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厉点点头,看了眼他牵的马, “你要出去?” “是。”鲁忠扬道,“皇上大军被困, 属下正要去府衙商议对策。” 韩厉微愣, 问:“几时的事?” “昨夜有斥候来府衙报信, 具体情况属下也不清楚。” 韩厉:“走吧,我跟你一起去。” 府衙内, 唐广元在院中急得来回走,见到鲁忠扬忙上来。 再一侧目, 竟看到韩厉。 他先是一愣,继而眼中生出光来。 “韩大人!韩大人来了,那太好了。” 唐广元虽不喜韩厉,但不可否认, 这位督卫大人还是有些真本事的, 尤其是跟皇上有关的事, 他从没失手过。 见到韩厉,他下意识就觉得这事稳了。 韩厉心下疑惑。他这几天马不停蹄,确实对大军动向有所疏忽。 但他出发时,皇上已经接近云州。 大军行动慢,他觉得自己应该会和皇上前后脚到达云州。 这几除了暴雨,也没什么特别的事。 他心里猜着,或许还是因为官道被毁,把大军困在了路上。 他没细问,只让唐广元说说情况。 连暴雨淹了鄯江江面三座桥。 大军困在云州外数,汪帆等的焦急难耐,便将大军分成两路,一路六万人原地待命,另一路四万人由他和皇上率领绕道从云州西边的无牙坡入城。 韩厉闻言眉头立刻皱起来。 在神话传说中,无牙坡曾是上古时期的战场,五龙犬盘瓠协助帝喾攻打吴将军时,在此掉落一颗犬牙,因此得名无牙坡。 无牙坡处在大豫与西戎正中,大豫一直将其视为自己的领地。 但是常驻云州的将领都知道,西戎同样将无牙坡归为他们的领地,双方摩擦大多因此而来。 如今大豫皇帝带着四万将士进入无牙坡,简直是开战信号。 汪帆常年在京中,对此不了解,带着皇上涉险,但公孙阶作为老将,不该犯这种错误。 “可是遇上了西戎军?”他问。 “正是。”唐广元道,“达古汗领着五千骑兵,把西路完全堵住。皇上被迫在坡上扎营,既进不来云州也无法掉头回去。昨,一队斥候趁夜硬闯西戎大营,最终只活了一个回来,遍体鳞伤留下口信就死了。说是要我们派人去把皇上接回云州。” 骑兵是西戎优势兵种,达古汗是名将,是与先皇过手的。 若说他带着五千骑兵堵了路口,韩厉信,但要说他能凭五千骑兵就把四万人困在坡上,他说什么也不信。 韩厉道:“只有五千,我们不是有四万吗?公孙阶难道连这种仗也不敢打?” 唐广元道:“那斥候来不及细说就咽了气。下官想,或许是怕危及圣上龙体。下官已经派了人去前线查看,几条土路全被西戎军队拦住。他们得知皇上在军队里,已经通知西戎王,想来西戎大军很快会过来。” 韩厉心道,真怕危及圣上龙体,就不会搞什么御驾亲征了,自己几斤几两没点数吗。 他说:“从这边攻过去呢?” 唐广元道:“我昨夜已经集结军队,但云州驻扎军本就不算多,这次又调了大半给亲征大军。主要是我们现在不知具体情况,不敢轻举妄动。” 韩厉道:“有地图吗?” “有。”唐广元即刻叫了一名将士进来,取出了云州军用地图。 无牙坡是个略高出地面的大山坡,因为一直没有明确归属,也就没人出钱修整,是以从云州到无牙坡只有一些土路。 唐广元派去的哨兵带回消息,几条土路皆被西戎军所围,勉强能看到坡上大豫的营地。 “如果西戎大军赶到,圣上危险。”唐广元心急火燎,“韩大人,你看如何是好?” 韩厉沉着脸,在心里把汪帆骂了个狗血淋头,骂完汪帆又骂皇上。 辽王好战,但人家能打赢啊,对内凶残,对外也不软。 这一个个都是些什么玩意,趁早死了拉倒,省得给祖宗丢人现眼。 但是作为一个对皇上绝对忠心的臣子,他说:“唐大人,能不能让余下六万士兵先转移到西边?” 唐广元道:“没有帅印,外面那六万士兵本动不了。唯今之计,便是先将皇上接到云州,公孙将军没了后顾之忧,便可与达古汗大战一场。” 他叹道:“只是我们的人本进不去,即使进去了,又如何能护着皇上穿过西戎大营?” 韩厉看着地图,脑子里不断地闪过这一路在云州的所见所闻。 他想到自己来时,村民指出的那条几乎称不上路的小路。地图上并没有显示这条路。 “本官这次入云州走了一条小道。”他指向地图,沿着鄯江东侧的山画了一条线,“这条路用来行军是不够的,但过一顶八人轿问题不大。唐大人可知这路通往何处?” 唐广元到任时间不长,又问那送地图的将士,那人也不知道。 他又叫来了府中资历最老的师爷。 那师爷琢磨了半天,才恍悟道:“当年修渠时临时开过一条运木料的小道。修渠的木料多是无牙坡下的枫木,想来,这小路应该能通到无牙坡,只是渠修好后,这条路再没人走过,肯定荒废了。” 韩厉心里有了数,对鲁忠扬道:“鲁千户,你从卫所点四个身手好的跟我们一同走小路。” 他又看向唐广元:“唐大人,你把云州可用的士兵集结在西门外。一旦我将皇上接入云州,你就与公孙将军前后接应。” 至于那六万人,既然没有帅印,就让他们原地呆着吧。 ** 酒坊院子里。 纪心言翻着账本,从中选了两家离得近的,准备今天过去对帐。 年底将近,到了要课税的时间,该还的货款,该收的钱,都得一笔笔兑回来。 这事本该由账房先生做,无奈……只能她亲自跑。 林伯给她拿了件披风。 “掌柜的,天冷了,多穿点。” 披风是白的,绣着浅蓝云边,头上一圈滚,非常中,男的穿女的穿都可以。 纪心言心知这是林嫂帮她准备的。 她谢过,将披风披上,顺便按了按上的小胡子。 这是她临时买的替代品,使用受不如原先的舒服,存在很强,不过戴了两天倒也习惯了。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林伯抬头看去,一时愣住。 纪心言跟着看过去。 下楼的是林娇儿,又不是林娇儿。 她摘了发钗,在头顶结起发髻,绕网巾,穿着一身青雨花棉长袍,间系涡纹犀带,竟扮起了男子。 她面无表情走到纪心言面前,接过她手中的帐本。 “我去对帐,午膳前回来。” 她说完,朝着大门迈步,临到门口,又转过头来。 “从现在开始,叫我林乔。” 纪心言弯。 有些人女扮男装是为了好玩,有些人扮男装是为了掩饰身份。 林娇儿显然都不是,整个青唐郡都知道林氏酒坊原来的小东家是个不十六岁的娇娇女,她怎么也不可能掩饰身份。 林娇儿扮男装,是一个态度。 她要让人知道,虽然她是女的,但从今天起,她会像男人一样工作生活。 纪心言笑道:“林乔这个名字好。我们娇儿其实一点都不娇。” 林娇儿红着脸瞪她一眼,给自己鼓气,迈出大门。 ** 鲁忠扬很快点了四名司使,带到府衙让韩厉确认。 他们找了一个下雨的子,准备夜里冒雨出发。 这天清晨,公还没打鸣,小雨打在石板路上,韩厉撑着雨伞来到酒坊外。 纪心言起后,到走廊上伸懒。 双臂高举时,觉得远处有人似乎在看着自己。 她随意转头,就见酒坊对面的树下站着一个黑衣人。 那人打了一把大油伞,伞遮住他半张面孔。 他手中提着一个鸟笼。 纪心言愣怔过后,顿时心雀跃。 她飞快地冲下楼梯,顾不上晨雨打衣衫,一把拉开大门,从积了雨水的石板路上跑过,溅起无数水滴。 韩厉将伞往前递。她冲进雨伞下,仰头看他。 韩厉笑道:“我今天要走,给你送鸟来。” “要回京城吗?”纪心言有些失落。 韩厉笑而不语。 纪心言便明白,他不是回京城,但要去哪不能告诉她。 她说:“你别忘了答应我的话,一定要好好活下来。我在这等你。” 韩厉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一些纸:“这些给你。”WEDAl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