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马,那人还吃亏了,但是驴子换狗车,这买卖怎么也不亏。 那人不敢相信自己有这好运。 纪心言板起脸:“还不走,是想下去陪你的同伴吗?” 那人将信将疑地拉上狗车。 “架子上挂着,给它们吃的就会听你的。” 那人一叠声的是是是,忙赶着狗车跑远了。 纪心言驾起驴车去接韩厉。 远远地,就见他靠坐在树边,一动不动。 她顿时吓出一身汗。 韩厉说过只要不用内力就无事,但短短两天,他已经两度催动内力,该不会…… 纪心言几乎是从驴车上翻下去的,径直扑到他面前,一摸他的手,果然又是冰凉凉的。 她一边喊他名字,一边试他鼻息,急得眼圈发酸。 韩厉咳了一声,悠悠转醒,对她这种动不动就试鼻息的行为万般无奈。 他拉住他的手,叹道:“你可真是……” 纪心言猛地抱住他,呜呜了两声,借着他肩头的衣服狠狠蹭掉眼泪。 韩厉的话卡在喉头,他侧头看着她发顶,眼中酝酿着复杂情绪。 “来,我扶你进车里。”纪心言调整心情,侧身撑起他。 韩厉一手扶着树干,借着她的力气站起来。 “到镇上先给你找个大夫。”纪心言说。 “没用的。”韩厉道。 “管点用就行,能撑到你回大豫就可以。”纪心言念叨着,像在鼓励自己,“我们肯定可以的,到镇上一定有办法。” 韩厉闭了闭眼。 他需要在一个地方静养几,还需要有人从旁协助,才能将蛊毒完全制下去。 但这件事纪心言做不到。 能回大豫自然最好,如果不行…… 他看向身边人。 女孩额间渗出细汗,眼角微红,比他矮了一个头却用全部的力气支撑着他。 在她搀扶下,韩厉坐进小棚子里。 车棚不大,和单人轿差不多,里面空的,只有一堆杂草,勉强能装下两个大人。 有了这个棚子,他不管是运功还是昏睡都不会被人看到。 纪心言让他躺在杂草上,给他盖上锦袍。 山下是夏天,这里虽处半山的位置,但雪几乎化没了,再往前便是绿林和城镇。 她下兽皮袄,也盖在韩厉身上。 正要退出去赶车时,手被韩厉握住。 “纪心言。”他的嘴毫无血,映得眸漆黑,有气无力道,“你带着我,不可能到封县。” “不试试怎么知道。”她答得干脆,不带犹豫。 韩厉牢牢盯着她:“如果再被沈少归抓到,他杀过你一次,一定会杀第二次。你自己走尚有活命的机会。” 纪心言抿,眼神看向地面,沉思不语。 “你有那么多钱,不想没命花吧。”韩厉又说了一句,停下来气,“你走吧,大昭的生活也不错。” “你说的对。”纪心言忽然开口,“凭我不可能把你送回去。” 韩厉眼神暗了暗,一颗心沉了下去。 “所以我得雇人。”纪心言皱眉,“还得找个高手,最好能背着你飞檐走壁的那种高手。” 韩厉愣了:“你说什么?” 纪心言回手,将他放在外面的胳膊收到锦袍里。 “你睡吧。等下我去镖局雇人。” 她说完要去驾车,不想韩厉又将她一把抓住。 纪心言看着刚刚掖好的锦袍又散开了,气道:“你又想说什么?还是让我走?把你一个人甩这?” 韩厉被她怼了一下,一时哑口。 半晌后,他从怀里摸出一个拇指大小的漆黑的纸筒,放进她手心。 “这是什么?”纪心言问。 “信号烟。” “是不是可以叫来左司的人?”纪心言惊喜道,“你怎么不早拿出来。” 韩厉卷起她的手,将那纸筒牢牢握进她手心,用所有的力气,一字一句道:“你记住,不到万不得已时,绝对不能打开它!” 纪心言将东西收好,连连点头:“我懂。” 这种保命的东西哪能随便拿出来玩。 韩厉觉得,她未必真的懂,但当他把东西给她的一瞬间,整个人都轻松了。 ** 水仙镇从建筑到路人服饰,有着浓浓的异族风。 即使越来越多的大豫人跑到这个镇上讨生活,也没有改变当地人的穿衣习惯。 那些带着兽骨环,光头上面纹着兽图,或穿着肩兽皮坎的,一看就是大昭人。 纪心言的衣服早就在几天的摸爬滚打中脏得不忍直视,坐的又是小驴车,相当不起眼,进了镇子并没有引人注意。 她暗自庆幸之余,开始找九方所说的镖局。 水仙镇是大昭距离大豫最近的城镇。 出了水仙镇往东北,经过很长一段三不管地带,就到了大豫的边境小镇封县,其间坐落三两小村。 两国和睦时,常有商贾在此经商,关系紧张时,这里便是战的前沿,也因此没有官员愿意花钱花力治理。 这就导致三不管地带不时会有劫匪出没。 纪心言自问没能力独自护送韩厉到封县,她需要帮手。 问过路人后,她来到镖局门前。 和想像中挂着旌旗威风凛凛的镖局不同,水仙镇的镖局更像一个铁匠铺。 三个连着的平房,连院子都没有。 平房前面空地上,三四个着上身的男子,光天化下大汗淋漓地砸着铁,背上纹身狰狞可怖。 纪心言驾着驴车停到平房前,犹豫了许久才问:“请问这里是镖局吗?” 一个打铁的汉子手下不停,随口应道:“要保什么嘛。” 他的大豫话说得不清晰,四声几乎全是平音,结尾还带着拐弯。 “送我们去封县。” 那汉子停下动作,抬头看她,又看看驴车,转头和身边另两人用大昭话说了几句。 他转成大豫的语言,说:“二十两。” 纪心言眉头微皱,道:“我只要一个人,但他必须是高手。” 那人又和同伴商量了几句,问:“你出多少银子嘛。” 如果是真的高手,多少银子都可以,但她不想了白,问:“你们这里最厉害的人是谁。” 那人道:“就是我。” 纪心言二话不说,抄起一块石头朝他打过去。 那人往旁边一躲,气得用大昭话噼里啪啦骂了几句。 纪心言对他的反应非常不,她皱眉,“没有再厉害的吗?” 旁边一人哼道:“有厉害的,你请的起么?二百两。” 纪心言觉得他是在狮子大开口,吹牛而已。 她摇摇头,想换个地方。 起先那人又道:“大豫来的小丫头,不要瞧不起人嘛。那是真的高手,二百两都少收你了。” 纪心言已经不抱希望了,随口问道:“有多厉害?” 这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脸茫,显然谁也不知道那个高手到底有多厉害。 纪心言觉得自己在浪费时间,她叹口气,握上缰绳。 打铁的汉子可能看她是个大主雇,不想放弃这单生意,往前两步,说:“你见见他,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嘛。” 纪心言环顾这个七八糟的小镇,无奈道:“那我见见他吧。” 那汉子回身对着后面的平房喊道:“虎娃,接客咯嘛。” 纪心言:…… 不一会儿,最左侧的一间平房竹帘掀起,一个穿着灰衣的单薄身影走了出来。 那人面苍白俊美,身后背着一把宽柄大剑,剑柄朝左。 纪心言几乎是下意识地从车驾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人,呢喃道:“江泯之……” 作者有话说:WeDAL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