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翠容向麦穗身后看了一眼,直摇头:“表叔看起来冷冰冰有些吓人,我不去。” “那你自己玩,我先走了。”麦穗笑着继续往西去。黄翠容笑容明媚,目送麦穗走远嘴角一点点放下来。转头看东边,遥遥对着陈家暗自衡量,半响发般扯扯帕子抿嘴走了。 柳坡巷往西三四里路是碧波坊,姚茶租的院子在这里,说是院子其实是人家楼上三间房单独留了门。麦穗以为二层楼很好找,等到碧波坊才知道,一溜儿过去十家里八家都有二层楼。 几乎一模一样的屋子看着让人眼晕。 碧波坊窄窄一条街,一边是民宅一边是河,河边有三五成群女人们洗衣裳。麦穗挑了一个落单的问:“姐姐,你知道有位姚茶姚四小姐,租了三间二楼是哪一家?” 女子似乎被吓了一跳,惊慌回头看到麦穗笑盈盈的脸,脸慢慢泛红似乎有些羞赧,清清嗓子轻声:“夫人走过了,向回走十几家,门口两个莲花门墩,有砖雕门匾的那家就是。” “谢谢” “不客气”女子低下头,继续在石台阶上洗衣裳,动作缓慢轻柔。 麦穗站直身子,发现那些三五成群的女人都向这边看,等她眼睛扫过去,又都纷纷回避,嘻嘻哈哈不知掩盖什么。 古里古怪的,麦穗又看了那些人一眼,见她们越发掩饰般洗捶打衣裳说说笑笑。 切~麦穗转身走了。 等找到姚茶出来,麦穗又遇到那些洗衣人,忍不住好奇:“那个女人有问题吗?我问她路别的女人都古里古怪的。” 姚茶瞟了一眼河边孤单背影,在麦穗耳边低语:“她是锡匠老婆,因为不能生所以被人瞧不起。” “哦,那是怪可怜的”不能生的女人虽然少,但是十里八乡总有那么一两个“指不定是锡匠有问题呢?” “不好说,不过这种事世人都喜怪女人。”姚茶不怎么关心,倒是关心别的“陈长庚后天成年礼?” “嗯”麦穗有些放不下那个女人,明明那么温柔却那么孤单“那他们有没有收养一个孩子?” “没,走吧,咱们去正街给你家大人挑礼物。”姚茶拉着麦穗往前走。 麦穗加快脚步,又奇怪:“怎么刚才我一拍门,你就在楼上喊‘滚’?” 这个玲儿知道,急匆匆跟上给麦穗解释:“夫人不知道,孙千户不知从哪儿听说陈大人不准备纳小姐进门,这些子有事没事就来扰。” 河面凉凉秋风吹到身上,透着夹衣一点点浸凉肌肤。姚茶心里冷笑,这事儿除了陈长庚,还能是谁出去。 麦穗担心:“那怎么办,不如你住我家?” 没住你家都被陈长庚算计,再住你家还不知怎么被他嫉恨。姚茶不想上门找,笑着安麦穗:“没事,以后我就大大方方做你姐妹,孙进财他不敢硬来。” “行!”麦穗握紧姚 茶微凉纤细的手,态度坚决“他敢硬来我领你去烟州府击鼓鸣冤!” “好”姚茶笑着回握麦穗双手,即便秋风凉凉,两个姑娘相握的手也很温暖。 正街依旧繁华,为了陈长庚十八岁成人礼,麦穗大出血预备十两银子,请姚茶帮忙挑一身直裾深衣。 各深衣摆了一桌子,姚茶一边挑一边为难:“咱们是姐妹,你家有喜事我是不是也该送份礼?” 麦穗不喜浅蓝、浅紫、浅红,吩咐小二:“这些不要,那身宝蓝拿过来看看。”然后一边比划一边回答姚茶,“想送就送不想送就不送,这有什么好难的,你和长庚一起上过三年学算来还是同窗。” “也是”姚茶心里忽然就光亮通透“那你买衣裳,我和我哥送他一簪子,也是咱们一起长大的情谊。” “好”麦穗笑的开心。 十月初一陈家小院再次张灯结彩。三足鱼缸挪走,西边垂丝海棠下铺着芦席向北摆着香案,香案东边是长几上边水盆、深衣、冠带,在西边曹大舅、廖成并排跪坐庄严肃穆。 东边枇杷树下观礼的是陈长庚同僚、乡邻和曹家表兄。 正屋麦穗仔细给陈长庚整好衣领衣摆:“别紧张,外边都是人。” 做赞者的秋生调侃麦穗:“小婶也太仔细了,小叔为官这么多年,什么事儿没见过?”再看看神淡然的陈长庚‘,秋生噗嗤’笑出声:“你给小叔这么漂亮,也不怕扎进外边小姑娘眼里出不来。” 陈长庚身形修长宽肩细,一身雪白曲裾贴合线玉立拔,良人郎朗不外如是。 麦穗站起来退后两步上下打量也喜:“有匪君子,如……”忘了,转过头问姚茶,“如什么来着?” 姚茶笑:“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 麦穗拍手笑:“对,我家长庚就像绿竹林边白衣君子!” “姐姐喜就好。”陈长庚笑意融融,眼里只一个麦穗。 秋生看陈长庚腻味劲儿,浑身夸张的哆嗦一下:“快走快走,外边一堆人等呢。”说着起步带路。 这身雪白的曲裾里衣,确实让陈长庚颜出尘,当他走出正屋时,不光女孩儿们看呆了,就是男的也惊:鸦青眉深情目,玉肌肤红薄。 一院子人怔愣盯着他看 曹大舅‘咳’一下震醒院子众人,站起身拱手笑道:“今甥男陈氏长庚十八行冠礼,曹某衷心谢诸位亲友嘉宾光临,谢正宾廖大人加冠,谢赞者秋生。”一一行礼,廖成秋生各自回礼。 秋生领陈长庚对着香案跪下,先捧水给廖成净手,然后给廖成递上梳子。廖成神肃穆帮陈长庚把头发稍微整理,然后一加缁布唱祝:“令月吉,始加元服,弃儿幼字,顺尔成德。寿考维祺,介尔景福。” 二加皮弁唱祝:“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三加玉簪,那玉簪通体碧绿一看就是上好玉器,廖成楞了一下要给陈长庚上,陈长庚让了一下从袖子里取出一桃木簪:“用这个” 院里众人看的发楞,没有这样规矩。廖成只一眼就认出,这是当年麦子戴过的那簪子。倒不是廖成记有多好,把兵士头上簪子记得那么准,而是知道麦穗就是麦子后,不由自主回忆当年种种细节。 相对于别人怔愣,廖成实在太了解麦穗对陈长庚的意义,所以没什么停顿放下玉簪换上桃木簪唱祝:“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以成厥德。黄老无疆,受天之庆。” 冠成 秋生扶陈长庚起身,然后捧起案上深衣给廖成。廖成提着衣服肩膀一抖,给陈长庚穿上扣好玉带。刚才一身雪白曲裾,陈长庚像是出尘公子人如玉,现在沉香黄暗花深衣,让他完全成为一个男人,顶天立地能遮风雨。 麦穗隔着窗纱,不知不觉看的泪面:“长庚站在那儿好骄傲”如果娘能看见该多好,娘一定会和她一样高兴的落泪。 姚茶站在麦穗身后,眼睛下意识看着几案孤单的玉簪,嘴角若有若无一点笑:“是啊,你要小心了,外边好几个小姑娘眼都看直了。” 麦穗笑笑再意 晚上麦穗还是兴奋的不行,絮絮叨叨:“长庚长大觉好吧?” 陈长庚默默下深衣,提着领子仔细搭在衣架上,这是麦穗给他挑的。 “看你站在那儿,那么好看、那么高、那么沉稳,姐姐就想哭,我答应娘守着你长大。” 陈长庚听得心里酸酸软软,他们两个能有今天,个中辛酸只有自己知道。 曲裾也掉只剩褒衣,陈长庚扶着麦穗躺下,麦穗继续絮叨:“娘在天上看见了吧?” 陈长庚抱着麦穗,在她脸颊轻吻一下没说话。 就是这么奇怪,总是猜不透陈长庚心思的麦穗,却总能奇异知他的伤心。麦穗眨眨眼睛将泪水眨回去,侧过来笑道:“干嘛不用茶儿送的玉簪,那可是上好的祖母绿将近三十两银子。” 陈长庚拇指轻轻沾掉麦穗睫上意,世上为什么会有一个麦穗儿,会让他这么心疼,让他到不能自已。 “姐姐,我长大了,以后所有事情换我来扛”陈长庚翻身悬在麦穗上方,两只胳膊撑在麦穗耳边。 对着陈长庚眼里无法错认的深情,麦穗一时不知该怎么反应。 陈长庚抬起一只手,不知怎么响起端午节:粽衣去带绿衣散,娇粽如玉轻轻尝。 暗哑却清晰的声音在屋里响起:“姐姐不要再把我当成弟弟,我是你男人……”混闹这么久该收网了。 银河里繁星璀璨,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微波漾,像是风乍起,吹皱一池水。 漾……漾…… 男声不知在抑什么,只听得出似乎从腔挤出来:“我是你男人,男人”那么久深情你懂没懂? 这一次麦穗没有嬉笑没有打岔,沉默、沉默。半晌两条麦光滑紧致的胳膊伸出来,环住上方劲瘦有力肩背,慢慢用力抱紧。 一条银河光波凌。 第60章 姜采萍一边领姚茶进去,一边笑着寒暄:“夫人□□叨小姐,小姐就来了。” 姚茶笑:“麦穗还有空念叨我?不是脑子心思都被你家大人占了。” 想起往陈长庚无所不用其极的醋意,姜采萍也是好笑,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姜采萍凑到姚茶耳边笑着低语:“如今和以前大不同,自打冠礼后,我看夫人对着大人也有害羞的时候。” 直起身子姜采萍足叹息,主人家和睦他们下人子也好过。 “开窍了?”腔酸涩只一刹那,姚茶惊喜“难为咱们麦穗真不容易。” 姜采萍笑容里有一股石头落地的安稳:“要我说能让夫人开窍,大人才是真不容易,处处盯着处处醋。” “哼”姚茶笑哼“对着我一个小姐也跟防贼一样。” 姜采萍也是捂着帕子好笑:“别说小姐就是我家顺子,也眼睛盯着不许夫人亲近。” 两个年轻女子想到好笑处,忍不住忽视一眼然后‘咯咯’笑的清脆,这京城疼媳妇儿的,到陈长庚这里也就到头了。 “茶儿来了,你和采萍在院里笑什么?”屋里传来麦穗清脆的声音,然后姜黄夹袄石榴裙的麦穗,出现在正屋门口。 姚茶眼前一亮,很少见麦穗穿颜这么的衣裙,看起来格外神,浅麦肌肤熠熠生辉。 “笑你家大人终于熬到头了。”姚茶笑着走上台阶,拉起麦穗手替她高兴。 “什么熬到头了?”麦穗反握住姚茶两个人准备出门,明天曹大舅六十寿诞,麦穗约姚茶选礼物。 姚茶捏捏麦穗脸蛋,调侃:“熬得你这铁树开花,终于懂得夫之。” 麦穗神一阵窘迫,想起那一晚陈长庚一遍遍动作,一遍遍宣誓“我是你男人,你男人!”每一声都伴随着深深动作,仿佛要深入到她心里。 “哈哈”姚茶坏笑:“害羞了,真难得。” 和人斗嘴认输那不是麦穗,把脸皮团吧团吧扔屋里,麦穗起乜视姚茶:“我害什么羞?长庚是我相公,喜他应当应分。”为什么心里有点喜,有点羞? 姚茶被怼的无话可说,对姜采萍笑道:“看看你家夫人,这脸皮能做城墙。” 姜采萍赔笑,话却向着麦穗:“我家夫人说得好,夫恩才能家宅安宁。” 麦穗得意起来,越发抬着下巴乜姚茶:怎么样?姚茶不肯认输上手挠她,麦穗连忙躲一不小心侧撞到鱼缸上:“哎哟!” 姜采萍吓的脸大变,疾跑过去扶住她:“夫人!夫人那里不舒服,肚子疼?” 姜采萍急切到变,让姚茶心里‘咯噔’一下,五年后生涯让她很察觉出其中意味,扶住另一边惊慌失措:“麦穗、麦穗你没事吧,玲儿快去叫大夫,快!” “哈哈哈”麦穗忽然笑的不行“你也太好骗了,我能有什么事儿,不就撞了一下鱼缸,想当年……”麦穗还没说完自己当年英勇事迹,姚茶甩开手往外走,吓死她了,没心没肺还笑! “哎哎,茶儿你怎么生气了?”麦穗连忙起身追着去哄,哎,这些读书人就是心眼小。 姚茶也只是担心麦穗,比陈长庚好哄多了,麦穗追上来她就不气了,解释:“我不是生气,只是吓一跳。” “知道,茶儿关心姐姐嘛。”麦穗开开心心笑眯眼 wEDaL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