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英娘立刻抓住机会,说:“我去看着她。” 她也走了。 潘旺奇道:“阿这么恨嫁……我都没问她呀!哎呀——” 冷不防股上被岑骥踹了一脚。 “少啰嗦,出发!”岑骥黑着脸命令。 ** 这次下山,白石山众人终于摆了山匪的身份,可以公然走在官道上,队伍气势非凡,夜里也能光明正大地找村落、城镇投宿。 李燕燕和古英娘分享一辆牛车,虽然只是最普通的车,不宽敞也不舒适,但和之前上白石山骑的驽马相比,已经是天壤之别。 只是,她和岑骥,从那天之后,再也没有谈过。 有时候,李燕燕从车窗望出去,能看到岑骥骑在高头大马上,很神气地跑前跑后,指使队伍按他的命令行进。 可岑骥的目光,一次也没有投向她这边,就好像明知她在这辆车里,所以故意错开。 对此,古英娘公允地评价:“岑骥虽然平常冷淡了些,内里倒不是个计较的人。从前对他不公平的事多了,也没见他多么放在心上……你能把他气到这个份上,真了不起!” 李燕燕有苦难言,只好装作睡着了,没搭话。 李燕燕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就算她可以信任岑骥,坦白之后,事情的走向也未必是岑骥或她能够左右的。 可她还是到不安,岑骥那如遭辜负的眼神像印在脑海里,经久不散。 “唉……有机会还是去找他谈谈吧。之前的话,应该还算数吧。”李燕燕疲惫地想。 终究是她依附于岑骥,如果一直不说话,她甚至不知道到了镇州之后,自己该何去何从。 不过,李燕燕还没等来这个机会,队伍却被一支轻骑从背后给追上了。 “郭大哥?!”古英娘远远觑见来人,惊喜又意外。 领队的将领高大魁梧,走到近前下马,摘下头盔,正是古英娘的相公郭长运。 “岑将军。”郭长运向岑骥抱拳,浓重的长眉拧起,脸上犹有不平。 “郭将军不是协同张将军驻防涿州?怎么到了这里?”岑骥也面有讶。 “嗐,别提了。”郭长运将头盔重重摔下,愤然道,“刚传来的消息,乌罗单于在雁门关下叫阵,被河东的神箭手中了一只眼,乌罗退兵,各部四散,有的退兵,有的转去攻打雁北小城,有的还在大营犹豫,却不敢出阵……” “咱们那位张将军,听了信,立刻点兵去攻云中了!我说这要先问过大当家,他却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还骂我婆婆妈妈,不配做男人!” 郭长运叹气,“这不,我这不配做男人的,只能抢先到镇州报信,顺带请罪去了。” 众人一听,都知关系重大,不敢多言。郭长运补充了饮食,换了马匹,只来得及和古英娘说两句话,又一溜烟儿地飞奔而去了。 “唉……唉……”古英娘连连叹气。 李燕燕小心地问:“怎么张晟对郭大哥也……” 古英娘却替张晟辩解:“唉,张晟他也不是坏……他这个人,总是太极端,喜的喜到天上,讨厌的讨厌到地底下……” 李燕燕眯起了眼,没说话。 不知为何,她觉得古英娘提起张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 暮初夏,天气善变,白还是万里无云,到了夜间,却突然响起震耳聋的雷声,不久,豆大的雨点也“哒哒”落下,砸在屋顶上,迸出更嘈杂吵闹的声响。 岑骥醒来,怔忡地了眼,方才意识到自己正睡在借住的农户家里。 接着又反应过来,这么吵,不止是雷雨声,外面有人在拍门,似乎在叫他。 他披上衣服,打开门,却见古英娘裹着蓑衣,站在檐下。一道电光破空,他才看到古英娘脸上十分焦虑。 “怎么了?” “阿的情形,不大对劲。”古英娘说。 作者有话要说: 小岑:也了,保证也做了,氛围绝佳,还是不配知道媳妇名字!哭气! —— 谢在2021-06-0100:06:37~2021-06-0300:43: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的小天使哦~ 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flank、小梨1个; 谢灌溉营养的小天使:flank10瓶;dhro1瓶; 非常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我怎么回来了? 李燕燕有些困惑,眼前廊柱高耸,帷幔层叠、青烟袅袅,分明是织香殿。她从生下来就住在这里,绝对不会认错。 “五叶针、金莲、地涌茅香、生汤、火……”一个清朗的声音。 阿衡哥哥?怎么会?! 月白衣衫的小少年板直,手中捧着几旧竹简,视若珍宝般,耐心解读着残损不堪的古老文字:“……调成赭膏剂,涂于新死之人体表……注意肢体不能残缺,轻使膏剂渗入肌理,不留痕迹……可延缓尸僵、尸斑,延迟半至一天。” 讲着可怖的话,他却语带笑意。 读完,他放下竹简,抬起头,俊秀英的眉下,一对眸子灼灼发亮:“这个方子,我从没在其他地方见过记载……只有这几残简,被农户用来垫酱缸的……有机会真想试试!” 书案对面的两个人显然没有分享他这份喜悦。 衣饰华贵的红袍少年打了个哈欠,抠着袖子,百无聊赖地说:“那就去刑部大牢里捞个没家人认领的死囚试试呗。” 而旁边那个…… 一脸稚气的女孩眉尖轻蹙:“四哥,你又没听懂,要新死的才行,尸、尸体还不能有残缺……大牢里,就算能等到,也多半用过刑了。” 她全身上下都透着嫌恶,说起“尸体”两个字,做了个要呕吐的鬼脸。 崔道衡笑眯眯地说:“没错!” 刚封了淮王的李夷光无意和妹妹争执,他十四岁,觉得自己几乎是个大人了,向往的是更烈的活动。 “这有什么意思?天还早,不如骑马出城溜一圈?或者再叫些人,打马球?”他着手提议。 崔道衡却冲女孩眨了眨眼,问:“可我觉得,先把药膏配出来存着也不错……万一以后有尸体可用……那小殿下呢?你想做什么?” 李燕燕知道她的回答。 制药和骑马之间,体弱多病的女孩想也没想便说:“我和你配药去。” “我就知道……”李夷光微弱地抗议。 而崔道衡投来会心一笑,书案下,他轻轻牵起了女孩的手。 …… 李燕燕动了下,发不出声音,只能静默地看着少年们远去,而她被无尽的黑暗留下来,裹挟,噬。 “你要对我做什么?!”她无声质问。 你还不明白……黑暗中温柔的叹息。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啊…… 狂风咆哮着,猛然间吹散黑暗,大雨瓢泼而下,帘幕随风狂舞——出崔淑妃青白的脸! 崔淑妃身体□□,四肢不自然地扭曲着,正在变得僵硬,而年轻女孩在旁低声敦促内侍:“涂快点!穆贵妃要来了!” 突然,殿门被风吹开,震耳聋的雷声,长龙似的闪电划过,将殿内照得惨白。 崔淑妃在榻上睁开眼,眼眶里却是空的黑。 “为什么?你竟敢这样对我?是我养大了你!” “我从来都很你……”李燕燕明知是虚妄,却还是说了很多,好像那些话在她心里存了很久,早就想要一吐为快。 “可是你已经死了……如果你早听我的,阻止穆氏封贵妃,也不至于后来把自己活活气死。用你一具尸体,阻止她登上后位,不值得么?你做不到的事,我替你做了,你不该恨我。” “崔淑妃”哪里听得进,只是怨恨地一直重复:“我养大了你……你却是个心狗肺的,心狗肺!” 李燕燕还要再说,却被黑暗推动着,离得越来越远。 像跌进漩涡,无数的片段闪过,却抓不住任何一刻…… …… 四哥面颓唐,为难道:“燕燕,太子生宽和,以后会约束二哥,不见得会为难我们……” 她冷笑,“父皇都约束不了,靠他?帮二哥求娶你意中人的,难道不是太子和三姐?……若是四哥即位,就会为难他们么?我想不会……所以为什么不能是你呢?为什么我们总要忍让?” 四哥的拳头握紧,松开,吐出重的一口气,又握紧。 …… 她手里攥着一方帕子,笑问:“原来你喜我四姐?她知道吗?” 清秀单薄的小内侍匍匐在她脚下,不住磕头,他磕得那样重,额角都渗出血迹,一边苦苦哀求:“殿下恕罪!殿下恕罪!求殿下……不要告诉她!” “哦?你怕的不是我罚你,而是被她知道?也是,四姐那么高傲的人……” 她无动于衷:“这样吧,你替我做件事,你的秘密我就不告诉四姐了。” 小内侍抬起头,苍白的脸上,几颗麻子很是显眼。他动了动嘴,最终没有说话,眼绝望。 …… 是啊,我利用了他。冯敬贤,好像是叫这个名字来着。 黑暗里的怪物不是别的什么,是我,李燕燕想。 可我……只是想留住仅有的一点东西,为什么不行?他们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要抢我的? 什么都有的人……这是她当时所想的吗? 不,是岑骥说的……岑骥? 响雷滚滚,无尽黑暗里,好像有一只手握紧了她。WEDAl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