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心里依旧不平静。 照片下面,写着两个行楷的小字——“周渡”。 学妹好奇问道:“您也知道周渡学长吗?” 覃樱微笑,摇头。 学妹兴奋起来,说:“也是,您比他大好几届。” 她介绍道:“那个时候周渡学长还不太出名,倒是这几年,我们老师常常用他作为楷模举例子。他是法学院著名的天才,是我的直系学长呢。他才毕业不久就和人一起创立了‘渡衡律师事务所’,接了不少知名case,去年那个上了央视新闻的离婚案件,就是他打赢的。” “老师说,当代出 的律师,不能死板地背法条,得融会贯通,像周par一样,逆风翻盘,思维 锐,化不可能为可能,为当事人争取到最大的利益,这才是律师存在的意义。” 覃樱不言不语,光线落在她脚下,剪碎成为一片 影,戴着口罩,学妹看不见她脸上的轻嘲。 “最重要的是。”小学妹指着照片对覃樱道,“整个h市都知道,周par年轻多金,他还长得很好看,对吧?” 覃樱轻轻哼笑,在小学妹亮晶晶的目光下,她说:“是,是 好看的。” 这么多年过去,这面墙竟然没有更换照片。 周渡那一届果然是最风光的一届,名人辈出,以至于他们毕业这么久,学校依旧保存着他们念书时的痕迹。 长廊最末的地方,空置了一块。 小学妹见覃樱看着空白处出神,指着那处,随口提了一句:“哦这里呀,以前是一个学姐的照片,当年她被戏称音乐系系花。后来她出了事,貌似父亲犯了罪,母亲跳了楼,这些年再也没有出现过。” “因为背景不太光荣,学校撤走了她的照片。”小学妹说,“据说周渡学长当年和她有过一段,不知道真的假的,能和周par这种高岭之花传出绯闻, 不可思议的,大概率是谣言。” 覃樱手指触上空缺的地方,照片撤走了,下面的字也花得看不真切。 她记得,曾经这里写着“覃樱”两个字。 小学妹并不知道传说中的“绯闻学姐”就在身边,用轻快的语气说:“不过听说周par现在已经有女朋友了, 情十分稳定,准备这两年就结婚。他女朋友是心理学院的才女呢,幸运的话,这次校友会或许能见到她本人。” 覃樱收回手,揣在兜里。隔了这么久,从别人口中听到他们的故事,终于不用再像年少时那么煞笔,哭得歇斯底里。 六年,她唯一最有长进的地方,约莫就是这个。 走进报告厅,大厅已经陆陆续续坐了很多人。 前排座位都放了铭牌,是给“成功人士”预留的座位,后排则比较随意,一看便泾渭分明。 覃樱作为过气女星“关夜雪”,不是什么赫赫有名的人物,但她有目的在身,没有往后面走,把自己隐于人群,在前排座位间徘徊。 她在等他。 覃樱知道他会来。 这样的等待,依稀让她以为回到许久之前,那时候她也常常这样等那个人。 耐心,天真烂漫,勇而无畏。 如今这份缱绻的情 散去,覃樱垂眸看着地面,百无聊赖。 周围有不少接待校友的学生会学生,她们聊着天。 “你们说周par真的会来吗?” “当然,你们没看到前座贴着他的铭牌吗,我还听说他女朋友也会来!” “哇,太羡慕他女朋友了,我也想嫁周par!” 另一人拍了拍她,嗔道:“你想想就得了,你就是喜 人家的钱和颜!周par是专攻婚姻法的民诉律师,他的钱嘛,给你你也无福消受,你分得走一个律所合伙人手里的钱?至于颜,他们业内说周律师超级刻板,还 冷淡。” “ 冷淡”三个字一出,女孩们脸蛋微红,她们还年轻,本能的对 情抱有幻想,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反而觉得这种  更加勾人。 这倒是没抹黑他,覃樱想,情 淡漠症,外人眼中不就等同于“ 冷淡”么。 女孩们还想继续讨论,热热闹闹的气氛有一瞬间猛然沉寂。 周围谈话声也几乎立刻停了,覃樱似有所觉,有些人的存在,天生就与别人不同。 她一抬头,果然看见了那个人走了进来。 空调孜孜不倦的送着一股又一股让人发颤的冷风,六年了,就在这样的场景下她再次见到他。 男人着深 西装,条纹领带系得肃然工整,许多人与他打招呼:“嘿,周par!” “周律师!这边。” “周师弟!你来了。” 窗外,摇曳的梧桐和明媚 光沦为他的陪衬,整个七月黯然失 ,唯有他的容颜渐渐清晰。 他微微颔首,与人握手,一触即分。 第2章 (陈年旧事,不过尔尔。) 覃樱凝望着周渡,时间真是个可怕的东西,他变了好多,她几乎无法把他与方才看见的照片重叠。 他睫 鸦黑,漂亮的薄 微抿,不笑的时候会显得刻板严肃。 曾经淡漠的周渡,现在竟然也能与人“虚与委蛇”,正常社 。明明不喜 别人碰他,却愿意与他人握手,对于他来说,已经是了不起的进步。 他稍长的黑 碎发剪去, 出漆如点墨的眸,少年的 冷 散尽,属于成 男人的 觉越发深刻。这样一来,他轶丽的相貌便再也藏不住。 覃樱以前 捧住他的脸,哄着他抬头,试图窥伺那双藏起来的眼睛,总惹来周渡冷淡的眼神。 “你这两只手不想要,可以砍了。” 话语冰冷,眼里也没有 情。 年少不懂事,脸皮也厚,覃樱对着他毫无脾气,笑嘻嘻照单全收,还以为他对自己是特别的。 ——周渡患有情 缺失症。很多时候他无法共情,对外界刺 没有任何反应,得到回应的覃樱总是很开心,哪怕回应并不是那么友善。 直到她看见周渡抱着楚安宓,她看着他们在大雪飘飞的街头静默相拥接吻,才明白自己是多么大一个笑话。 六年真是太久了,她心想,久到她都快忘记,那一天到底有多冷,那一刻被羞辱的滋味,自己多 狈。 好在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 她不打算躲着周渡,这次也是为他而来,只不过再也不是因为喜 他。覃樱摘下口罩,笃定他能看见自己。 谁让这人对恶意分外 锐? 一瞬的安静过去后,报告厅重新恢复热闹。周渡顿了顿,骤然抬起眸,向报告厅另一边看去。 六年零五十六天,两千两百四十六个 夜,在他的生活终于重新恢复规律,变成一潭死水后,她就这样猝不及防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与周渡握手的人瞬间觉察到了他手指的僵硬,他冷静的表情被打破,染上浅浅的情绪。 如一块石子被放入深潭,不 烈,却难免泛起层层涟漪。 周渡望着她。 覃樱依旧是他记忆中的模样,暖 调的灯光下,若她眉眼弯弯活泼地笑起来,周渡甚至会以为这几年只是他一场空 的梦。 可到底不是梦,那个人看了他片刻,扯出一个笑,说不上友善或者怨恨,有点儿玩味。 故意勾他那种玩味,不怀好意。 八月该是一年最热的季节,许是厅内空调开得太低,冰冷的空气争先恐后钻进肺里,隐隐令人 到疼痛。 说不清哪一种 觉来得更为猛烈,他的手越收越紧。 “周师弟?”与周渡握手的人痛呼一声,他骨头都快被周渡捏碎了! 周渡松开手,说:“抱歉。” “没关系……周师弟,你去哪里?” 校庆即将开始,师兄惊骇地看着周渡朝后面走去。 他的步子迈得很大,作为如今法学院的成功人士,引人瞩目极了! 报告厅因他反常的举动变得出奇安静,几乎人人都把目光落在了他身上,周渡脸上是与行为不符合的冷然。 说实在的,覃樱很意外。 她没想到会顺利过了头,周渡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朝自己走过来。此前她设想过很多种情形,甚至已经做好周渡问她是谁的心理准备。 哦,他倒不太可能忘了她。 自己不是他的白月光与朱砂痣,但少说也是他的一 心尖刺。 就在周渡离覃樱不到十米时,一只纤细的胳膊挽住他,也成功阻止了可能发生的一切闹剧,女人软声道:“周渡,我来晚了,你不会生气吧?” 他的脚步顿住。 楚安宓拉住他,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 那一瞬空气仿佛定格,周渡打量着覃樱,似乎想看透她笑容背后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目的。最后他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下,闭了闭眼,转身回座位。 楚安宓回眸看覃樱。 如果人的眼神能实质化,覃樱觉得那一刻楚安宓看向自己的眼睛里应该是带了毒汁。 这位表姐就这么恨她? 可最坏的人,明明是她楚安宓和周渡不是么? 过去这么久,有些事情好了伤疤,却忘不了疼。 假如一开始没有遇见周渡,她听说这两个人的故事,或许还会夸赞一句,真是 人肺腑的 情。 周渡和楚安宓,是命中注定。 他们彼此取暖,形如共生,如两头在世间依偎的孤 。 他们同样聪明,坚韧,内心强大,手段冷硬,一起走过漫漫荆棘,走到了今天。 而她覃樱,在属于他们的故事里,只是个不自量力闯进来的错误。 就像林唯司点着她的心脏,痛心疾首地吼:“你到底喜 他什么,一个情 淡漠症,这里有病的人,你能指望他什么?” 可惜,从懵懂喜 一个人,傻乎乎付出真心,到最后绝望死心,那般惨痛的教训,才让她学会这个道理。 想到这里,覃樱叹息一声,遇见他,真是她生命里最糟糕的一件事情。 *weDAl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