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池礼这么一出手,不是为了把毯子拉下来,出言扶的脸。他拽着毯子的上端,在言扶茫的眼神下,猛地往上一兜,把毯子拽出来盖在言扶身上,把言扶的头都包住了。 言扶本来就闷闷的,此刻人藏在毯子里,发出的声音更是瓮声瓮气的。 言扶不明白怎么了:“池礼……” 他叫他一声,池礼没有应,言扶为难地又叫了一声。 “……池礼。” 池礼神情复杂地盯着毯子,和毯子下的人。 遮住了脸,遮住了可以说话的眼睛,现在唯一可以沟通的就是语言。 别去看他的眼睛,别去凝望他小心翼翼又珍重的眼神。 那些情电影里的大人,他们说得没错,眼神的确自有千言万语,目光亦可心有灵犀。 可,嘴巴才是讲话的那个。如果不讲话,真是可恶极了。 池礼开口说话了:“岁凛让我选他。” 言扶知道。 他几乎一整晚都没睡,天微微擦起亮光的时候,他就忍不了了,跑了过来。 他没有立场,于是迈了一点小小的步子,就一退再退。 一片寂静里,好像周遭只剩下彼此的呼声。 言扶又是那么安静的格,连呼都无声。 在这种时刻里,言扶开口说了一句。 “岁凛可的。” 池礼扬起眉梢,在言扶看不见的时候,无声地摇头笑着。 言扶在毯子下的暗里,睫微微轻颤着。 他张张嘴,后悔那声可,他想池礼好,又不想他和岁凛那样好。总之,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他好像是本能行事的,垫子、穿帽绳、剥柚子,这种事情都是本能去做的,都是做习惯了的,他不去想自己为什么这么做。 他喜照顾池礼。 那么小就认识的两个人,怎么一眨眼就长这么大了呢?怎么就长大到需要面对这种问题的时候了呢? 言扶在毯子下面,空气有些滞涩,他入和呼出的气都带着点闷热。 他被裹在毯子里,无法看池礼的脸行事,只能听见池礼带着点儿哑意的声音响起。 池礼低低开口:“你和我说清楚好吗,言扶?你为什么来,你听到了什么,你在想什么?” 他的问想迫着他直白,可言扶在毯子下面安静得很。 言扶想了很久,说:“要吃土豆排骨吗,之前你拿回来的土豆最适合炖排骨。” 池礼被他逗笑了。 这都是哪儿跟着哪儿啊? “我们不是在说土豆,也不是在说排骨。” 池礼困惑极了。 好像有些情太长了,长到他们两个人应该没有耐心,应该筋疲力尽。 情把生活撕裂出一道口子,凛凛寒风灌进来,于是年轻的、无措的心,彼此靠近又离分。 池礼和言扶,会像命运河里的那么多悲剧一样,没有耐心,筋疲力竭吗? 在江大和附近大学城圈子里,提起池礼的,知道言扶的,都觉得他俩不会在一起。 竹马就是一种有点残忍的关系,因为所有人都觉得,“他们要是想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 那些话,吃瓜的人觉得是辟发言,似乎可以一针见血地指出他们两人过往的遗憾和前路。可他们两个毫不当真, 池礼动了。 他没有把言扶头上的毯子取下来。 他看着顶着毯子的言扶,把手从毯子侧面伸进去,握住了言扶的手腕。 言扶怔怔地低头,在昏暗里看见言扶探进来的手。 修长漂亮,骨节分明,手背上延开青脉络,攥着他的手腕,便鼓起一点青筋。 池礼捏着言扶的手腕,指尖搭在他肌肤的内侧,池礼带着些探索,用拇指一点点地按他的皮肤,又打着圈儿地。 言扶一声没吭,他是不说话不表达自己的闷葫芦。 闷葫芦也庆幸自己顶着毯子,可以缩起来躲着,在没人看到的地方轻轻抖一抖。 他们明明那么悉,可一张毯子,又像是隔了千山万水。 他们是竹马,发小竹马这种关系,有的时候真的很残忍。 残忍就残忍在,他们彼此都以为,最最了解对方。 于是池礼多么困惑,也得不到言扶真正对于岁凛的态度。言扶多么难过,也得不到池礼真正对岁凛的想法。 互相体谅,互相让步,永不勉强对方。 别把友情看作亲情,更别把亲情当□□情。 于是,即便友谊里种下的山草芽里,开出了一朵黄娇的花,也不敢摘下这朵花,决绝地,带着不破不立的勇气地把花送给他。 宁可让花在心底枯萎。 何必打破局面,何必掀开毯子,去看对方此刻的眼神。 - 言扶从毯子里钻出来的时候,池礼已经出去了。 他坐在那里,什么都没问到。郁闷了一会儿,接受了自己的失败,他拽开毯子,盯着一头糟糟的头发,发了一会儿呆。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言扶走出房间门,去到客厅里的时候,一抬头,看见岁凛坐在餐桌前。 岁凛昂着下巴,瞥他一眼:“嗨,来追我了?” 他心情好得很,凭什么他一个人憋憋屈屈,他要把世界变成神病的大癫院。weDaL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