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午饭的时候,导演特意把沈稚叫了过去。 “你和我师父合作那么多回,这一次也给了面子演我的戏,就不瞒你了。”导演神秘兮兮地开口,“跟你说个事。” “你说。”为了不 花 妆,沈稚在用 管喝水。 早说晚说都是说,进是一刀退也是一刀。 导演说:“过两天,那几个年轻的就进组了。” “嗯。”沈稚不以为意。 “可能会比较吃力,”导演酝酿着措辞,“我先说声对不住。就麻烦你了。” 沈稚心想这麻不麻烦她都没意义,但还是只笑着敷衍了两句。她不是超人,只是普通的演员。但导演和其他剧组人员的难处也不言而喻,大家只能相互体谅。 收工以后,回去休息。沈稚躺倒在 上,敷着面膜,百无聊赖翻出沈河白天分享给自己的那本网络小说。 再一次读到《重生之影后老婆是傲娇》这个标题,她还是忍不住冷笑两声。 真不知道沈河一天天的脑子里装了点什么。 她开始阅读前几章。 起初还很镇定,随着剧情深入,她越看眉头蹙得越深。 读到男主角窝窝囊囊、畏畏缩缩时,沈稚波澜不惊;读到女主角骂骂咧咧、四处受挫时,沈稚作壁上观;最后,当她读到女主角陷入全网黑的绝境,男主角一改从前的没用模样、闪亮登场被五百多个人鞠躬叫“少爷”的时候,她震惊了。 原来,男主角其实是全球首富,一个低调奢华的集团总裁,只不过因为一些不可说的原因不得已在女主角身边装怂—— 按下手机,沈稚恬淡的脸上浮现起难以隐藏的狐疑。 这都什么玩意儿。 面对沈河,沈稚不习惯忍耐,当即发了一条微信给他:“你神经病啊你!” 而一直到清晨五点才结束工作的沈河看到,甚至没力气疑惑,直接回了一句“六周年结婚纪念 ”当作提醒。 其实,沈稚早就在考虑这件事了。 话说回来,她也不可能忘记的。 丁尧彩没怎么多和她商量,毕竟接受和完成任务是经纪人的看家本领。她发来一张以前拍的相片。照片里,沈河与沈稚打扮得休闲又随意, 脸笑容地靠在一起,好像一对任何 常生活场合都有可能出现的普通夫 。 “配字就写‘谢谢你愿意和我过 子’吧。沈河这句可把我 动坏了。”丁尧彩说。 与沈河的经纪人习习不同,丁尧彩是把自己人生献给工作的女人。别说是丈夫了,连恋 都没见她谈过几次,一有空就在学习,彻头彻尾不容置疑的女强人。 有时候沈稚劝她,她总挥挥手:“盯着你俩结婚就够我烦的了。” 沈稚驳回:“那我不还要找他授权?” “不至于吧。”丁尧彩笑了笑,“都老夫老 了。” “就算是菲茨杰拉德,擅自引用泽尔达的信和 记也不是什么光彩事。”沈稚随口说着,回头一看,通话早已断了。 比起往年,这次的确有些太简单了。 最终,沈稚决定编辑一句更含蓄些的,能让粉丝更多地分散注意、别太聚焦于他们就更好了。 动态是定时发布,充 家人 的照片附上一句“你有什么想要珍藏一生的记忆吗”。 转发、评论和点赞如开闸的洪水汇入。 赞叹他们 情好的,质疑他们 情好的,分享自己珍贵回忆的。 沈稚退了出去。 对于陌生人的关注,曾经,她有过惊喜、惶恐,到最后归于一片平静。 习惯成自然。 低限度的营销必不可少,但就算没有,他们仍然会被关注。以一种正能量的姿态。 不是谁都能过上和平和理想的生活,所以大家喜 看他们和平而理想的生活。 即便是演技。 再点开时,沈稚准备 接一个备受关注的世界。 然而,比起这个,有什么不可抗拒地夺走她视线。 沈河更新了一条动态。 在他们结婚第七年的开端,沈稚说,你有什么想要珍藏一生的记忆吗? 沈河分享了一张图片。 他扶着独轮车,大学校园的雕塑下站立着。照片里只有沈河一个人,但沈稚知道不仅仅是这样。 作为补充的文字是“遇到你的那一天”。 那是艺考时她给他拍下的照片。 多年前的那天,她暗自许愿绝不和他扯上关系。多年后的今天,沈稚久久注视着那张照片,摇摆不定、心神不宁,就连自己也无法确认,这一刻的心情到底是不是演技。 19 - “你演技真好。” 对沈稚来说,这样的评价,已经听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一连串隐藏着愤怒与焦躁的“卡”声后,导演气急败坏地入镜转了好几圈,手臂上下挥动了几次,好不容易终于把坏情绪按捺下去,换上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用吃 的力气和颜悦 :“小诗啊,昨天我给你发的消息你看到了吧?” 年轻貌美的女明星斜倚在躺椅上,在助理帮忙将防晒霜擦到手臂上时轻声哼哼着,听到导演的询问,勉为其难把空调扇放下来,娇滴滴地说:“看到了呀!” “那怎么不回复呢?”导演双手抱住 口。 “噢!我没回复吗?那肯定是不小心忘记啦!”有趣的是,不会演戏的人却很会说谎。 导演深呼 ,紧接着问:“小诗,你是不是没有背台词?” 一听这话,上一秒钟还要死不断气、抱怨着浑身上下疼的周语诗猛地 直了背,很认真地说:“我背了呀!” 事已至此,沈稚已经对短时间内继续拍摄不抱希望,索 走进助理的伞里,低着头默记机位。 导演说:“你怎么——” 周语诗当即打断,将先机和上风通通收入囊中、占为己有:“要是我没背,刚才说的那些都是什么?导演,你可以教育我,但不能冤枉我呀!” 导演终究还是有导演的尊严。就算他当一把手的经验不是那么充分,也跟着前辈奔波了那么多年。 他据理力争:“不是,小诗,我们这是有年代背景的。剧本上是‘岂非当由我做主’,你说的是‘就应该是我说了算’;剧本上是‘家父特意关照过不许 嚼舌’,你说的是‘爸爸说了不要 说话’;剧本上是‘无 我思使余悲’,这句《凤求凰》,你直接给漏掉了。这怎么能行?” 明明是有些滑稽的一幕,然而,各门各类的工作人员却没有哪一个 出笑来的。 毕竟,就为了这短短一场,大家已经在太 底下耗了一下午了。 而适才真正面对这几句台词的沈稚正在走神,助理则面无表情地替她擦着汗。 导演沉默了一会儿。 场地也好,设备也罢,租赁的预算早就订好了,还有工作人员的工资、演员的 程安排,全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拍摄是耽搁不起的。 作为影视作品的制作人员,最可恨的事莫过于眼睁睁看着自己拍的片质量往下滑。 而且还无能为力。 只能在这个角 的配音上扣分了。 周语诗是投资商 进来的,打不得,骂不得,还从第五集 一直演到第五十集,想想就让人吐血。 拍摄即将再度开启。 沈稚走上去。 周语诗也起身,一不小心,果汁罐一歪,些许撒到了裙角上。 《清梦》尊重历史史实,在考据上遵循完美主义,服装都是特意定做的,主要角 的每一件都价格高昂。 眼下的戏份里沈稚的角 是新寡,周语诗的角 是家中的庶女,两个人穿的都是丧服。 一片雪白的服装搭配绿 的糖渍,既显眼,又特别,好像准备去参加万圣节派对。 快叫镜头背后的大兄弟和好姐姐们气 火了。 “也没事吧?”周语诗的经纪人走上前来,大大方方地说,“不是有人服装跟她是同一制的?换一件就好了。” “这——”服装助理出声。 哪里有完全一样的服装,还得现场 针线现场改。 然而却被导演脸 铁青地告知:“去吧。” 他眼神里有抚 。 他也无可奈何。能怎么办呢?事后要求赔偿吧。眼前的戏总该拍下去。 最重要的是,视线转移,还是忧心忡忡地落到沈稚身上。 沈稚好歹也是准一线女演员,良宜一姐,实力派。履历里随便挑一部,都稳稳当当是商业艺术双成功的作品。 她本来就是看在人情上才降低酬劳接的戏。 现在还遇上这种搭戏的。 导演焦灼到极点,正踌躇着,却发现沈稚朝这边看过来。 她微笑了一下。 素衣、黑发,外加丧夫后略显颓废、楚楚可怜的妆容,沈稚驾驭得恰如其分。 她很坦然地说:“大家都不容易,那就再歇一会儿吧。” 一点也不生气,好像没有丝毫困扰的样子。 没有谁想被卷进这种局面。 沈稚很清楚。 看到周语诗,她总不由自主想起自己猴年马月拍戏时挨过的耳光、泡过的冷水、心里 受过的悲伤。 而当初那个让她受这种委屈的女主演,如今早已消失在人海,不知道哪里去了。WEDal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