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又安宁。 在狭窄的小巷之间,少女静静地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仰起头,任由长发飘在风中。 只是出神的凝视着高墙夹之中展出的隐约夜空。在云层和散溢的碎光映照之下,看不见星辰,但依旧如此高远。 “外面的世界真漂亮啊,槐诗。” 她轻声呢喃。 “嗯?”前面的少年不解的问,“你是说什么?” “没什么。” 傅依摇头,挽起风中散的发丝,忽然问:“你决定什么时候走?” 槐诗愣了一下,觉这样的对话好像似曾相识,可是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出现过。 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没想好。” 他说,想了半天之后,又忍不住解释一下:“其实麻烦的,我这么说你可能不信,我今天收到五十多封通知,里面全都……” “我要走了。” 傅依打断了他的话,轻声说:“后天的飞机,去罗马。” “罗马?怎么忽然去那么远?” 槐诗的蹬车的节奏错了一下,愕然回头:“这么快?你爸能同意么?这谁的意思?” 等问完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的问题有点多。 傅依本答不过来。 愣了许久,差点撞到前面的墙,他狈的拐弯,向后看了一眼。 可傅依低着头,没有看他。 “你确定?”他问。 “嗯,是我先和我妈提的。”傅依回答:“和我爸商量了很久,他也同意了……其实他没你想得那么顽固,只是有时候不愿意服输……” “后天?”槐诗茫然:“为什么这么快?” “我拉丁文不好,要去先上预科班,运气好的话,在11月开学之前能赶上,不行的话就要等明年了。” 傅依说:“我妈那里都安排好了,我想着留下来也没有什么意思,就准备走了。” 槐诗茫然的听着,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呆滞的向前骑车。 许久,忍不住问:“留在东夏不好么?” “也好啊。” 傅依无所谓的说:“那就留下呗,去稷下也行……但仔细想一下,也没有什么差别吧,两边都一样,都是不认识的人和不认识的地方。” 槐诗沉默着,没有说话。 可傅依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槐诗,高考已经结束啦。”她轻声说:“人总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一个地方的,对吧?就算在原地等再久,也不会有什么变化。总要向前看才对……” 她停顿了一下,问:“这个道理不是你教我的吗?” “我不记得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么有哲理的话。” 槐诗背对着她,骑车,认真的说:“你一定是理解错了。” “那就错了呗,谁还能不犯错呢?” 傅依无所谓的摇头:“你也不会一直留在新海的,对吧?你是升华者,是天文会的监查官,很多人的救星和希望……新海对你来说,太小了,就好像是笼子一样。” 槐诗沉默了许久,低声说:“其实……是笼子无所谓。” “别傻啦。” 傅依摇头,笑了起来:“哪怕笼子再好,也总有厌倦的时候,对吧?你只是暂时还不习惯笼子外的生活而已。其实我也一样……离开家之后,就不知道去哪里,但去哪里不好呢?总比永远留在笼子里强吧?” “……” 槐诗没有说话。 他抿着嘴,沉默的骑着车,向前,奋力的上坡。 其实用不了多少力气的,可是却好像必须上自己身体的全部重量,竭尽全力——直到自行车也不堪重负,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他奋力握紧了车把,翻过高坡。 眼前便是一片陌生的景象,哪怕新海如此狭小,可依旧有他未曾去过的地方,依旧足够他去漫漫的探索。 在突如其来的冲动中,他忍不住张口,发出声音。 “傅依,就不能不走——” “不可以。” 他的话被身后的声音打断了。 如此温柔,又如此坚决。 坚决的不像是槐诗印象里那个总是微笑着的女孩儿,可是却毫无疑问正是她的话语,哪怕不知不觉之中已经有所变化。 她说:“因为你不会留下。” 槐诗停滞了一瞬,几乎忘记蹬车,忘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又听到了什么回答。 在漫长的寂静里,背后有一个孤独的轮廓倚靠过来。 如此轻柔。 …… 穿过东斜巷,在玉山路右拐,左拐,再右拐。 渐渐的灯火阑珊,嘈杂的声音远去,寂静里,槐诗将车停到了小区外面,傅依便从车上跳下来。 一路夜风吹着,她的头发的,脸有些苍白,但笑容依旧。 “好了,就送到这里吧。” 她挥手道别:“晚上回去要一起上分么?” “好啊。”槐诗点头,就好像曾经过去一样,“什么时候都可以。” “那……九点半?” “行啊,我回去洗漱一下就开电脑。” 槐诗点头,挥手道别,转身调转了自行车的方向,助跑走了两步之后,蹬着踏板,自行车便顺畅的在公路上运行了起来。 他回头看了傅依一眼,傅依还站在原地,静静的目送他离去。 槐诗收回了视线,加快了速度,可很快,他又听见了背后的声音。 好像用尽所有力气在呼喊那样。 “槐诗!” 他愕然的回过头。 隔着马路,看到了那个悉的身影。 她也在看着自己。 傅依深了一口气,鼓起所有勇气,高声问:“如果将来,我是说,如果,你路过罗马的话……你会来找我吗?” 槐诗毫不犹豫的回答:“当然会啊!” 于是,傅依便笑了起来,后退了两步,向着他用力的挥了挥手。 “那就再见吧……”她微笑着,道别,“一定会再见的,对吧?” “嗯。” 槐诗点头,郑重的回应。 他再一次蹬起自行车,着吹面而来的夜风,觉好像抛掉了什么东西一样,那么轻松,可是却又忍不住回头向后看,想要折返。 看到傅依还站在原地,远远的看着自己,挥手。 然后,槐诗继续往前,却忍不住再次回过头。 但她已经消失不见。 好像过去的幻影一样消散。 槐诗愣了一下,忍不住摇头:“都不多送一会的吗?” 没有人回应他。 他猛然捏下了车刹,在短暂的沉默里,槐诗凝视着傅依离去的方向,深呼,用那个女孩儿走得再远也能够听到的声音呐喊: “傅依,一路顺风!” 少年竭尽全力的呼喊。 寂静被打破了,小区门房里打瞌睡的保安被惊醒,茫然的探头观看。 远方传来婴儿的哭声,电视机的声音,夹杂着兴奋的狗叫声,还有好不容易休假刚刚睡着又被吵醒的中年人在恼怒的咆哮和怒吼。 沉寂的夜好像在瞬间褪去了,诸多喧嚣浮现,回在稀疏的灯光中。 那个行走在树荫下的女孩儿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在模糊的哼唱里,她抬起手,向身后挥了一下。 就好像槐诗还能够看到一样。 郑重道别。 并坚信将来能够再次相见。 就这样,眷恋着笼子的小刺猬鼓起了勇气,推开门,走向对于自己而言过于庞大的世界。WEDal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