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后一项是泳。顾柔一行人被带到驻地南面的御河工事,一条人工开凿的防护河,□□尺水深,淹得死人。顾柔心里有些虚。 她运功闭气,潜入水中,考核官在三足青铜小炉内点了一炷香。 等到顾柔憋到实在受不了浮出水面之时,她懊丧地发现,这支香居然还没有烧过十分之一。 这成了她最大的心病,这项的成绩铁定要拖后腿了。她裹着帕子走出人群,心里恍恍惚惚地担忧着,只听见后面传来一浪又一浪的呼声——“坚持啊,坚持啊!马上就一炷香了!”“神了我的天老爷,这要创造咱们白鸟营的历史了,坚持啊丫头!”连老士卒们都闻声过来围观。 不知道是哪个出风头的新士兵,竟然成功在水下潜了一炷香,整整四分之一个时辰。 顾柔无心凑热闹,擦了擦头发先回去。 …… 白鸟营主将营帐。 孟章鼻子都气歪了,说好了只是让他去付一下三千钱,他看见祝家夫妇那见钱眼开卖女儿的样,就觉得自己不光是帮冷山买了个丫头回来,还做了件大好事——这种为了生儿子最后却生了一窝女儿的贫苦人家,最后多半都是为了抚育儿子减轻负担而将女儿卖了,卖哪他们不在乎,能换钱就行。他把祝小鱼买回来,总好过被院买走的好。可是千万没料到,这个祝小鱼这么不是个省油的灯,才报考第一天,就到处号称是他买来的媳妇儿,得他在各级下属面前没脸,现在随便走过一个营的老兵老将,凡是认得孟章这个人的,都要打趣问他一句:孟章,听说你买了个媳妇进营?赶明儿给我也买个呗。 孟章飞快地翻着那一摞摞的户籍册子,半个字也看不进去,火大;他想了想,把它们一股脑地捧起来,丢在冷山面前。“你还是自个看吧——我发现一旦是你叫我帮忙办的事儿,那准没好事儿!” 长案前,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站在军事沙盘前,沙盘上高山、丘陵、城池、皇和府宅……惟妙惟肖地复制着整个宏伟的洛城。他俯身将一只铜壶滴漏放在沙盘的边角,抬起来,坚毅的目中漠然一道锋利的光,淡淡瞧他一眼,神情里可透着揶揄。 ——军司马冷山。 “为了那个叫祝小鱼的新兵?” “你不知道哇,山子,”孟章凑过来扶着桌沿,想起自己个的一世英名毁于女,快双泪横了,“那就是一个搂不住的烫手山芋啊!我求求你了,她绝对是你看走眼了,快把她走吧,三千钱兄弟我也不要你还,就当我请神容易送神难,花钱买教训了成不?” “你错了。我不会看走眼。” “会,你绝对是看走眼了,你没瞧见她今天那样子……算了不提了……而且,她连大字儿都不认识一个!以后怎么去规划路观地图?我敢打赌她连立表都不会,她儿就不是这块料!” “你错了。她不会可以教。” “你相信我,她绝对不是一个能教好的人……”孟章急得想热锅上的蚂蚁,他坚决不能让这个祝小鱼进白鸟营把自己闹得飞狗跳,他灵机一动,翻开各种材料给冷山看,“你瞅瞅,今年的好苗子不少,多得是——你随便换两个人不就完了,非死磕她干吗呢?你就当放过她,也放过我……”他把户籍册摊开,上面都写着每个投考白鸟营的人的特长和详细资料,殷勤地捧到冷山面前。冷山看也不看。 “报——!禀冷司马,”大帐外面,传来传令兵的急报,“刚刚有人破了咱们白鸟营的凫水潜渡记录!” 冷山浓眉一挑,厚重磁沉的声音道:“多长时辰。” “一炷香!” 孟章惊讶,白鸟营自从建立以来,最好的潜水记录也不过四分之三炷香,而且创造记录的人早已役归乡了——今年的新兵里头还有这等能人?“快说,叫什么名字?” “回军侯大人,是个女卒,叫祝小鱼。” 孟章:“……”下巴掉地上。他慢慢回过头来,想看冷山的反应。 冷山儿就没有嘲笑他的意思,低着头自顾自地摆沙盘,把洛城西北部承明门的两座箭塔工事反复调整方向,落在合适的位置,让弩.箭的杀.伤范围能够完整密集地覆盖到承明门正西和西北两个方向。“知道了,下去吧。” …… 顾柔回去的路上,国师来接她。 外面风大,国师扶她进了马车,把披风摘下来捂住她漉漉的头发,关怀地问:“考得怎样。”顾柔摇摇头,她心里拿不准,其他三样儿应该还不错,可是最后一样闭气,实在是太糟糕。国师又道:“尽人事,听天命。”顾柔点点头,把漉漉的小脑袋钻在他怀里,他也不烦,用手一遍遍给她梳理打结的头发。 一会儿工夫,国师府到了。 顾柔下来一看,不是葫芦巷,想起那天来到这里的痛苦回忆,和对孙氏下的保证,就有些不情愿进去,在门口踌躇:“大宗师,我想回家。”他道:“去哪都一样。” 管事刘青早就在门口候着了,手里拿着毯子,上来给顾柔披上:“大宗师,甲煎汤水都烧好了,让姑子把头发洗了吧,免得着了凉。”他抬起头来,看见国师眼里显出意之,心里头稍稍安了,又道:“姑子您进来,小的让后厨备了参汤,您喝一盅暖身。” 国师把顾柔带去幽篁园的汤池屋洗头。 幽篁园的东南角的竹林里立了间竹屋,里头挖凿汤池,引着活泉水灌入,婢女们把水闸放下,再往池子里注上热水,就成了人工临时造就的一处温泉,上面再撒上月季花瓣,水中放一盏漂的水灯,房屋四角点着熏香和蜡烛,挂起淡绿的纱帘,开南边的一扇小气窗通着风,那风从气窗里缓缓灌入,吹得纱帘忽开忽合,屋里烛光摇曳,幽香阵阵。 顾柔进来,看见这般,很是喜,对国师道:“谢谢,我就在这洗罢。” 国师道:“好,本座帮你洗。” 顾柔呆若木:“……啊?” 她傻不愣登地看着他了袜屡,坐到汤池边上,捋起管把脚放进水里,回头招徕她:“过来。” “啊?” “趴下。” “……啊?” 一盏茶后,顾柔晓得自个想歪了。她趴在汤池边上,扶着边缘,脸朝水面,长长的秀发浸在水里,国师侧过身来,用木槿叶、蛋清、首乌、生姜调成的煎汤给她洗头。他修长莹缜的手指在她黑发间穿梭,轻轻地按摩她的头皮。她趴着,舒服得人都快晕乎了,神思晃晃悠悠,几乎要睡过去。 然后他挪开了手,顾柔睁开眼睛,看见水面的倒影里,映着国师清冷优美的倒影。他拿着剪子,把玉盏里的木槿叶一刀刀剪碎,裹在细碎的纱布里头扎好口子,拿过来,贴着她的头发轻轻。 他把她的长头发从水里捞起来,均匀地涂了叶子汁。新鲜清香的木槿叶香味飘来,头上滋润清凉,让她觉神清气,睡意消散。 她忍不住夸道:“大宗师,看不出来,您真有伺候人的天分。” 他听着怎么那么不顺耳。 “……”会不会聊天?他无语:“这不叫伺候,这叫赏赐。” “那您赏赐得也很好。” “嗯。”他着着,把她的小脑瓜变成了一个头泡沫的白绒球,他觉得有意思,好像看到她六七十岁的样子,突发奇想地问:“那倘若本座老了,你会这般伺候本座吗?” 顾柔肯定地道:“会,自然会。”结果一抬头,泡沫落眼睛里,给了。“哎唷!”wEDaL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