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父亲送给母亲的礼物。”他顿了下,说,“是我亲生母亲,她离世前付与我,让我好好保管,他送给……重要的人。” 纪心言抿:“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沈少归道:“我母亲出身低微,父亲送她的东西都不是什么贵重之物。这簪子也是如此,寻常白玉所制,但因样式素雅,最得我母亲喜。若说价格,绝不是什么贵重之物。” 纪心言暗自叹气,将盖子轻轻合上,冷静开口。 “世子,我不用簪子不是因为没有,而是不会用。我试过很多种材料,皮绳是最方便的。这东西我若收了,过几带上路凭麻烦。世子若真为我着想,还是收回去吧。” 沈少归顿了顿,又道:“那你喜什么,我下次……” “过几城门开了,我就要离开,路上带着多余东西很不方便。” 沈少归沉默片刻:“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 他将锦盒收入袖中,原地默默站着。 纪心言不好赶人,只得也沉默着。 末了,还是沈少归先开了口。 他微一行礼,道:“那沈某不打扰姑娘休息了。” 这天晚上,沈少归独坐房中,手里把玩着那支白玉簪子,柔俊美的面上毫无表情。 玩着玩着,他突然发狠,将簪子掷向地面。 啪地一声,簪子断成三截,咕噜噜滚到门边。 与此同时,一样东西破窗而入,咄地钉进柱。 “什么人!”他喝道,飞身而起,冲入院内。 只见一黑影从屋顶一闪而过。 沈少归心中郁结,气极之下扬身追去。 黑影在他身前不远处,时快时慢,像是在挑逗一般,直冲到一道红砖绿瓦的高墙下才停住。 沈少归怒火中烧,剑就刺。 “好大的胆子,敢在炎武司面前猖狂。” 谁料那黑影双膝一弯,跪在地上,双手抱拳,对他行礼道:“属下安顺见过世子。” 他的声音尖尖细细,乍一听辨不出男女,这在内很常见,但在外…… 沈少归长剑急停,皱眉思索片刻,问:“你是父亲身边的安顺?” “世子请看,这是什么地方。” 沈少归连退数步,抬头望去。 但见高墙一侧,朱红大门气派非常,门口石狮威风凛凛。 大门上方横匾书着三个大字——安王府。 沈少归倒口气:“安王府?” “属下受王爷之命,请世子回府叙事。” “王爷?”沈少归难以置信:“你是说,父亲来了?来剑州了?” 那黑影又是一拜:“王爷正在府内等候世子。” 第61章 安王府中一片寂静。 正屋的大门前立着一个女人。 女人一身寻常贵妇打扮, 不过四十的年纪,保养极好,圆脸杏目, 端得贵气。上身着紫盘玉圆领宽袖袍子,下着手工制的二十四褶马面裙,手握一圆面仕女图扇。 在她旁边两名侍女正轻摇蒲扇为她驱赶蚊虫。 沈少归一步步走近,走得很慢。 “你回来了。”那女人微抬下巴,以一种十分稔的口气道。 沈少归停住脚步, 与她对视片刻。 女人轻笑, 说:“怎么,在皇住了十余年, 连家都不认识了?” 这时从旁边走来一侍女,到女人面前行礼:“王妃, 诵经时辰已到。” 安王妃道:“今世子回家,其余事便停了罢。” 侍女应声退下。 沈少归再次端详那女人, 脑中闪过一幅幅画卷, 终于从遥远的模糊的记忆中找出了属于她的那张。 他大惊失, 忙跪倒在地。 “夜昏黑,孩儿一时不查, 冲撞母妃,还请母妃责罚。” 安王妃话中有话道:“不怪你, 你我本就不,能认出已是不易。” “孩儿……孩儿……”沈少归磕磕巴巴地,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安王妃本人,毫无心理准备。 王妃身后主屋大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踱步走出, 站到王妃身边, 暗黄之气若隐若现。 沈少归看清来人,惊地原地跪行几步。 “父亲,您真的来了,怎么会……” 安王沈岷负手站在高处,冷眼看着跪在下方的沈少归。 “我数前便到了,本以为你再怎么忙,也会先回王府看看。不想,半月过去,你倒是越来越忙,怕都把自己还是安王世子的事忘了吧。” “父亲,是孩儿不对,本来……” 安王冷声打断他:“你这声父亲,我可不敢当。” 沈少归一愣。 安王妃柔声劝道:“王爷莫气,这孩子懂事,若知晓其中厉害关系,必不会让王爷失望的。” 她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人,说:“我先告退了,你们父子慢慢说吧。” 安王妃领着侍女们离开,院中恢复安静。 沈少归跪在地上,没有人叫他起来,他不敢动。 安王妃他从未见过,但安王爷每年总要见上几面。 闪电划过夜空,远处传来滚滚雷声。 “父亲,您回剑州,里……” 他想问问里怎么会答应让安王回剑州,但他实在说不下去了,因为安王看他的眼神太冷漠了。 虽然他与安王并不亲,但在中遇到还是会父慈子孝一番,如今离了京城竟是这种态度。 沈少归一时摸不着头脑,不敢说话。 安王踱步,走到他近前,居高临下说:“见到我还要手持长剑么?” 沈少归赶紧收起佩剑。 “孩儿知错,孩儿不敢,只是刚才有刺客……” “刺客,呵呵。”安王爷冷笑,“你先不要自称孩儿,你是谁的孩儿我并不清楚。” 沈少归睁大眼,震惊地看着他。 安王爷缓缓道:“千里迢迢独自逃生回来的儿子,我怎么可能不查一查便认下来。” 这句话犹如五雷轰顶,沈少归面唰地惨白一片。 他嘴哆嗦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安王声音沉沉:“先皇,也就是我的好哥哥,一心想我绝后。他光把我一人在京城还不够,还要把我唯一的儿子宣进做质。宣武八年,一纸诏书,安王府车队从剑州出发。” “里的人都知道,王府车队在爻城附近遇瘟疫,薛氏在瘟疫中病死,车队众人散落不明。十岁的男孩孤独无依,幸得忠心耿耿的老仆保护,一路艰辛直到宣武十年才到了京城。” 沈少归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安王每一句话都如刀子般刺他。 安王冷笑一声,说:“这是为了安抚先皇,编出来的故事。那个老仆来年便病死了。真相是,薛氏想借上京时机,绕道回老家丹看一眼父母,却在半路遇上劫匪。劫匪真正目的并非为钱而是要杀了薛氏。” “落单逃生的归儿遇上当地一个唱戏的孩子,后来那孩子送归儿上京,一路出钱出力。无奈归儿体弱,从不曾吃过这种苦,还未到京城就病死了。那孩子虽比归儿大上一两岁,但身高并未相差太多。再加上我离开王府时,归儿只有两岁,容貌早已大变。那孩子年纪虽小,胆识却够大,竟顶了归儿的身份自称是安王府的公子,被城门守卫送到府衙。” 安王说到这,转头问沈少归:“我说的可对?玉楼。” 沈少归面苍白如纸,全身血都如凝固一般。 安王本不必得到任何回答。 他说:“这十年不曾有人怀疑你,你真的以为是自己扮的好?那是因为我想让你继续演下去而已。为了让皇上安心,我只有先认下你,再图打算。” “只是我没想到,你这个人竟还有几分本事,知道如何讨好皇上和太子,渐渐混得如鱼得水,连带着我的子也好过了几分。” 他淡淡地瞥了沈少归一眼:“夹里求生倒是厉害,不愧是戏子出身。” “父……”这一声父亲怎么也叫不出来了。 安王叹道:“我那时觉得有你这么个‘儿子’也不错,在里能帮衬一二,将来真成了人质也不心疼。但意外又发生了,你救了落水的太子,转眼成了皇上新封的安王府世子。” “这样一来,安王府与你就永远绑在了一起!” 他往旁边走了两步,语气中仍有不。 “绑在一起便绑在一起吧,或许你可以让我重回剑州。只是如此一来,那些知道你过去身份的人便不能再留。我出不了京城,只得去信告知王妃,同时将你的画像一并送回,好让王妃看清楚世子的样貌。” “王妃将此事处理的很好,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但到底几年过去了,戏班人来人往,总会有漏网之鱼。我没那么多力,只要他们不像纪金海那样自己撞上来,也就懒得管了。” 沈少归睁大眼,又惊又惧:“纪班主他们……” “都死了,因为你。”安王冷淡地说,“你是先皇亲封的世子,怎么能是假的!不可以是假的!这是欺君之罪。” “你应该跪谢王妃,帮你清理了那些隐患。但是你呢!你又做了什么?”安王气道,“你一认出那个丫头,就立马失了分寸。” “你明知道她是炎武司的证人,韩厉什么手段,他若想查,能把王府翻个底朝天。他不过是念在朝廷制衡上,不想把事情做绝,这才答应与我们和解。”wEdAl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