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柔一震。名震天下的毒手药王,让官府势力苦苦追寻的肖秋雨……就这么死了? “师庄菁受不了师爷的折磨,同我师父合力杀之,如今药王谷做主的是师父,你大可以放心前去。” 顾柔又是一惊,难怪那次萧书生看见她,便如此决意不顾一切地要上来找她报仇。 她想起国师说过的话,说那个叫做庄菁的女人,已经成了父亲的情人,那母亲呢,父亲将她置于何地了? 她难以接受父亲那慈谦和的形象一夕崩塌,摇身一变成为毒枭,甚至抛弃子……父亲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河面上,没有外人,两人无话,一时地沉寂下来。顾柔怔望着,只见那弯曲延伸的水道上都一盏盏亮起了河灯,犹如漫天星斗漂于河中,不知要向何处去,一如飘忽的命运不知所终。 她心中非常清楚,孙氏的话没有错,只要自己身为之后,绝不可能跟国师在一起,否则一定会毁掉他。 他是她的心尖,亦是她的中痛,她不愿他落得如此。 …… 夜里,顾刚回家。 今天季先生留堂了,跟他多切磋了两局棋,季先生对他特别看重,知道他喜下棋,有心思朝这方面发展,便着意地点拨他。季先生希望顾能够在过几和太学博士的切磋中有好的表现,便拿出那位先生过去的一些对弈名局给顾看,两人一起按照棋谱复盘,边下边讨论,结束时学堂里已是空无一人,季先生又领他回家吃饭。如此耽搁下来,便已经到了夜晚。 顾回来时已经困得睁不开眼,连洗漱都没有,倒头便睡,一觉睡到天光大亮。等他醒过来以后,已是第二天。今天没有阿姐叫他起,他该迟到了,这时候他忽然想起阿姐昨晚的叮嘱来,便翻开被褥,去找她留下的银票,果然见一木盒。他打开,却被里面巨大的面额给惊呆了—— 厚厚一叠雍和钱庄的银票,价值两万余两白银! 他觉出了事情的不对劲,阿姐若是临时出去几天,何必留下这么多钱财给他?他仔细回想白天阿姐和他说话的情形,越想越心惊跳,只觉得她神情憔悴,目光悲伤,那番对他说的话也好像是……临别赠言! 顾鲜血冲上脑门,人都快急疯了,他外衣都没心思穿,被发跣足,夺门而出。 顾柔家隔壁,国师的宅邸里,孟章刚刚出门,这些国师都住在府上陪伴长辈,没到这个外宅来居住,有一些贴身使用的物件落下了,孟章来拿过去。他命人装好了东西刚出院子,就看见一蓬头垢面少年风风火火面冲来。 孟章横腿一跨,叉站着,把顾拦住了—— “有什么事。”孟章认得这是顾柔的弟弟,对他不算鲁,换作是别人擅闯,早就被他一脚踢飞了。 顾眼睛通红,状似发狂:“大宗师是不是住在这里,我要见他,我有话和他说!” 孟章觉得这小子逗,就算你未来姐夫是国师吧,那当朝国师也不是你随便说见就见的。何况就你这副尊容,怕是谁都不会见。再说了,今一大早,国师就去中觐见皇上,要商讨至关重要的国策呢。 “师座不在,你有什么事同我说。” 孟章人比顾强壮,像一座铁板挡在他面前,当真是让他绝望。顾咬咬牙,不甘心地朝里面张望:“我求你了,转告大宗师一声,我阿姐丢了……她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相信国师,会搞定一切的~ 孟章举手:燕珠的便当我来加热! 第78章 文学1.5 086 此刻,皇,万岁殿内刚刚散朝。皇帝着国师、代理尚书钱鹏月、太尉云晟在上书房议事。 方才,国师没有在朝堂上直接提出云南主动开战——战与不战的决策还在非常微妙的时刻,这风声和动静闹得越小越好,以免让云南方面早有准备。但到了上书房,他便上呈了今年北军扩充军备的请奏。 这立刻就招致了太尉云晟的强烈反对。 云晟头戴武弁,身着一品朝服,身长八尺,须发间虽然有些灰白,虽是逾知天命之年,但看得出他五官端正,姿颜雄伟。他原本凹肚正襟危立,此刻听见皇帝垂询,往前一站,登时气概人。 云晟不慌不忙,拜揖起身,朗声奏道: “去年水患方才艰难度过,粮草储备不足已成事实,倘若此时征发徭役扩大军备,必然导致农田抛荒,粮仓短缺,倘若两河起了□□,谁来负责?” 云晟说到此处,将眼睛一眯,目光凌厉地看一眼国师,继续道:“云南山川险要,宁王养蓄锐十年,钱粮充足,又有几十万大军,而我大军远涉江湖,以劳赴逸疲兵奋战,犯了兵家大忌。何况——川中郁荣窥伺中央已久,倘若被他伺机发动,届时内忧外患,悔之无及!陛下要三思啊。” 皇帝听了他的话,将目光投向左手侧的皇子们:“太子,此事你怎么看。”他这次不但叫了三位重臣,还召来了所有的皇子听议对策。 太子道:“儿臣以为,太尉言之有理,上一回云南同朝廷中央发生战争,乃是在十年前,连城倚仗山势地形以逸待劳,坐守云南一隅;我们的军队过江之后损伤惨重也未能进入云南郡城,反而消耗甚巨。如今百姓方得休养生息,又要倾举国之力去重蹈覆辙,只怕徒耗实力,又失去民心,让西凉、汉中、辽东等部族有机可乘。” 太子生母云皇后乃是云晟的族妹,他私下称呼云晟为舅父,关系甚笃。不过他刚刚这番话倒也不全是出于为了襄助舅父,而是他自个真真不愿打仗。大晋休养生息了数年之久方才恢复国力,眼看父皇身体一不如一,他才不想搅局面,让意料之外的势力突然坐大;而且,他宁可是西凉汉中的势力坐大,也更不愿意让自己那几个虎视眈眈的弟弟坐大。他只想平稳过渡,早登皇位,拿到一个稳稳当当的江山。 他不愿让国师把国库里的银钱花光了去平什么云南,他自个不会打仗,舅父也不想打仗,这云南打不下来还好,打下来了,谁会坐大?谁的功劳? 反正跟他那一是半文钱关系都没有。 他才不想节外生枝呢。 皇帝听了这番话不置可否,问二皇子意见。 和太子的瘦弱白皙比起来,二皇子生得高大威猛,他喜猎,十七岁便能开三石之弓,每年皇室祭祀,秋猎比试中他总能名列前茅;他又读书,睿思勤学,举一反三,幼时的学问便常得御师夸奖;由此他深得皇帝喜。可惜他生母赵氏出身较低,乃是少府中一名低级官吏的女儿。 赵氏原本是个长使的地位,因为怀孕且生下二皇子,才被一路擢为良人。加上赵氏生木讷并不善于邀宠,生下儿子以后,在后争斗之中显得孱弱无力,皇帝也常常记不住有赵氏这么个人。赵氏在二皇子八岁那年早早地就去世;二皇子便被皇帝送到郭美人里抚养。他这样的出身,原本无论怎么看,在皇储的竞争中,他都算不上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可是,他偏生不肯朝运命低头服输,瞧见那个好命又平庸的长兄,他就憋着一股劲头,势要与之争储。 然而,长兄再平庸无能,好歹有壮硕繁盛的母族支撑,他有个当太尉的舅父做靠山,就比什么样的才能都强。 二皇子知道自己也需要那样的臂助,所以他放眼望去,朝文武派分明,其中就三个大头——太尉、国师、钱侍中。 钱鹏月是个三不沾的万花筒,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和稀泥打哈哈的本事一,二皇子试探过他几次,他都是笑哈哈地装傻充愣敷衍了过去,二皇子知道,便直接跳过他,把主意打在了国师身上。 毫无疑问,眼前这个国师负雄才,和他一样年轻锐气,同样是主战派。二皇子觉着自己跟他必然会有共鸣,只要现在多支持他一些,至少将来他不会跟自己作对,多个同道多条路。 ——要是能通过得到国师的支持,从而得到整个国观的支持,大晋朝以道治国,国观为道宗行首,北派政治宗教的至尊,那这砝码相比起云晟那老狐狸来说,云晟又算得了什么呢? 于是他听见父皇垂询,便立刻站出来回答:“三年前,我军剿灭羌胡五千骑主力,拒之于平关外,羌族损失惨重;他们以骑兵为主要战力,倘若有意来犯,必然趁着秋高马肥时节来犯,然而连续三年平关外不闻胡骑之声,且羌族连年派出使者进贡朝廷,一直未有间断,说明他们元气尚未恢复,暂不会在此时来犯。” 皇帝道:“说下去。”二皇子心中一喜,遂着他的意思道:“而汉中郁荣虽坐拥千里沃野之地,但他为人却多疑无决,优游自喜,全无拓取之志——儿臣听闻从汉中回来的使者说,郁荣专门召集当地的能人文士,在南中制定颁布了一套等阶政策,将南中的外族人归为最末等,对他们进行横征暴敛。南中地逾数百里,外族人数十万,他如此□□奴役外族,岂能久安?川蜀之地也有不少风名士,却被他征辟用来制定这样的政策,可见郁荣此人空有贤名,却是一无能匹夫。”Wedal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