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上的夜空格外美,星星密集向着一处洒下,仿若银河。 相比杜鹃坪的喧闹,这里清静许多。 纪心言把厚袄穿上,站在院中望着天空。 院子的位置是心挑选过的,从此处看到的雪山比照片上还美。 不远处传来丫鬟们的轻声笑闹,应是太守夫人住在那里。 纪心言听着女孩子们的笑声,忍不住弯,她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和朋友这样嬉闹了。 回想这一路,她连朋友的时间都没有,认识的几个人全是匆匆过客。 入夜渐凉,嬉笑声逐渐消失,她贪恋美景不愿回屋,仍静静地立在院中。 沈少归站在小院门口,看着雪地上的人。 那是比雪山还要美的风景。 这样的人,怎么舍得让她消失。 他完全可以把她藏起来,不让父亲知道。 他有这个条件,也有足够的能力。 即使父亲知道了,他也不怕,安王府这些年的风雨有多少是靠他在中化解的。 如今他父子二人得以回剑州,又有多少是他的功劳。 更何况,自己和当今圣上情谊非比寻常,好比先皇与陆骁。 如果他愿意,求皇上赐婚都未尝不可。 沈少归眼神坚定。 他的确离不开安王府,但安王府又何尝离得开他。 只要他足够强,就可以保护心的女孩。 沈少归越想越觉得心安。 安王的突然袭击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如今静下来细想,自己在中经营十年,早就不是那个一无所有的小戏子。 他像是重新找回了斗志,角弯起,轻声唤道:“心言妹妹。” 纪心言转头,讶在眸中一闪而过,还带着丝丝不明显的戒备。 沈少归心一沉。 所有的设想都有一个前题,她必须全心全意地接受他,接受他的安排。 纪心言朝他行礼:“世子。” 沈少归走进院中,笑道:“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纪心言笑了下,说:“世子想怎么叫都可以。” 沈少归站到她旁边,一同往天边看。 “真美。”他叹道。 纪心言扭脸看他,说:“世子不会也没来过吧。” “完全没有印象了,像第一次来一样。” “世子生在剑州,又是安王府唯一的公子,芜河也没游过,雪山也不记得。” 沈少归自嘲一笑:“我不是王妃亲生的孩子,她不喜我。王爷在我两岁时就去京城了,我和他一共没相处过几天。我到京城后,一直生活在皇里。” “皇有意思吗?”纪心言问。 “还不错,比这世间大多数人的生活要好些。”沈少归如实道。 纪心言微讶。 她见多了小说里影视剧里把皇说的仿佛人间炼狱一样,似乎除了孤独寂寞和勾心斗角就没有别的。 “我总听人说中规矩很多。” 沈少归道:“确实如此,但这市间哪里没有规矩,至少在皇里不用自己愁吃穿用度。” “你就住在里吗?没有自己的房子?” “我应该住在王府,但一直离不开京城。在京城,炎武司有自己的衙门,不过皇上喜让我住中。” 纪心言问:“韩大人住在炎武司?” 沈少归微滞,很快恢复平常,道:“是的。左司的人不是孤儿就是被家人卖入炎武营,和自小入的人差不多。” 纪心言点点头。 “心言……”沈少归犹豫了下,到底把妹妹两字咽了回去,“你想去京城看看吗?” 纪心言答的干脆:“不想。” 沈少归又问:“那你想在哪里生活?” 纪心言快绷不住了。 “将来的事我说不好,走一步看一步吧。” 一直碰软钉子,沈少归也不气馁,仍是温言软语,但说出来的话越发直白。 “是我拜托包千户送你来别院,因为我有话要跟你说。” 纪心言暗自叹气,想打断他:“世子,有话回去……” 沈少归不等她说完,径直道:“我喜你,很久了。” 纪心言转过身,不再看他。 沈少归绕过一步,站到她面前,紧盯着她说:“你不想去京城没关系,我在京郊给你买一个院子。只要我在一天,一定保你平安快乐。” 纪心言心下暗惊,忍不住观察他的表情。 今天的世子似乎特别急躁,仅仅是表白的话,需要这么用力的说出来吗? 她不由的想起前世一些求而不得转而变态的新闻,决定采取迂回战术,先把人稳住再说。 她清清嗓子,略带羞涩地说:“太突然了,得让我考虑考虑,总不能现下就答复你吧。” 沈少归沉默地看着她,心知她只是在找借口敷衍自己。 这让他心很痛。 他单手摸入袖兜,取出一件东西,递过去。 他的手指和衣袖遮住了东西的全貌,纪心言需要低头细看才认出是自己丢的那半块八卦牌。 她惊讶地说:“怎么在你这?” 边说边伸手去拿。 她的手指捏上牌子边缘,将牌子从他手里出。 沈少归松开手,牌子渐渐出全貌。 它不再是半块,而是一个完整的圆。 衔接处被人用胶黏了起来,虽然边缘早已经磨得光滑,使那接看上去不太牢固,但仍能确认这是一对互相契合的牌子。 纪心言盯着这块拼凑完整的不值钱的圆牌,半晌才抬起头。 “你是玉楼?” 沈少归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就这样看着她。 纪心言想起韩厉说过的话,下意识道:“不可能,世子上京的路线和时间跟玉楼没有重合。” “你真的什么都忘了。”沈少归叹道,“那天晚上,我给你牌子的那天晚上,我跟你说,一年之后我肯定回来找你,让你安心在戏班等我。” 纪心言又一次觉到心底涌上毫无头绪的哀伤。 她单手抚上心口,皱眉道:“世子是去京城的,他为什么要去丹。” “他的生母是丹人,想绕道回老家一趟,但被王妃派出的人截杀。那天我去里抓蛇,正遇上躲在里面的世子和他的娘。” 纪心言睁大眼,又惊又惧:“你杀了他?然后冒充世子?” 沈少归身体一僵,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是我杀了他?他自己身子弱,路上一直生病,我花了所有的钱帮他治。入城要身份,我怎么说都没人信,差点被打死,我能怎么办?!” 他气愤道:“明明这一切都是天意!天意让我遇见他,天意让他死在城外,天意让当时的太子喜听戏,而偏偏我从小学戏。这个世子是我的,我做的比他好得多!你们以为他那种格进了能活下来?你知道里有多少人想我死,又有多少人冷眼等着看我笑话。” 纪心言被他吓到,往后退了两步。 她的退缩更加刺沈少归。 “别人就算了,连你也这么想?”他语带悲意,“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一个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人?” 他往前两步,纪心言又往后两步。 她努力挤出一个笑:“世子,你冷静一下,你说的太多了。我不想知道这些事。” 沈少归平复情绪,听到隔壁院子里传出不甚清晰的朗笑声,顿时有些后悔刚刚说话太冲。 “对不起,我不是冲你。” “没关系。”纪心言很快回道。 沈少归看着她,抑了太久的情绪终于有了一个口子。 他不能对安王说,不能对安王妃说,他在这世上没有亲人也没有真正的朋友。 但他还可以对心言妹妹说,因为她是他唯一的亲人。 他往前一步,想握住她的手。 纪心言不动声背过手。 “心言,跟我走吧。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给你买院子,买婢女,买仆卫。我会派很多高手保护你,不让任何人伤害你。告诉我,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我都可以给你。” 他急切地再次往前一步。 这次纪心言没有后退,而是抬头看向他,平静地说:“我想过自己说了算的生活,想去哪就去哪,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喜谁就喜谁,不受人控制,不被人强迫。”WEdAl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