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帆也不推诿,这个时候任何一个小决定都可能使事情走向完全不同的方向,他必须要做拿决定权的那个。 他苦着脸说:“咱家苦思多,当务之急是要把皇上救出来。我们可以先假意应下对方的要求,我再去云州将那六万大军调过来。到时,我们再跟西戎商议具体金额。前后夹击,西戎王必要权衡。” “那六万大军要如何调过来?”韩厉问。 “帅印在咱家手上,自然要由咱家去,就从韩大人来的那条小路回去。” 只要大军还由他控制着,这个皇上没了,大不了他再培养一个出来。 到了这个时候,谁有兵谁说了算。 公孙阶垂首,一言不发,等着韩厉的回复。 他想,韩厉一定不会同意的。 “汪公公神机妙算。”韩厉笑了,“公孙将军如何看?” “这……”公孙阶皱眉,“汪大人所言有理,只不过若西戎坚持要求一百万两黄金,那是打还是不打?若打,皇上还在他们手里……” 韩厉冷眼瞅着他们,身子微微靠上帐中木柱。 汪帆道:“我们可以少给一些。西戎地偏,野蛮贫穷,十万两黄金他们怕都没见过。” 公孙阶再次闭嘴,只偷偷瞄了眼韩厉,希望他能说句话。 “我倒觉得此计甚好。”韩厉道,“不如就这样定了吧。” 他说着走到帐门处,掀开帘子看眼外面的天,已近午时。 “汪公公快去收拾下东西,今晚好好休息,半夜寅时出发。寅时是守备最松懈的时候。” 他话音一落,帐内两人同时怔住。 汪帆没想到韩厉一下子就同意了,一时竟反应不过来。 他动动嘴,还想再说什么。 韩厉掀着帘子提醒他:“明西戎王大军一到,那条小路怕也要堵上了。” 汪帆不知回什么好,只得先回帅帐。 韩厉盯着他的背影,眼看着他走入红尖顶的营帐,这才放下帘子。 公孙阶马上过来。 “韩大人,你怎能同意让汪帆带着帅印离开。这样一来,皇上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岂不全成了你我二人的过失。” 韩厉看着公孙阶花白的头发和憔悴的面容,原本想说的嘲讽话便咽了回去。 他印象中出征前公孙阶头发没有这么白。 这位征战沙场二十余载的老将大概也没有料到,十万大军会以这样屈辱的方式输了。 不管皇上是否救得出来,他回去领罚都是一定的,轻则丢官弃爵,重则人头不保。 半生戎马,本可锦衣告老,却在最后时刻折了。 再追问那晚皇上丢失的细节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韩厉道:“汪帆最多拿着帅印回京,另扶新主。皇上无子,他想扶新主也要看群臣答不答应,这事没那么容易。” “他若是逃了……” 韩厉道:“公孙将军多虑了。一个能主动进做太监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放弃人上人的生活。这世上,他肯定是最希望皇上平安归朝的。” “那我们就这么等下去?” “当然不行。”韩厉道,“我会带人潜进去,想办法把皇上救出来。” 公孙阶眼一亮,似乎看到生机。 他与汪帆不同。汪帆手中有帅印,在中有庞大的阉,皇上出事,他确实有放手一博的机会。 但他不行,皇上平安无事回去,他才有活命的机会。 “韩大人对皇上当真忠心一片。”他对韩厉深深一揖,“韩大人若能救得皇上出来,公孙阶以后愿听凭韩大人差遣。” 韩厉扶了他一把,说:“这是本官该做的。” 这确实是他该做的。 沈家的人,可以死在战场上,可以死在自己人手上,但不能成为敌人羞辱大豫的工具。 是夜,寅时未到,汪帆便收拾了东西,在两名司使及一队侍卫护送下来到小路口。 “韩大人,公孙将军,咱家定会尽快率军前来。” 韩厉道:“本官与公孙将军就在这等着汪公公的好消息了。” “一定。” 韩厉又道:“天黑路滑,公公一定要小心,可别落了什么东西。” “多谢韩大人。”汪帆着急,怕引出太多动静,快速道,“咱家先走了。” 韩厉看着这队人消失在夜中,轻轻弯起角。 ** 皇上被俘一事,随着汪帆进入府衙,被唐广元知悉了。 他大为震惊,僵坐在椅子上许久缓不过来,甚至忘了吩咐人安排汪帆住处。 倒是那安顺,先一步找回神志。 他上前扶汪帆坐下:“大人连夜赶路实在辛苦,先休息下。” 汪帆看他眼,问:“你是……安顺?” “正是卑职。” 汪帆哦了一声。心想,这小子现在倒混得人模狗样了。 唐广元仍坐在椅子上,双目无神,脑中一片空白。 汪帆提醒他:“此事除开我们几人,万不可再让别人知晓,否则会引起大子。咱家正想办法救出皇上,还需唐大人多多援手。” 唐广元回神,忙道:“汪大人尽管吩咐。” 汪帆便说起那六万士兵要如何调到西门一事。 安顺虽然代表安王,但品阶低,只静静地听着。 他人安静低调,但心却一点都不安静。 当天夜里,一只信鸽从云州知府衙门飞去剑州安王府。 ** 安王府内,沈少归取下信鸽脚上的油纸卷。 皇上被西戎军活捉了。 看完短短的一句话,他静默片刻,忽然笑了。 他亲自将信给安王。 安王看完,冷哼一声,道:“真是天助夏君才。” “父亲为何这么说。”沈少归平静地问。 安王斜看他,道:“汪帆托大,帅军出征已令朝文武不,如今又把皇上丢了。这事瞒的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原本夏君才最大的担心就是小皇帝不被群臣认可,现在这问题几乎刃而解了。” “父亲的意思是,夏君才已经带着孝宗嫡子出发了?” “那是肯定的。只怕皇上一说要亲征,那边就蠢蠢动了。”安王不道,“你今怎么总是明知故问。韩厉这次来剑州监督我出兵,却一直都没来见我。他来能是做什么,肯定是安排夏君才他们去京城。” 沈少归沉默听着,等安王说完,他问:“若是圣上出了什么意外,顺位继承的是何人?” “圣上无子,唯一的兄弟又是个残疾,自然是由……”安王说到这忽地停住,他一下子明白了沈少归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先皇残杀手足,死侄儿,杀戮过重,以至后嗣凋零,仅有二子,老大还是个傻的,养在深几乎无人知道。 老二登基了,却被阉所扰,至今膝下无子。 若他死了,按祖训,继承皇位的,应是太|祖第四个儿子,当今圣上的亲叔叔,安王沈岷。 也就是他本人。 作为不受重视的四子,安王自小在太子长兄,将军二哥,悍将三哥的力下长大,别说当皇上,便是讨伐外族都不敢想,是以封了剑州这块最为安定和谐的封地。 现在,有个人告诉他,他不需要动用一兵一卒就有可能坐上那把椅子。 安王缓缓气,重新打量起自己这个便宜儿子。 “你说这种话,可是大逆不道。”他用一种平淡的口吻批评着。 沈少归起衣摆,双膝跪地:“辽王造反要借安王府的兵,忠义堂扶持孝宗遗孤也想借安王府的兵。父亲,您甘心一直给他人做嫁衣吗?” “你这是要本王弃礼法于不顾?” “孩儿正是以礼法为先。当今圣上若是有什么意外,父亲您继位名正言顺,何来大逆不道一说。” 安王眯起眼:“你就这么肯定皇上会有意外?西戎王虽野蛮,但又不傻。他好不容易捞到一个大豫皇帝,杀了只是一具死尸,留着换上一大笔银子才实惠。” “西戎王不傻,但圣上远离故土,饮食不适,又受惊过度,难免龙体欠安。父亲您想,”沈少归缓缓道,“皇上蒙难,不幸死在了西戎大营。我大豫将士腔悲愤,在新皇号召下一举灭敌……这样的故事听上去,比大豫花了百万两黄金赎回落难的皇上,要彩的多,史官也更有的写,实乃民心所向。” 安王垂眼看他:“你又怎知圣上会受惊过度龙体欠安?” “孩儿想圣上遇难,汪帆一定很着急。正好安顺就在云州,他身手不错,若主动请缨去救皇上,汪帆必会同意。” 意思是,让安顺去刺杀皇上? “你这想法,倒是大胆的很。”安王淡道,“我以前就说过你,遇上韩厉小心点,他眼下就在营地,你当心偷不成蚀把米。” “安顺不必去营地,更不必见韩厉,他甚至不用暴身份,就可以直接进入西戎大营。”沈少归道,“让云州府先准备一小批银子送过去,请西戎优待皇上。与银子一道送去的,还有一个戏班,圣上听戏,臣子们特意送个戏班过去,请西戎王一并欣赏。挑一些年轻漂亮的弱质男女,安顺混在其中倒也合适。” 刺杀皇上这事,在京城做很难,但在敌营,就未必那么难。 安王眼中出浅浅赞意。 皇位遥不可及也就算了,但若它只在你垫垫脚就能够到的地方,谁不想试试呢。 “你是什么时候有这个想法的?”安王问。 沈少归恭谨回道:“就在刚刚收到信鸽时。”WeDal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