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小鱼耳朵尖,第一个听见,摇晃顾柔:“哎呀伍长你瞧,要升你官的人来了!” 顾柔喝茫了,懵懵地看着卫士走到跟前:“请问你是顾柔么?” “她是,”向玉瑛赶紧搁下酒坛子——她正在喝坛子跟雷亮他们拼上酒了,她把顾柔拎起来,“她就是。” 卫士道:“白鸟营冷司马有令召见,请姑子随我进入官邸。” 顾柔茫然回头看看向玉瑛,被推了一把:“快去快去。” …… 顾柔跟着卫士一路进入官邸,只见门槛极高,跨过去如跃龙门,正院空地两侧栽种疏密相间松柏,森然威严。每一重回廊下都站了一排排执戟的重甲卫士,宛如松柏一般在夜中伫立。 这等严肃,她赶紧收住心神,强行把醉意了下去。 才走进前院,南侧拐角的木扇里头出来一人,拦住了卫士,命令道:“你下去吧。”“是,冷司马。” 顾柔仰起头,这才认出这夜中高大拔的黑影正是军司马冷山。头有点晕,她打了个醉嗝。 酒气扑到冷山脸上,他皱了眉头:“你这成什么样子?你是顾柔吗,还是我见鬼了?”是呵斥,声音却得很轻。 顾柔用力地眯起眼,眨了一下,然后向上翻起。 是个白眼。 “……”冷山找她进来,是打算带她进入官邸请赏的,可是现在这幅模样,哪里还见得人?可不得丢光白鸟营的颜面。他思忖这事该怎么解决,顺便责备道:“才一个时辰,你怎么搞成这般田地?你的姿势呢!你手放哪了!你还是一个兵吗!” “我不是兵。” 冷山闻言,眉头一沉,正发作。 不料见她伸出了一只手,指向天空,口中哼唧:“我是大将军。比那个向都伯,比雷百夫长还要大的……大将军!” 冷山一愣,随即抱起双臂,侧头打量她:“顾柔,你这是在发酒疯么?” 顾柔用力点头:“嗯。” 他冷睨她,作看戏状道:“那你可知道这是何地,知道我是何人。” “我当然晓得——你,冷司马!”顾柔后退一步,吐了一口酒气,瞻仰式地上下端详,忽而郑重其事,好像没醉人似的道:“你对我有成见。”言罢,痛心疾首地摇了摇头。 他轻哼一声,又像是笑,又像是嘲:“这是你对我的指控吗。” “是。” 他忽而严肃:“这指控很严厉。” 顾柔着,突然变得很生气,很动:“凭什么玉瑛,雷亮都可以升,我就不能……我,我……我也不是死要钱,明明有比钱更重要的东西……当然啦,钱也是个好东西……” 她啰啰嗦嗦说着,却又忘了重点,甚至忘记自己原本说过了什么,想要说什么,最后只剩下絮絮叨叨,没话了以后,傻木愣登地朝着他看。 她刚刚都干什么了?她不记得了。凉风吹上她的脑门,又晕又疼。 哦,对了,她是受到他召见进来的,顾柔想起来了。“冷司马,我们进去吧,不要耽误军机。”她打了个嗝,军姿严整,昂首地走上前,好似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被冷山一把拖回来揪住。 顾柔跟面皮人似的,这让他一扯衣袖,又软了,垂头丧气不成样子。 “站稳了,”冷山比出两手指,伸到她眼前:“回答我,这是几?” “你以为我醉了?我没有!”顾柔瞪大了眼睛,觉得又被小看了,她气势汹汹地也比出两手指:“是这个!” 冷山:“……” 他扶住晃晃悠悠的顾柔,用力扳住她的肩膀拉到面前:“顾柔,你给我听着,进去之后,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站好军姿,闭上嘴在一边呆着。听明白没有?” “明白!”顾柔答得响亮。 官邸正殿内,将校云集,文官座;殿中轻歌曼舞,丝竹宴乐。正是一派热闹景象。 冷山从偏门进来,他出现得很低调,然而身后跟着一个美貌动人的女兵,却还是引起了不少注意。 冷山把顾柔引到自己的席后站着,入席坐下。 邻席的孟章问到一鼻子酒味儿,回身看顾柔,悄摸声地探过身来,隔席问冷山:“怎么搞成这样儿?”被冷山刀锋般的目光一刮,噤声闭嘴。 冷山把顾柔带进来,也属无奈之举。他只是想要替他这个糊的小兵在最后争取一下应有的奖赏。 顾柔在且兰战役中表现得极为优异,他早就把她的名字写在申请提拔的文书里递了上去,然而批复下来的时候,雷亮和向玉瑛通过了,越骑营的耿义通过了,屯骑营的赵勇也通过了,唯独顾柔没能通过。 这里头的原因……他想过。冷山拿起酒樽,边上红香粉琢的侍女俯身斟,他举起来饮,眼神却随着大殿里舞姬们碎步向前的阵型,朝主座上的国师看去。 国师也在饮酒,也在看舞,目光似有若无地飘过来,掠了一眼他身后的美人。 冷山于他那目光中觉出一丝冷意,于是若有所思。 莲步轻移,舞乐翩翩,殿中的丝竹管弦悠然鸣响,在这分外轻柔曼妙的气氛中,两人均仰起头,饮尽了杯中酒。 130||2.4 141 顾柔立在殿内,眼里一片朦胧,此刻丝竹轻和,使她昏昏睡;大殿四围的碧纱布幔飘飘,好似榻上的帐子一般软;就是还差一个枕头递给她,她便能在这睡上三天三夜。 正恍惚着,歌舞已至尾声。正在犯晕的顾柔稍稍一醒,瞧见前方坐着的冷山回头,眼神里带着些许严厉,瞬间神一振,强撑着站好了姿势。 一轮歌舞歇了,舞姬列次退下,国师、中尉石锡起来,征西、征南、镇远等几位封号挨个邀诸校尉敬酒,众人豪饮互拼,一时热闹。WeDAl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