投下来的影笼罩着她,遮天蔽。 他另一只手始终收在后,那上面别了什么。从他抓握的姿势来看,很可能是刀。 如果正面动手,她绝无胜算。 明晞警惕地朝后退,衣兜里的手微微渗出凉汗,算了算时间,指尖解锁手机,在屏幕上轻点了两下。 她脊背撞上树干,退无可退,脚步停住。 梁子尧低头近她,话中有恨,“顾霭沉五年内能把沉河做到这种地步,你还真以为他是什么良善之人?他为了打梁氏,故意伪造梁氏有财务问题的文件;栽赃嫁祸梁氏用非法手段易质检不合格的钢筋……他在国内买通了多少媒体,官商勾结,垄断建筑市场,控制舆论风向——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 梁子尧的脸近在咫尺,气息吐在她的脸上,明晞皱了皱眉,胃里翻涌起一阵恶心。 她避也不避地与他直视,冰冷地说:“你们梁氏有今天全都是你咎由自取。当初明水涧建材供应链断裂,是你让启胜的人调换了有问题的钢筋。你很清楚那匹质检不合格的钢筋会带来什么后果,你故意策划这一切,让长明面临破产的境地!” “你们能怪谁?!”梁子尧低隐地冷笑,情绪已在随时失控的边缘。看着她冰冷倔强的面庞,他越是兴奋。眼睛发红,“要怪就怪明平峰自己蠢!我只不过是让启胜稍微调低了钢筋价格,那个明平峰就忙不迭地送上门来,质检报告书是伪造的,可他竟然看也不看。你们能怪谁?!” 明晞紧握手机的力度松开。 屏幕灯光微亮,上面闪烁着“录制中”的红点。 明晞凝视着他,轻声说:“你知道吗?你现在被急了跳墙的样子,看得真叫人心情愉悦。” weDAL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