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的特质还残留在她的身上,可属于人的部分也没有任何衰退。 她没有作为人而重生,可也没有成为怪物死去。 两边用一种令人不快的方式再次混杂在一起……可这一次却没有以往的好处,失去了双方的长处之后,却将两者的缺陷全部保留了下来。 没有了深渊的暴和残忍,又被赋予了人的软弱和局限…… 这究竟算是成功还是失败了呢? 就算她在怎么样的拒绝过去的样子,为此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和决心,可充其量,不过是调换了一下两边在天平上的位置而已。 没有坠入深渊,也没有回到人的这一边。 而是首鼠两端的徘徊在了中间。 看上去和过去已经完全不同,可本质上却没有任何的改变,这种模样着实让人觉到发自内心的无奈和不堪。 “真滑稽啊,小娴。” 老人摇头,一眼彻了这一场努力的失败结局:“这就是你的本质,不可能被改变的,哪怕被赋予了慈也一样……” 毫无温情地下达了决绝的论断。 早已经对这一场闹剧的结局心知肚明。 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是只靠着努力是无法改变的,就算有再怎么强的所谓的心意和羁绊也是一样,物质的世界从来不以源质为转移,而当你试图用源质去干涉的时候,往往得做好事情变得越发糟糕的准备。 想要得到的越多,那么世界就会给得越多,但所得到的未必是原本想要的结果。最终,除了空虚和幻灭之外什么都得不到。 地狱就是这么被创造出来的。 不论哪种字面意义上的‘地狱’都是一样。 “有什么所得么,小娴?” “好像没有吧。” 罗娴歪头想了想,自嘲地笑了起来:“失去的似乎反而更多了一点……总觉得得不偿失。” 没有了原本规格外的凶暴与猎食者的本之后,被赋予了微弱的慈,可内心的饥渴和残缺却未曾有过任何的足。 她依旧残缺。 老人点了点头,对此并不在意。只是弯下,将过分壮硕的身躯挤进小小的沙发里,翘起腿来:“那么,有什么领悟吗?” “硬要说的话,也没有吧?” 罗娴摇头,遗憾叹息:“明明被赋予了慈来着,可是心里想要杀死什么东西的望反而更加强烈了。 这就是父亲你说的变本加厉么?在体会过什么是之后,非但没有足,反而更加的渴求起那种东西来……” 通过死亡来得到幸福,通过杀人来得到。 不论如何,都无法弥补这一天生的缺陷。 短暂的足令怪物的那一面暂时退却,可是却比原本要超出了千百倍的渴望着曾经一度得到过的东西。 只会越发疯狂。 “没关系,这不是还有父亲的吗?”罗老缓缓地起身,向着她伸手:“走吧,我们回家。” “不了,父亲。” 罗娴想了想,摇头,认真地说道:“我已经有想杀的人了。” “……嗯?是吗?” “是啊。” 罗娴笑了起来,直到此刻,她苍白的脸颊上才浮现出一丝红润,漆黑的眼瞳里洋溢着喜悦期待和怜。 “是什么样的人呢?”老人困惑地挠了挠头:“可以介绍给父亲认识一下么?” “父亲你不是已经见过了吗?” 罗娴想了想,回忆着过去的记忆:“不像是父亲你一样能够对我做出的事情面不改的淡然处之,也不像深渊里那些异类对我的所作所为大加赞赏,更不像其他人一样会对我的菜和我退避三舍……在看到我的菜之后,他竟然想要尝一下。” 说起当时的场景,她就忍不住微笑起来:“虽然只吃了一口就吐出来了,而且还哭得不像话,但他真得没有死掉诶。” “那时候,我就忽然在想——这大概就是上天的安排吧? 在我最孤独的时候将一个我想要杀掉的人送到我的面前,令一个我杀不死的人和我成为朋友,时刻提醒我的丑恶和扭曲。” “我不知道这样的情应该怎么形容……可我想要杀了他。” 罗娴看着自己的父亲,认真地告诉他: “或者,被他杀了也一样。” 在漫长的沉默里,老人端详着自己的女儿,错愕地挑起眉。 不知道是惋惜还是怜悯,他忍不住摇头。 “……二十几年第一次恋,竟然是单相思么?太可惜啦,小娴……”老人轻声叹息,“不论是杀人还是被杀,人还是被,你恐怕都得不到。” “这就足够了,不是吗?” 罗娴依旧看着他,平静地接受了这一现实:“书上不是说,初恋总是节制又青涩的嘛,只是得不到结果而已,还没有到让人沮丧的程度吧?” 老人想了想,点头:“也对。” 他问:“所以,是打算离开家里了么?” “被看出来了吗?” “父亲总要了解女儿的,不是嘛?”老人问,“打算去哪儿?罗马?美洲?俄联?伦敦?还是说现境之外?” “还没想好。” 罗娴思考了一下,摇头:“出去随便走走吧,自从生下来开始,我都没有怎么出过金陵来着……这样的话,父亲也会少很多烦恼吧?” “还会回来吗?” “路过的时候自然会来看一看啊。”罗娴说,“虽然没有杀掉父亲很可惜,也希望父亲你能够长命百岁,不要死在其他人手里啊。” “我尽量。” 老人不以为意的颔首,端详着眼前的女儿,竟然觉有些陌生。 真令人难以理解啊。 是不知不觉已经长大了吗?还是情的魔力让人成长呢? 但不论如何,她都已经该到独自去面对这个世界的时候了。 就好像看到展开翅膀的雏鸟去挑战长者的权威那样。 在苛刻又严厉的审视之中,他的眼神就变得欣又无奈:“饕餮贪婪的恶鬼竟然会去渴求节制之,真可笑啊,小娴……你竟然也会做这样的美梦吗?” “人总是要有梦想的,对吧?”罗娴期冀的回答:“说不定,有朝一,像我这样的人也能够得到救赎呢。” “是啊,说不定呢。” 老人颔首,糙地大手轻柔地抚摸着女孩儿的长发,是慈祥:“希望你能够在这一场梦里畅快享受吧,小娴。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的梦醒了,就回来吧。我会在这里等着你。” 他说,“然后,杀死你——” 亲手将自己创造出的怪物了断,为已经对人世彻底绝望的女儿带来最后的解。 “好啊。” 罗娴点头,受着老人最后的温柔。 这便是父女之间最后的约定。 …… …… 当槐诗从同一个医院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周之后了。 他只记得自己拖着重伤去和柳东黎狂喝了一通之后,就断片晕厥倒地,中间醒来了一次,好像在什么手术台上,昏沉之中听见了主刀医生不可置信的叹声。 等他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就已经躺在了病之上,看着悉的天花板,嘴巴吧嗒了一下,觉不太对味儿。 在经过了深度的沉睡和修复后,那些创伤都已经愈合了,可槐诗还是提不起劲儿来,源质的过度催发和使用带来的后遗症。 在灵魂中的裂痕愈合之前,他可能还会神经衰弱和失眠好长时间。 拿起手机的时候,就看到柳东黎的留言,他看槐诗不知道什么时候醒,就快地垫付了一个月的医疗费之后,独自一个人去香巴拉进行自己口中的温泉疗养猎之旅了。 看他朋友圈和各路小姐姐的合照,还有背后作为背景若隐若现的巨大人形机器人,就令槐诗心里羡慕的要命。 早知道的话,自己就不要脸一点,也跟着去了。 能够摸一摸机器人也好啊! 而等他打开了天文会的内部app的时候,就看到了一条由法务部发给自己的通知——有关艾晴的秘密审讯,已经在昨天开庭了。 得益于出的辩护和艾晴自身的能力与价值,或者,又经过了什么槐诗所不了解的政治易与庇佑,最后看在她主动自首的份儿上,竟然只被判处了边境服役二十年的判决,即刻执行。 遗憾的是,她负责上任的地方是某个保密机构和单位,槐诗甚至不知道她具体的去处和接下来的联系方式。 打原本的电话只能够得到关机的语音提示。 她好像忽然之间就从槐诗所能接触到的世界里消失了,好像雾气中蒸发的幻影,毫无声息的离去。 槐诗竟然一点实都没有。 而另一件事……则是不知道为什么,出于对槐诗本身才能的认可和各种bulabulabula的原因,他在天文会内部的序列里,竟然从原本的临时工一样的‘行动干员’被提拔成了正式的武官。 除了得到了部分的现境司法豁免权和正式成员的身份之外,而且在东夏谱系的认可之下,代替了原本艾晴的职位,成为了新的新海监察官…… 等两周之后正式上任,就能够从总部得到下发的权限和资料,成为了天文会在新海的代表。 原本监察官都需要经过伦敦边境的进修和考核之后才会正式任命,不知道为什么,轮到槐诗的时候就这么敷衍和潦草,只发了一个电子通知和档案认证。 莫名其妙就这么‘进步’了? “搞什么啊?” 槐诗一头雾水的叹息:搞了一通,非但没有被罢职,反而升官了?统辖局里那一帮中央管理部的人在想啥?难道自己这种思想有问题的年轻人不应该多多磨练一下的吗? 最后,槐诗只能得出结论——他们脑子有病。wEDaL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