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脑中浮现出那些经典的谬误立体空间的画作,恍然大悟。 “只是简单的扭曲了一下透视关系而已。” 吉赛尔抬起了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人的眼睛是很容易被骗的,可人又太过相信自己的眼睛——所谓的绘画,就是这样的‘骗术’。” 舍弃常识,编织结构,重组透视,以明暗为谎言,以彩的冷暖为焦点,自反直觉和反常识的解构和重构。 最终,令立体的幻象从平面出现。 “艺术,就是肢解现实啊,槐诗先生!” 那一瞬间,伴随着吉赛尔的话语,所有笼罩在画框之上的布帛尽数落,掀开,展出背后的画作。 难以形容,那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 没有一个,是现实中所存在的物体和生物。 扭曲的桌椅,颠倒的世界,动的人影,没有无关的怪异人像,彩变换之中溶解扭曲的大地和天空…… 分明的能够从其中找到诸多来自现实的痕迹,可到最后,一切组合而成的瞬间,便已经离了常人的认知。 癫狂?还是理智? 无法分辨。 也无法想象,究竟要用什么样的视角才能观测到如此古怪而象的世界。 槐诗不想去看。 可是他已经没得选择。 在布帛揭开的一瞬间,他已经看到了一切。 或者说,所有的画像,作品,绘画,已经全部活过来了,争先恐后的钻进了他的眼睛里,占据了他的视线,眼瞳,意识,乃至思考。 看我!看我!看我!看我!看我!!!! 它们在呐喊,在自己的灵魂之中。 这同样,也是工作室内的限制! 摒弃噪音,专注欣赏。 强制的,让人全神贯注的欣赏眼前的一切,将那充斥着大量癫狂和污染的画作纳入灵魂之中…… 遗憾的是,他察觉的太晚。 现在,自听觉和知之后,残存的视觉也已经沦陷,就连理智和思考都已经在迅速的缓慢,自那无数解离之后的景象,古怪的画作和充斥其中的疯狂里。 这个家伙…… 自那一瞬间,迟滞的思考中,所浮现出的竟然是对吉赛尔的敬佩。 为了艺术,究竟将自己变成了什么东西? “这就是我的局限啊,槐诗先生。” 吉赛尔轻叹:“现实,是有极限的,不,应该说,我是有极限的。前方还有太多的背影,而我已经无力登攀。” “所以,我选择了……超现实主义。” “现在,敬请见证吧。” 她说:“我所献身的艺术。” 隔着自己所画出的那画框一般的轮廓,吉赛尔解开了灵魂和体之上最后的束缚和伪装,自那一瞬间,常人的面貌也从她的身躯之上离。 增殖,变化,剥落,溶解,长发延伸,焚烧,面孔弯曲,眼瞳留下了眼泪,大口蜿蜒,眼眉之间蘸油彩,一只只手指握紧了象弯曲的画笔或者是某种古怪的轮廓。 仿佛苦痛追逐之人的背影,又像是燃烧殆尽的残骸。 遍布雾的漫长道路上失徘徊,却又不曾停下脚步的诡异之物。 这就是她自己。 以自己为素材,所构成的作品。 自画像。 ——《美学与丑陋的我》! 无声,无息,甚至没有风。 那诡异的怪物已经突破了空间的束缚,手中那蘸着猩红颜料的画笔向着槐诗的面孔扫出,蜿蜒的赤红之处,一切都在末画师的修改之下分崩离析,化为了凌驾于现实之上的诡异模样。 可是,就在那一瞬间,她的动作却停滞在了原地。 呆滞。 躲开了? 无法理解,刚刚瞬间,槐诗的动作。 在工作室之内,自己一切绘画和修改,都是顺理成章的才对,可为什么竟然会落在了其他的地方? 失手了! 然后,她才察觉到,近在咫尺的槐诗。 还有他,紧闭的眼睛。 无法理解他究竟是怎么躲开的。 “直觉啊,当然是直觉。” 槐诗微笑:“我直觉很灵的。” 倘若,一切会钻进眼睛的话,那么,我不看不就是了? 只要,闭上眼睛。 舍弃视觉。 以直觉去应对一切。 “艺术,即便是用身体,也能够受的,槐诗先生。”吉赛尔冷声说:“闭上眼睛,什么都解决不掉。” 整个工作室内,所有的画框都剧烈的震动起来。 虚无的存在突破了束缚,油彩所构建的怪物从其中匍匐着爬出,化为了封锁一切方向的恐怖洪,向内收缩。 癫狂的向着槐诗发起进攻。 只是瞬间,便撕裂了他的手臂,近乎,齐而断。 太多的进攻了。 在触碰到的一瞬才做出反应,本不足以躲避所有的袭击,可即便如此,槐诗依旧平静,面沉如水。 从其中躲避。 克制着演奏法的本能。 “实际上,同样的限制,我曾经,遇到过……” 自围攻之中,槐诗不断的遭遇攻击,留下了一道道伤痕。 可话语依旧平静而稳定。 再度回忆起,曾经在赫利俄斯之上所遭遇的限制。 那一片止一切演奏的战场空间。 那是槐诗第一次遇到针对自己演奏法的限制,狈的下败北的苦果。 即便是最后取得了完全的胜利,可这一份辱,依旧铭记于心。 “所以,我就曾经请教过我的师姐。” 槐诗微笑着,对她说:“万一有一天,演奏法被针对了怎么办?” “她说,很简单。” “只要暂时忘掉演奏法不就好了?” 当时的罗娴不解的回答:“重新找其他的方法嘛。” “这……完全做不到吧!” 槐诗无奈。 “做不到,是你的要求太高了。而不是忘不了。” 罗娴看着他,本无需更多的解释,就已经明白了症结的所在,给出了解决的方式:“如果办不到的话,那就忘掉更多的东西好了。” 她说:“你什么都不需要做,什么都不需要记得。” “只要,什么都不做就好。” 忘掉,演奏法。 倘若忘不掉的话,那就忘掉更多,舍弃更多。 忘掉,呼,心跳,战术,还有思考。 舍弃所有。 当舍弃音乐和理想之后,名为槐诗的东西隐没在了混沌之中,所留下的,便只有本能。 残存的本能。 生物、怪物和毁灭者的本能! 然后,从头开始。 “请放心。” 那一瞬间,槐诗闭着眼睛,轻声说:“不会让你痛苦太久。” 他保证道:“很快就会结束的。” 在那一刻,紧闭的眼睛,再度睁开。 漆黑不见。 所留下的,便只剩下……一片触目惊心的猩红。wEdAl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