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客气什么,”钱鹏月抹抹嘴道,“哎我告诉你,你可别走啊。” “本座不看歌舞。”自打成亲以来,国师很守规矩,连带些歌舞的私宴都不再参加,比奉道还守清规戒律。老钱一度怀疑他这不是成了亲,这是皈依了我佛啊。 老钱抹抹嘴,很诧异地瞪着他:“我是说,你要留下付账。”他出来急,身上没带银子。 国师猛然回过头,盯着钱鹏月,老钱则以很欠打的表情冲他笑,出牙里的菜。 国师举起袖子遮住眼睛:“你在外头就膳,都是如此吗?” 老钱厚颜无道:“不会啊,就跟你这样。咱们俩,谁跟谁。”他坐下来继续吃,还热情招揽:“你怎么不吃啊,阿情。” “呼……”国师深呼,盘膝坐定,掸了掸左膝;他抬起头看向钱鹏月,目中透出一丝深意:“听闻你与冷山跟皇上吃了顿便饭,席间很是忘形。” 钱鹏月微怔,停止咀嚼,也抬头,刚好撞上他的眼睛。 国师目光明如悬镜一般,照得他心里打了个咯噔。 钱鹏月脸顿显尴尬,避开眼神笑着打哈哈道:“是啊,那冷元中朝皇上进献一美人,席间皇上龙颜大悦,我等便陪着多饮了一些。没想到消息这么快便传出来了。” 钱鹏月在国师面前,原本可以无话不谈,然而唯独一件事情,他有所保留,那便是与儒宗未来息息相关的一切。 国师也不多问,只淡淡道:“原来如此。” 钱鹏月心忖,他手下耳目众多,说不定已经知晓我在郊外竹屋同皇上相见之时,不能教他问起这个。于是连忙掌握主动权,将话题引到别处去:“阿情,我听说冷元中进献给皇上的美人,原本是你的手下?” “你指的是药王谷传人,沈砚真。” “对,就这个名字,”钱鹏月点头,忽而惊讶,“她当真是你手下的人?那你又何必将这一件大功劳拱手让给冷元中。” “这又如何是大功劳了。” 钱鹏月拎着酒壶四顾,见周围无人,才装作替他倒酒的模样凑近,低声:“你不知晓那美人何等讨皇上心,既是绝世美女,又手握铁衣绝学,这在皇上眼中,便是大功劳一件。看来此女飞上枝头的子不远了。” 国师轻轻抿,似是不以为意。 钱鹏月喝多了,话也变得多了,甚至有些口无遮拦:“阿情,非我鄙俗,是你太超;你是什么?你太把自己当神看了。可事实呢,你不是神,就拿你夫人的事情来说,大难临头,谁能帮上你,北宗还是国观?都不能。反而是这个美人救了你们全家。时移世易,世道更替,现实就是如此,你又何必过于清高,迂腐害了自己呢?” 原本举杯饮的国师,此刻突然放下酒杯,凛声道:“钱鹏月,你喝醉了。” “不过这世道也难讲,谁道那沈砚真入是福不是祸呢?如今连人们都在传,现在的后不姓赵也不姓徐,应该姓云……”钱鹏月醉醺醺地道。 近以来,云美人在后之中风头正劲,六嫔妃均不敢招惹,就是这样人人都躲着她,她还是将徐皇后的贴身人打了。原来是那少府中分发各妃嫔所用的绢帛衣料,按照地位次序,先要分发皇后的坤懿,其次才是云美人,然而云美人却提前看中其中一匹南方进贡的五彩丝,差手下先去取,刚好和皇后的贴身女发生冲突,云美人盛怒之下,竟然命令手下人擒住那女,打了三十廷杖。 一个美人,将皇后的人打了,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此事震动后,但云美人仗着娘家厉害,最终这件事在后不了了之。不过,却很快传了出去。 钱鹏月好似当真醉得厉害,平里他决不会轻易开口的话,此刻也开始信口胡诌:“阿情,你向上请辞之事我都听说了,你还想要瞒我到几时?……你是不是见云晟势头威猛,畏惧他了?大丈夫立身处世,当以天下为己任,怎能急勇退?皇上刚刚登基,正值用人之际,你身为臣子,怎能舍他而去,这如何对得起江山社稷,对得起先帝啊……” 他说着,便倒向国师的肩头,昏然睡去。 第187章 文学|3.4 198 国师命人安顿钱鹏月, 自己带着宝珠先回府。 他离开别苑之后,原本烂醉如泥的钱侍中却不需要旁人搀扶, 却能够自己走路了。他怅然立在院中,看着初夏盛开的园荷花,长长叹息:“醉了的没有醉,醒着的却不清醒啊……” …… 五月中旬, 国师的辞官表章得到御批下来了。 皇帝的回复是:不同意国师辞官。 于是国师再上一表,只道自己姨母新丧, 姨母非生母, 但却为其而死,俨如亲母,为姨母守丧三年。 太尉云晟紧跟上表,国师其情可悯, 建议皇上怜其孝心,同意此表章。 皇帝犹豫不决, 皇后适时地给了个折中建议——让国师进一闲职,既能够保证他不离开京城,于是他的旧部便不会发生动;又能够完全卸除他的兵权。 没多久,第二道圣旨颁布, 国师擢任太傅,兼教两位小皇子读书。 按礼太傅位列三公, 然而在本朝太傅地位崇显却并无实权,看似擢升,实际上权力却是被剥除了。 朝野的一片错愕声中, 国师欣然接受了这道圣旨。 自从国师做上了太傅,每除了上朝和教两个小皇子读读经典,其余的时辰便得闲了,于是得以陪伴顾柔,两人过了一段朝夕相处的子,白天听琴练剑,夜晚读书香,倒也轻松愉快。 只是,顾柔作为新主母,仍有许多内务事不明白。光拿待客这一条,她便有些头疼。 自从国师升任太傅以来,这些说客踏破了门槛,他闭门不见,只称不在家。 前来拜访的客人当中,不乏公卿贵戚,也有许多民间德高望重的名士,顾柔替夫主作长远考虑,觉得这些人不好怠慢,便不得不亲自接待来客。 于是,在此期间,也听到了不少诉苦和请求—— 执金吾吴芳道:“云晟逍遥跋扈,大宗师一旦请辞,北军如何容纳!” 孟章也来凑热闹:“师娘啊,你一定转告师座他老人家,他要是走了,咱们这帮人与其做云晟的鹰犬,倒不如全部请辞算了!对了,师座是不是在里头?是也不是……我就知道!师娘你须得跟他吹吹枕边风,别教他糊涂下去了……” 也有另辟蹊径,上门来骂的—— “慕容情,你不是东西,贪生怕死,视朝廷安危于何物?老子鄙视你!” “国观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北宗列位仙师倘若在天有灵,也要唾骂于你!” 这人在家撒泼耍赖,顾柔赶不走,便指挥刘青等人抄着笤帚打出门去。WEdaL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