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老四那两个草包,便是加在一块儿也跃不过你去,不足为虑。至于老五,他有个好舅舅……”大公主诡异地停顿了片刻,抚摸着侄儿的脸,“无需担心,姑姑会替你扫清一切障碍。” 周元熙期盼地盯着姑姑,父王都不会为他做到如此地步。 诚然,争皇位只是大皇子的执念,可后来大皇子没了希望,反而是大公主对此事念念不忘。他们一家人为了储君之位付出太多,皇兄甚至为此丢了一条腿,眼看着太子自掘坟墓,此刻收手实在是不甘心。虽然皇兄不争气,但好歹还有一个讨人喜 的侄子,大公主越看小侄子越喜 :“元熙,姑姑跟你父王这半辈子的指望可就全在你身上了。” 大皇子皱了皱眉头:“你跟他说这些有何用?他才多大年纪,知道些什么?” 老三就是被贵妃 得紧,才跟贵妃离了心。 大公主横了对方一眼,没将这话当一回事。她知道皇兄担心什么,不过是怕侄儿步入老三的后尘,可老三那纯粹是自己不争气,她的侄儿本身就有凌云志,老三怎么能跟他比? 又过了大半个月,沙州情况终于彻底好转。衙门西侧的棚户只剩下零星几个病人,且如今情况都已经稳住了,傅朝瑜问过林簪月跟几位老大夫,得知这些人如今已经不会再传染给别人了,只是身子虚,到了晚间仍有些发热,可能要过段时间才能回家。 这段时间,即便他们再三注意防范,所有的药材跟不要钱似的往里送,可还是架不住有不少人因为鼠疫离开了。老人家自不必说,这么大的年纪便是 染个风寒都能被带走,更不用说鼠疫了。莫说是他们,城内的还有好些京城各地来的大夫都被连累。 除了他们,除了沙州官府,没有人知道他们离开了。如今尸身还葬在不远处的山坳当中,尚未来得及立碑,也尚未有人祭拜,甚至,连他们的家人只怕都不知道这个噩耗。 他们本是治病救人,结果自己却被搭了进去,最初那位态度高傲嫌刘知州啰嗦的老大夫,最后也没能撑住。天灾人祸从来都是无情的,不论是大夫还是寻常人,在鼠疫面前都是受害者。 林簪月给几个残余的病患煎完了药之后,看着他们服下才安心离开。这里只剩下几个妇孺跟孩子,恢复得比别人差些,林簪月不得不小心照看着。 待直起身,回望整个棚户。 原本 仄的地方变得空 的,幸运的人能安然出去,不幸的只能长眠地下。等回了屋子之后,众人围坐在一张桌子上,一时也有些沉默。当初他们初进棚户时, 屋子都是大夫,如今再看,却只剩下一半儿了。这一半儿还都形容憔悴。 林簪月打破了沉默:“此番治疫,诸位大夫共同商议改良了不少药方,不若大家将这些方子写下来,往后若不幸再有此事发生,也好有个借鉴。况且,这些方子也是诸位老大夫的心血。” 这几位老大夫虽不在了,但是心血不能白费,也不能叫他们就这样没名没姓地离开了,他们为治病救人义无反顾来了沙州,理应被人铭记。 林簪月的话立马得到了认同。他们决定在沙州多留几 ,等到医书写成之后再离开也不迟。 林簪月将这想法告知了傅朝瑜,傅朝瑜自然鼎力支持,甚至已经提前联系京城的书局了。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他也想写篇文章, 所有帮助沙州度过难关之人。 若没有他们,以太子那顾前不顾后的 子,西北早就沦陷了。只盼着皇上回京之后,能早 解决了太子。说起来,已经一月过去,皇上也该抵达京城了吧? 刘知州从外头回来,依旧傅朝瑜愁眉紧锁。这段时间他们傅大人老是这样,都未曾开怀过,人瞧着也憔悴了不少,要不是他们沙州出了这档子事儿,傅大人也不会累成这样。 刘知州走进去,捡着好听的话道:“大人,如今鼠疫都已经散了,该着手将后头的棚户拆了吧?” 那些棚子也就他们自己临时用一用,若是被外人瞧见那也太寒碜了。 傅朝瑜道:“如今还不急,等再过十 ,届时城中真的没有人发热,再拆也不迟。” 刘知州点点头,他们这儿是可以再等等,但是别的地儿却等不了:“崔大人方才送口信过来,问互市监的商贾是否要送他们离开?” 互市监其实一直被保护得很好,包括北边的军营里头也都没有一人患过鼠疫, 染鼠疫的都是沙州城内人,因封城封得快,没有 到外头去。 那些商贾其实早就可以回去了,只是傅朝瑜担心会生变,又疑心他们之中有内鬼,所以一直没放人。不过,以如今沙州的情况,将他们放了也未尝不可。傅朝瑜下去写了一封信,让人转 给崔狄。 很快,留在互市监的西域商贾们便得到了消息,大魏正在准备晚宴,等到晚宴结束之后便会放他们离开。 得知这一消息后,众人终于看到了点盼头。他们在这里被关了这么久,起初抱怨连天,后来逐渐没了脾气。得知海山等也染上鼠疫之后,这埋怨则成了不安,唯恐自己也跟着倒霉。好在大魏待他们不错,不仅每 好吃好喝地待着,甚至还给他们开了不少汤药预防。 其实究其 本,大魏不放他们离开也不过是不想他们将这鼠疫带去自己的国家罢了。扪心自问,他们的部族能为了不相干的人做到这个份儿上吗?必然是不行的。所以抱怨过后,众人心里多多少少对大魏保留一份敬意。先前有人置气,扬言明年今年秋冬的互市势必不会参加,可这些话也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谁会跟钱过不去? 他们眼瞅着是能离开了,可是东.突厥那群人却没了音信,尤其是海山,被大夫带走之后便生死不知了,有传言他已经没了。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碰上瘟疫有几个人能抗得过去的?东.突厥被带走的人一茬接着一茬,不知他们是不是都没了。 也有消息灵通之人已从崔狄身边偷听到了真相,见众说纷纭,他却摇了摇头, 低声音道:“你们猜的都不对,我听闻,那海山如今还活着呢。” 他也是昨儿外出遛弯时正好碰到互市监的人,对方想是没看到他,所以说话也没避讳。 说完便有人质疑:“若他没死,为何总见不到人影x?” 说话那人神神秘秘地凑近:“还能为何?被大魏给押住了,包括先前东.突厥来的一批商贾,如今都在牢房里关着呢。这回沙州闹得鼠疫便是海山等人 出来的。” 众人闻言,倒 了一口凉气,这件事情可不能信口雌黄! “别不信,我偷听大魏衙门的人说的,大魏皇帝如今在南征,等他回京之后此事便有说法了。你们等着看吧,大魏跟东.突厥有的闹呢。”先前吐谷浑的商贾杀了大魏的百姓,如今吐谷浑便成了伊州;这回东.突厥可是直接害得数千沙州百姓无辜葬送 命,以大魏皇帝的 子,还不得将东.突厥给踏平了? 东.突厥大汗霸道得很,行事狠毒,自称草原雄主,将其他部族全不放在眼中,在场就没有不恨他们的。但是恨归恨,他们怎么都没想到东.突厥能做得这般丧心病狂。那可是鼠疫!若不是沙州应对得当、各州支援及时,还不知要死多少人,就是他们也不能幸免。 “若当真是东.突厥所为,让他们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众人也义愤填膺起来。 数 之后,皇上携待一万人马率先回京。他在途中便收到好些消息,也知道沙州的疫情如今已经稳住了。 幸好有傅朝瑜,换了别人,皇上都不敢想事情会糟到何种程度。说起来,傅朝瑜的确是他的福将,这回征讨安南,最后所用的也是傅朝瑜的法子,一路推进,却并未毁坏多少屋舍,打着正义之士的旗号约束士兵,没让他们抢掠平民之家,最多抄了些不干人事的富户罢了。 皇上将吕相丢在了安南,吴之焕等一批通晓安南话的文官也被丢在了当地。皇上对他们没多少要求,傅朝瑜当初是如何收复伊州的,他们便得如何收复安南民心。既有前例在,照葫芦画瓢就是了,若是这点事都做不好,吕相这个丞相自然也不必再做了。 他这个丞相虽然有些小心思,但是手段能力都不缺,皇上不担心他会误事。安南之事暂且放在一边,如今皇上回京,主要是为了收拾太子的。 太子上午才领着百官共 圣驾,晚上便收到了废太子的诏书。 “……太子秉 乖戾、罔体朕心、违背朕训、穷奢纵 、逞恶不悛。朕图维再三、万不获已。今奉皇太后慈命、告祭天地、太庙、社稷,特废黜拘 。” 成安亲自诵读圣旨,一字一顿,字字清晰。 太子跪在东 院中,听得也明明白白,可他如何能信这是父皇写给他的圣旨?当初立储的圣旨还在宗庙里供着,父皇如何能废了他? 难道是有人在父皇面前告了状,是皇贵妃?还是杨直? 太子愤然起身:“父皇莫不是听信了谗言?” 成安公公手头这道圣旨没有人接,他将圣旨卷起来,面无表情地看向对方:“是何原因,圣旨上都有写明。” “那都是污蔑!”圣旨上的罪名可轻可重,说的都是从前的事,一句也没提到沙州,没提到鼠疫,可太子敢断定,父皇肯定是因为这件事情才废了他。 何至于此! 沙州安然无恙,鼠疫也消散了个干净,他便是没能及时将药才送过去后来也都补了,终究没有酿成什么大祸,他只是想给傅朝瑜一个教训罢了,难道在父皇眼里,他还比不过一个外人? 太子铁青着脸:“孤要见父皇!” 尚未抬脚,便被人拦住了。 成安公公虽然面对笑意,却分毫不让:“圣上有旨,将废太子 于京外行 。” 太子失神地望着东 ,父皇他,真的一点父子之情都不念吗? 成安公公最终还是将人带去了行 ,太子一言不发,但心里那团火始终未灭,他不信朝中那些人会支持父皇废太子! 第164章 西征 太子被废, 同样在朝中引起一阵滔天骇浪。哪怕太子这些年一直不受宠且行事越发 进,众人都从未想过圣上会废太子。 废储君这道圣旨在颁布之前瞒得这样紧,只有两位丞相与成长等人知晓。知道的人越少, 回旋的余地也越少, 等到这消息传开之后,他们想要再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圣旨已下,覆水难收, 他们难道还能 着圣上收回圣旨不成? 但是劝肯定是要劝的, 太子是嫡长子,从前皇后在世时朝中一大半都是太子的势力,就算如今太子 被圣上剪得所剩无几, 也还是略有残留,加上有些保守之人固执地推崇嫡长子继任,故而等第二 朝会时, 给太子求情之人面上看着依旧不少。 众人并非执意要说太子无罪, 他们也不敢同圣上对着干, 只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先后提到皇后、提到嫡长子、提到圣上与太子的父子之情,企图勾起圣上对太子的怜惜。 然而这回他们失算了, 皇上听到他们替太子说话之后, 然而越发厌恶起来, 在朝中大发雷霆, 丝毫不见得胜归来的喜悦。更甚至,皇上还无理取闹地将教子不严的责任推卸到大臣们身上:“如若不是你们尸位素餐、 食终 、无所用心,废太子断不会荒唐到这等地步!” 众大臣:“……” 他们只是臣子, 又不是太子他爹! “废太子罪行滔天,尔等也难辞其咎!”皇上将目光放到两位丞相身上, 抨击其碌碌无为,未尽到人臣之责,枉费了他这么多年的信任,废物一个,不对,是两个! 两位丞相闷头不语,不敢火上浇油。连丞相都没能幸免,剩下的自然也倒了霉,或多或少挨了一顿臭骂。皇上并不觉得是自己教子无方,反而认为是某些人教唆,他固然不喜废太子,但是对这些 诈无 的大臣们也全无好 。 今儿的大朝会,除了远在安南的吕丞相,其余人都被骂了。吕相没有亲自面对怒火,却也被皇上给记了一笔。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个姓吕的早就跟太子掺和到一块儿,表面光风霁月,内里只顾着追名逐利。若不是他还有些能耐,皇上这回也同样不会放过他。 下朝之后,各衙门五品以下的小官们也陆续得知了这一消息。陈淮书等人趁机碰了个头,他们也都没料到圣上竟会如此干脆地废太子,真可真是意外之喜了? 废太子对有些大臣或许有影响,但是对杨毅恬这些从不站队的人来说,绝对利大于弊。有这样一个公私不分的储君,大魏 后能否维继都还是未知,如今这样,倒也 好。 周文津碰了碰陈淮书的肩膀,问道:“你兄长也没影响吧?” 陈燕青从前为废太子做了不少事。 陈淮书垂下眼眸,冷笑了一声:“管他作甚,便是被贬官 足也是他应得的。” 不过以圣上的旨意来看,陈燕青应当不会卷进去。被拘 的只有太子跟后妃,小皇孙周元懿仍留在弘文馆,可见圣上还是留了余地的。 朝中臣子被训斥,后 妃嫔听闻之后也唯唯诺诺,不敢吱声。 贤妃很是亢奋了一阵,但随即就想到自家老四的天分,又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没有这个天赋还是不要肖想储君之位了,也不看看太子跟大皇子为了储君之位都惨成何等模样了?贤妃拉过周景成,既是安 自己,也是安 儿子:“切记这些 子少往你父皇跟前凑,否则惹了旁人的眼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倒霉的。” 周景成眼珠子转了转,似乎想起来,他五弟仿佛也说过差不多的话。 相较于贤妃的理智,贵妃那边显然冷静不下来,甚至还私自同 外联系,准备让他父亲上书另立太子。 杜尚书回了一封信进 ,将贵妃训斥了一顿,告诫其不该管的事不要再管,免得连累娘家。 贵妃气得够呛,拉着黄姑姑诉苦:“如今废太子跟大皇子都已失势,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父亲竟不知把握,反责怪我手伸得长?若我儿登基,杜家岂能没有好处?” 杜家姻亲无数,只要全力扶持三皇子,他们必能力 其他几个皇子皇孙。贵妃怎么都想不通父亲为何会这么轴? 黄姑姑的安 的话还未说出口,周景文却忽然出现在门外。 黄姑姑一愣:“殿下?” 贵妃也探出了身子,对上周景文淡漠的眼神。就在主仆俩疑心这小子究竟听到了多少时,周景文却直接开了口:“母妃别惦记了,我对储君之位并无想法。” 贵妃猛x然起身,她这阵子为了全母子之情处处包容周景文,忍了这么久,就换来这么一句不轻不重的话?他知不知道自己不屑的储君之位究竟意味着什么? “我看你是种地种糊涂了,连孰轻孰重都分不清!”贵妃怒道。 周景文耸了耸肩膀,觉得有必要同母妃说清楚:“儿臣只有这么大的本事,于文于武都无建树,若是儿臣这样的资质都能做太子,那两个小皇孙还有周景渊岂不是直接能当皇帝了?” 也就仗着 里没外人,周景文才敢这么口无遮拦。他是真的没想过,周景文从来都没有什么野心,所以便道:“母妃,您也别折腾了,即便您真的将儿臣扶上储君之位,迟早也会被别人给拉下去,且没人会记着你的好。” 贵妃望着儿子无动于衷的神 ,一颗躁动的心也渐渐冷了下来。她看出来了,儿子是真的不稀罕她的的一片心意。想她一辈子争强好胜,怎么就养出这般不争气的孩子?贵妃前些 子还好声好气地哄着儿子,如今也懒得哄了,心灰意冷地嘲讽道:“也罢,你就种你的地吧,看看 后能有什么出息。” 周景文如释重负,脚步轻快地离开了。有没有出息无所谓,主要是他喜 种地,并且这回也总算是打消了母妃的念头,他还真担心母妃犯浑,非要 着他当储君,莫说他不喜 ,就连外祖父一家只怕也不愿蹚这摊浑水。 两位最有指望的 妃都沉寂了下来, 中也没人再费心争取了,不过大公主跟大皇子府上却人心浮动。大公主终于等到了这一 ,太子倒了,彻底起不来了,即便父皇还留着周元懿那小子也是无济于事。这么大的孩子倘若没人护着,在后 是长不大的。可惜,周景渊那头终究没能如愿,还折损了不少人手。否则若是没了周景渊,任凭傅朝瑜再有能耐也是白费功夫。 不过这事儿不急,东.突厥那边兴许会起战事,只要西北 起来,拿捏一个周景渊不是手到擒来?大公主信心 地同侄儿道:“往后 中再不会有人同咱们争锋了。” 这皇位,本来就还是他们的! 皇上返程后,几次暗示大公主自请离开,大公主只当没听见,后来甚至搬出太后说要给太后尽孝。皇上拿厚脸皮的大公主没办法只能虽她去了,有皇贵妃在,大公主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皇上没空教训儿女,他还得北征东.突厥。海山等人已经移 到大理寺了,大理寺审问的手段可不像互市监那般温和,海山等人在大理寺待上半 ,便什么都问清楚了。 虽然早知真相,但如今再次听闻,仍旧觉得东.突厥丧心病狂。 皇上怒不可遏,傅朝瑜带兵 了吐谷浑,他则领兵将安南收入大魏版图,如今正是意气风发之时。东.突厥在这节骨眼上闹事,摆明了是想要跟大魏开战。于是皇上当即便命人写好檄文,向天下公布东.突厥的恶行。WEdal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