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儿捂着脸,尚还来不及哭,又眼睁睁看着秦淑一个巴掌打向玉锁:“你如今可得意了!你以为放了 籍,就能挣着往上爬了?做梦!” 玉锁被打得偏过头去,茶盘也失手掉在了地上。 雪影闻声跑了出来,见了屋里的状况,连忙问一句,秦淑眼睛都已赤红了,连声喊着:“把外头那老 妇和小狐狸 给我赶出去!” 第148章 秦淑要卖了玉锁, 立时催 着奴婢把柯源从国子监给叫了回来。 此举一则打扰柯源读书,二则是搅了家里的安宁,自然不受待见。 柯太太便是为了和秦淑唱反调,也不肯卖了玉锁, 更何况这丫头还是秦夫人选了送来的, 借她两个胆子也不敢卖。 柯源除开和母亲一样的想法,也识得玉锁的体贴细致、忠厚老实, 虽然深 秦淑的秀丽文雅, 却也不反 玉锁。 柯老爷是个富贵闲人, 内宅的事情烦不着他,这时候他只推个男子不问内事, 便不管了。 几下里一算,柯家的主子里, 竟没一个支持秦淑卖人的。 秦淑愈发气 上来,又是哭又是闹,柯源劝是劝的, 哄也是哄的, 卖人,却是坚持不肯。 柯太太明劝暗讽, 柯源敷衍了事,秦淑的心愿不能达成, 愈发不肯安生,一家子为个奴婢闹得沸反盈天。 消息传回秦家时,杨氏已从“病中”好了起来, 正坐在屋里打理女孩们的嫁妆。 听了腊梅的话, 杨氏似笑非笑地看一眼下首的徐姨娘:“方才我还抱怨三姑 漏风给方家,这会就看见她的现世报了。这也不知是谁的主意, 还能想到围魏救赵,这下子三姑 忙自己屋里那摊子事,可没空管娘家闲事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家中都知道四姑娘是个耿直的,这样拐着弯的法子,必然是自己女儿出的,徐姨娘连忙起身请罪:“五姑娘若有不是,还请太太多担待些。” 杨氏挥挥手:“知道五丫头是好的,若是计较,还能由得她们把奴婢的身契给放了?” 徐姨娘这才回过神来,那玉锁娘和妹妹的身契,定是从太太这里放出去的,太太哪里会不知道这事,她方才,是和自己说笑呢。 她觉得自己有些失态,赧然一笑,喃喃嘟囔几句“太太明鉴”,又慢慢坐了下来。 从前太太虽然对待妾室们宽厚,却一向是高高在上,何曾放下身段与自己说笑了。 徐姨娘知道,这里头一小半因为是自己多年小心,还有一半是女儿得太太的心,再有,她小心地看一眼上头,太太终究是有些老了。 人一老,对亲近之人就会越发平和宽容,对不喜 的人,便越发疏离。 自然了,太太的面容并不曾衰败多少,气度也还是一如既往地高贵,可是 中的关系需要维系,外头官场上女眷间的应酬也少不得,再有家中事多,太太便是个仙女,也会疲累的。 想到这里,徐姨娘由衷说一句,“太太这些年 持家务,未曾有丝毫错漏,奴婢拜服。” 杨氏待徐姨娘,如今倒有些像老友,她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一笑:“人又不是神仙,哪里会毫无错漏,不说旁的,就说眼前,五丫头这门婚事,我就不知道当初应得对不对。” 徐姨娘知道,照身份,女儿是再说不上更好的了,对女儿的婚事,虽有些担忧,却也是 意的,这时连忙恭维:“太太说哪里话,皇上开口说的婚事,咱们哪里能不应。” 这话说得顶叫杨氏舒坦,五丫头的婚事下来,旁人都说一两句艰难,只徐姨娘这亲娘,担忧是担忧的,然而却从没在嘴上说过。 杨氏对杨氏微微颔首,说回正题:“家里买了三个庄子,贞娘和下头两个丫头一人一个,老爷那里又送给洪太监一座宅子,因此公中银钱上短了些,五丫头出门,现银便少给一些,幸而还有个好庄子,我那里再给两个好铺子,你看如何?” 她还打算后头再给五丫头一些补贴,然而这话却不可先和徐姨娘说了,倒不是怕徐姨娘恃宠生娇,只怕旁人知道了,要说她坏规矩。 徐姨娘哪里顾得上去看杨氏的神 ,她的心里,主母肯和自己说这事,已是极大的恩典了,更何况还这样开诚布公,连家底都说得清清楚楚。 这时听见女儿一口气得了三处产业,徐姨娘喜得头都昏了,连谢恩也忘了,不住地念“皇天佛爷”。 杨氏被徐姨娘的样子逗得一笑,干脆留她吃饭,想一想五丫头立了个大功,便命腊梅去要一个锅子给两个女孩送去。 待腊梅将要出门,杨氏不知怎么起些顽心,竟多嘱咐一句,“去和两个姑娘说,她们俩的妙计已然生效啦。” 腊梅瞧出主母的心绪不错,知道两个姑娘办的事得了太太的心,不由得暗暗咋舌。 这府里若说琢磨太太心思,五姑娘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了,此次玉锁家人放身契的事,说起来促狭得很,偏生五姑娘就能讨着太太的好。 姐妹两个正一道替三公主的斗篷收边,听见厨房送个锅子来,秦贞娘还嗔一句 柳:“锅子气味重,可别把这斗篷给熏坏了。” 柳笑一笑:“是,我知道的,锅子没进屋,蒲草叫端到五姑娘屋里了,等会请姑娘们移步过去吃。锅子是腊梅叫人送来的,腊梅还带了句话,说太太赞两位姑娘的法子妙呢。” 秦贞娘听了,对秦芬挑一挑眉:“你这鬼灵 ,先前说这事的时候,我还怕娘骂我们缺德呢,偏你说娘一定准的,你说说,你是怎么猜到娘的心思的?” 秦芬慢慢地锁着斗篷的边,脸上并无多少意外神 :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事缺不缺德,要看是在谁的位子上了。若是站在三姐的位子上,自然是缺德的,平白把通房丫头家里人放个良籍,这丫头的身份不也高了么,她辖制起来就难了,自然不高兴。 “可是若站在太太的位子上,便不会这么想了。三姐把个好好的丫鬟给了出去,自己又为此事和丈夫争吵,还想拉着娘家给她撑这莫名其妙的 ,秦家的门风哪里是这样,我们给玉锁抬身份,便是叫三姐知难而退,太太不会不高兴的。” 秦贞娘听着似乎有些道理,然而她却想不透这里头的弯弯绕,想了一会便不想了,又问一句:“可是,玉锁的身契可还在三姐那里,她家人虽是良籍了,她自己还是个奴籍,这……似乎也没什么用呐。” 秦芬将那缀珠垂宝的斗篷端详两眼,又微微一笑:“玉锁如今还是奴籍,只怕很快就不是了。” “这话怎么说?” “不久以后舅老爷进京,三公主百 ,都会有礼物赏赐,到时候那赏赐是给三姐还是给玉锁,就得瞧三姐自己的福泽了。” 秦贞娘聪 ,一下子就明白了秦芬话里的意思,她心下微震,不可置信地问了出来,“你的意思,到时候三姐若是还不修身养 ,咱们便要给那玉锁撑 ?” 她只以为秦芬放了玉锁家人良籍,只为了给秦淑 些 ,不曾想,这五妹竟还备着后招。 秦芬并不曾躲闪,点头应了下来:“是呀,柯家如今是不敢得罪秦家的,一定唯秦家马首是瞻,到时候秦家给玉锁撑 ,柯家会怎么想呢?只怕玉锁的良籍,也并不难办。” 自然不难办,到时候他们体察秦家的意思,只怕还要上赶着给玉锁放良籍,一个良籍的妾室,后头又有主子撑 ,只怕秦淑的 子不会好过。 秦贞娘看着笑微微的五妹,只觉得她似乎和从前不一样了。 从前的五妹,聪明也是聪明的,却绝不会这样主动算计旁人,甚至,别人算计她时,她还要抱着宽容之心忍下来,譬如商姨娘的事,譬如陪嫁庄子吃亏的事。 如今的五妹,好似一把打磨出锋的宝剑,神采照人,隐隐有叫人不敢 视的光彩。 秦芬 受到秦贞娘的注视,回头看她一眼:“五姐是觉得我变了吗?” 秦贞娘点点头,随即又补上一句,“我觉得你这样很好,以前也好,可就是太软和了,如今更好,这样去了范家,才不会受欺侮。” 秦芬见秦贞娘面上毫无虚伪客套的神 ,心下动容,伸手挽住了秦贞娘的胳膊:“我哪有四姐说的这样好,四姐就是护短,我不管怎么样你都说我好。” 她顿一顿,又道:“我给六丫头办事出了岔子,太太罚我思过,我除开抄食谱,也确实仔仔细细思过了,怎么能和从前一样糊涂呢。” 秦贞娘将秦芬拉远一些,故意作个打量的模样:“哦?你竟悟出道理来了?快和我说说,究竟明白了什么道理?” 秦芬任由秦贞娘打量,口中还不忘答话:“如今在家,出事了有老爷太太、姐姐还有姨娘给我兜底,去了别家,出事了只怕人家落井下石都是轻的,我若是再软绵绵的,不光自己 子不好过,就连家里人也要受连累,何苦来哉?” 这些 子,除开家里琐事,外头也有不少风波。 范离回京,尚还离着金陵城百十里远,就有言官御史上奏,参他行事乖戾,毫无仁恕之心,这才把前太子 上了反路。 这哪里是冲着范离,这是指桑骂槐,冲着皇帝呢。 皇帝那里,自然也有人替范离说话。 鲁国公一则反叛朝廷是为不忠,二则违反先帝遗旨是为不孝,三则不顾念手足亲情乃为不仁,此种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徒,留在世上也是贻害万年,非死不能赎罪。 明白人听了这些话,都知道皇帝是一定要杀死这二哥的了,若不是鲁国公是皇帝的亲兄弟,只怕还得诛灭九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些消息好似秋风,刮得万物肃杀。 秋风无所不至,秦芬坐在内宅,自然也听见了这些事。 她知道范离是皇帝心腹,她以后若与范离站在一起,要面对的风浪少不了,可不能只做个笑嘻嘻的老好人。 此时秦贞娘提起话题,她便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秦贞娘听了,并没大惊小怪,也没有嘲笑的意思,只是挽住秦芬的胳膊,望一望窗外的天 :“天越发冷了,舅舅进京的时候,只怕大 斗篷都得穿起来了。” 秦芬想一想,提个问题:“我依稀听说,舅老爷家的宅子,已经收拾妥当了,不知在哪里?” 秦贞娘面上 出疑惑的神 :“说起来,还真摸不透皇帝的意思,皇帝给赐了一座前朝罪臣的宅邸给舅舅家,虽说那宅子富丽堂皇……可到底名头不好,这也不知是不是敲打的意思。” 秦芬却笑了:“便是冲着表姐的面子,也不能敲打舅老爷。” 第149章 寒冬的朔风刮过, 天地间万物肃杀,草木凋零。 室外的枯草上,凝着重重霜意,屋内炭火燃得旺, 却是温暖如 。 秦芬睁着眼睛, 定定地看着浅橘 的帐子顶, 边脚踏上, 蒲草微微的呼 声断续传来, 让秦芬知道, 时间还早着呢。 来此地也有十来年了,她少有如此忐忑的时候, 今 要去杨舅老爷家做客,她竟然提前醒来了。 或许是对那位直上青云的舅老爷好奇, 或许是对他的 明圆滑 到一丝畏惧,秦芬的脑海中,不期然地出现一位样貌方正、神情严厉的中年人, 连带着那位舅太太, 也是一副眼神 明的模样。 “姑娘,到时辰起身了。”桃香的脚步从外头渐渐走进屋里, 她知道自家主子是个不 起早的,便是去上房请安也不争头名, 又轻轻补一句,“今天要去舅老爷家赴宴,可迟不得。” 衣裳是昨天就选好的, 这季新做的一套湖绿 小袄, 这颜 虽然端庄,冬 看着却太冷了, 秦贞娘又替秦芬配上一件鹅黄 鞠衣衬在里头,这样一来,便好似 的一捧 花,既雅致又可 。 秦芬穿戴整齐,见桃香捧着那件银鼠斗篷来了,不由得笑一笑:“今儿打扮这样隆重,头上已顶着几百两银子的金首饰,身上又披几百两的大 衣裳。” 桃香连忙嗔一句:“姑娘又说这些大俗话,平时说说也就算了,今 可千万别在杨家说。” 秦芬笑一笑,她话是这样说,却也没敢换上家常的棉斗篷,还是由着桃香把她打扮富丽,往秦贞娘门口去了。 待见了秦贞娘,秦芬才知道自己并没过分隆重了,秦贞娘除开昨 择的一身气派的真紫 妆花通袖袄,也披着件银鼠里子的斗篷,头上戴累丝金凤钗、斜 米珠蔷薇簪, 前挂着缀珠金璎珞,看起来金贵至极。 秦芬不由得打趣:“四姐这一身,便是进 也够啦。” 秦贞娘知道秦芬是说笑,只轻轻横一眼:“你还说我,自己还不是打扮得光彩照人的?” 秦芬自来不 奢华,这时不由得摸一摸手上的珍珠戒指,问一句:“我是不是有些喧宾夺主了?” 去杨舅老爷家,杨氏和秦芬才是主角,依着道理,秦芬是不必跟去的,此次能去,还是杨氏的恩德。 秦贞娘挽着秦芬,慢慢地走着,说话也不似平 那样又快又脆生:“你哪里是喧宾夺主了,你是庄重。” 杨氏平 对子女们教养严格,出门得有出门的礼节,作客便有作客的规矩,杨舅老爷并不是常来常往的人家,秦芬首次上门,是该庄重些的。 秦芬顶着 头珠翠,到了上房,对杨氏行过礼,便得了一声赞:“五丫头今儿打扮得很好,和贞娘好似 花秋月,各有长处。” 平哥儿和安哥儿长大了,偏要和旁人显出不同来,这时听了杨氏的话,便互相看一眼,似模似样嘀咕一句:“头上首饰太多了。” 徐姨娘和青萍也在上房屋里,听见两个少爷这一声,青萍连忙 一句:“两位姑娘好似龙女般好看呢。” 龙女跟着的是谁,那可不是普度众生的观音菩萨。这一句明着是夸秦芬姐妹,实际上是赞杨氏呢。 如今青萍料理过商姨娘的丧事,体面倒比从前大些,杨氏有个什么事,她便和徐姨娘伴着往上房请安,话也比从前多些了。wEDal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