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内监忙推辞,连连道:“太夫人可折煞老奴了,您的东西,老奴可不敢收,会折寿的。” 太夫人亲自将荷包入他的手中,拍着他的手背笑道:“规矩不能废,老身这孙女,还要大监多多看顾呢。” 这内监捏紧了手里的荷包,心下意,躬身弯再三保证道:“女君名声在外,咱们也佩服的紧,您放心,咱家定会好好儿照看女君的。” 太夫人:“如此最好,等她出,老身自有重谢。” 内监忙道:“您太客气了......” 自始至终,这内监的就没在太夫人面前直起来过,但在场的英国公、国公世子、郭守礼等人都不曾小看了这位内监。 宰相门前七品官,更何况是庆宇帝身边的有名有姓的内侍? 越是英国公这等常在皇大内行走的近臣,越是不会轻忽这些宦官。 夏川萂抱着自己的小包裹出门,刚坐上进的车,郭继业就急匆匆骑马从城外大营回来了。 夏川萂都奇怪,郭继业难不成会缩地成寸的功夫不成,怎么他人在京郊十里之外的大营,收到消息不需要时间的?回城不需要时间的?怎么就回来的这么快呢? 郭继业也没下马,在马上跟内监打了一声招呼,护送着夏川萂的马车一路来到了门口。 这内监很识趣,留下时间和空间给夏川萂和郭继业叙话。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夏川萂道:“我进去了,你回去吧。” 郭继业:“......保重。” 夏川萂忍了忍,还是道:“你这什么表情,我是去给人作画,你怎么瞧着一副生离死别的模样?” 郭继业:“......我总觉着,一个错眼看不到你,你就飞去我见不到的地方了。” 夏川萂听了这话,心里有些的,突然就有些舍不得了,她拍了拍他的胳膊,笑道:“不会的,等我给陛下画完画像就出了,你等我。” 郭继业垂眸看着她,并没有回答。 夏川萂还想再说两句,内监已经过来催了,她就丢下一句:“等我啊......”就跟着内监入了门。 郭继业目送她的背影离开,亲眼看着门关闭,在原地站了良久,才牵着马徐徐往回走。 高强和赵立在远处候着,见着郭继业沉默着面无表情的过来,两人对视一眼,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才好。 不一会,又有一人骑快马过来,见到郭继业之后,马上骑士勒停了马,高强见礼道:“乔公子。” 郭继业抬眼去看,是乔彦玉。 乔彦玉下马,看了眼他身后不远处的门,道:“我今才回京,就听说府上有内侍去宣旨,要......她进,是因何事?” 郭继业:“作了一副名动京师的画作,被宣入给陛下作画去了。” 乔彦玉大大松了口气,心道,看你这如丧考妣的模样,还以为川川入做娘娘去了呢。 乔彦玉笑道:“原来是入作画,我姐姐也是常入陪伴淑妃娘娘的,我请她入帮着照看一二,川川很快就会出来的。” 郭继业看着他道:“我们府上太夫人和端大长公主会请人照看她的,就不劳动郡王妃和淑妃娘娘费心了。” 乔彦玉还想再说些什么,郭继业就告辞上马离开了。 乔彦玉看着郭继业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紧闭的门,也打马离开,回自家府邸去了。 夏川萂一路随着内监来到太极殿,内监跟夏川萂道:“女君稍等,老奴先去禀报。” 夏川萂客气道:“有劳胡大监。”这内监名字叫胡祥,因是在庆宇帝身边伺候的,夏川萂便客气的称他一声大监。 胡祥微微颔首,转身入了太极殿,夏川萂站在太极殿之外的台阶之上等候召见,来往的女、太监乃至大臣们,都低头沉默行走,绝不东张西望眼神瞟,也不会跟人随意攀谈,就连走路都轻的跟猫走路一般,听不到一点声音。 夏川萂心道,年初进那次还没有这样肃穆的,看来郭继业说的庆宇帝身体越发沉重只见肱骨大臣是真的了。 等了得有两刻钟,胡祥出来,宣夏川萂觐见。 夏川萂随胡祥转过正殿,来到了东配殿,东配殿里已经燃上了火盆,腿上盖着皮毯子的庆宇帝似乎是在闭目养神,夏川萂在七步外叩首道:“民女夏川,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夏川萂双手叠贴在冰冷地板之上,额头抵住手背,静静跪着等着庆宇帝开口要她起身。 等了好一会,夏川萂跪的脊背都要酸了,才听庆宇帝慢悠悠的声音响起:“是夏川啊,起来吧。” 夏川萂尽量身形稳重不打晃的站起身,眼眸低垂,不去看老迈的头发几乎全白的庆宇帝。 庆宇帝道:“赐座。” 胡祥给夏川萂搬来一个绣凳,庆宇帝用下巴点了一下对过的位置,道:“坐那里。” 夏川萂:“......民女不敢。” 庆宇帝笑道:“你不坐朕跟前,怎么看清朕的面容,给朕作画呢?” 看来,端大长公主是跟庆宇帝详细解说了夏川萂的作画过程,庆宇帝才会知道,夏川萂作画之前,是仔细端详了端大长公主的面容,才能据她的面相做出“返老还童”的画作的。 既然庆宇帝都这么说了,夏川萂就再次一礼,鞋上了矮榻,正襟危坐在了庆宇帝对面,眼睛也尽量不带任何情的,观察庆宇帝的面容。 庆宇帝合上眼睛任由她观看,良久,才问道:“如何?” 夏川萂:“......陛下也想要一副年轻时候的画作吗?” 庆宇帝:“可以吗?” 夏川萂实话实说道:“不知长公主殿下可有跟陛下提起过,我为殿下作画之前,是跟她身边的老嬷嬷仔细打听过殿下刚出开府那会的格和为人的,因为仔细了解过殿下少女时期的情,才能画出其七分模样,我现在只观陛下之面容,不了解陛下之情,是做不出如殿下那般画作的,就是勉强做出来了,也是不像的。” 夏川萂这话可是直白,胡祥在旁听的都为她捏了一把汗,庆宇帝身边的第一大监范斋此时端着一碗汤药过来,听了夏川萂后头的话,先斥责道:“陛下面前敢说‘不’字,难不成是欺世盗名不成?” 夏川萂低头挨训,庆宇帝摆摆手,有气无力道:“你这话听着有理,也不算是欺世盗名。” 一时间殿内皆静默,只有庆宇帝在范斋伺候下用汤药的声音。 庆宇帝只用了一半,剩下的就不肯再用了,范斋并不敢狠劝,无法,只能将剩下的半碗汤药给小内侍端下去,自己伺候着庆宇帝漱口、用饯,下口中那股子总是退不去的苦味。 夏川萂就这么老老实实跪坐着,等庆宇帝再次想起她的时候,已经是小半个时辰过去了。 庆宇帝道:“范斋跟了我几十年了,你有什么话,就去问他吧。” 夏川萂看了眼严厉的范斋范大监一眼,弱弱问道:“您只要一副年轻时候的画像吗?” 庆宇帝:“你还想多作几幅?” 夏川萂沉道:“以民女之拙见,陛下文韬武略俱全,为君积威深重,身体抱恙仍旧不忘劳国事,实在让人佩服,天下万民理应知晓君父为天下万民之安危殚竭虑的样子,是以,民女想先为陛下画一副积案图,再画一副冕旒正面全身像,可否?” 作画是需要情的,夏川萂能为端大长公主做出年轻时候的画像,是因为见面的时候,夏川萂受到了保国公世子暗里的刁难,而端大长公主维护了她,这让她对年轻时候的公主殿下兴起了浓厚的兴趣。 她对端大长公主心有好,才能在连续积攒的情绪之下酝酿出充沛的情,一鼓作气画出了那副对镜梳妆图。 现在要夏川萂给庆宇帝画同样一副画,夏川萂觉着,她这辈子可能都画不出来跟端大长公主那副同样水准的画作了。 这又是跪拜又是恫吓的,夏川萂又不是小m,她会对庆宇帝产生丰沛的情才怪嘞! 但若是纯粹的画肖像画,作业的话,夏川萂自认还是能画出让庆宇帝意的画作的。 听到夏川萂的话,庆宇帝果然起了兴趣,问道:“你说的这种画作,中画师也给朕画了不少,你能画的比他们更好吗?” 庆宇帝以为,夏川萂的长处应该是以“新”和“奇”取胜,要说真正做肖像画,他不认为夏川萂会胜过有着正经出身正统训练的廷画师。 夏川萂却道:“廷画师画的肖像画民女在长公主殿下那里见过,民女可以保证,能将您画的更像,嗯,就跟照镜子似的。” 庆宇帝笑道:“是了,你的长处,就是能将人画的像。既如此,朕便准了,就按照你的心意给朕画吧。” 夏川萂以双手叠放在额前低头代做叩首道:“谨遵圣命。” 没有要她一定画一副返老图,夏川萂心下微松,觉着这老皇帝还是有理智在的,没有老糊涂。 这个时候,有内侍来传,说是御史大夫范大人求见,夏川萂忙起身下到地上告辞,庆宇帝让胡祥带她先去安置。 等出了太极殿偏殿,在正殿门口和急匆匆的御史大夫范大人走了个照面,一路静默出了太极之后,胡祥胡大监才抹了把额头的细汗,跟夏川萂小声后怕道:“敢当面忤逆陛下还能从那大殿中平安走出来的,您可是这个!”他对夏川萂狠狠竖了一个大拇指。 夏川萂憨笑道:“我也是实话实说,不敢欺君的。” 胡祥摇头道:“在这里,女君还是要谨言慎行的好,走吧,咱家先带您去暂住的殿安置去......” 第216章 第 216 章 漪兰是太极东面一处不大不小的殿, 胡祥介绍道:“这里原本是中一处藏书殿,后来中新建藏书楼,这里便慢慢废弃了, 改为书画金石等造作之处, 女君身份殊异, 既不好住前朝, 也不好入后,唯有此处, 还算清静雅正,在中之,便委屈女君在此歇息了。” 前朝殿是入宿中的皇子和臣子等下榻之处, 后住的, 不是皇帝的老娘就是皇帝的大小老婆,夏川萂既不是男子又不是皇帝的什么人,胡祥将夏川萂安排在昔一处藏书殿里居住, 不仅是非常巧妙的折中之法,而且,也确确实实是在照顾和保护她。 这漪兰地处太极旁侧,已经属于后,外男进不到这里,后嫔妃又碍于太极殿, 不会轻易踏足这一处已经靠近前朝的殿,夏川萂入住这里,竟真的只要心无旁骛的为庆宇帝作画即可, 别处一概不用他想。 这皇大体布局什么样夏川萂自然是早就打听过的, 是以,她很意这住处, 真心谢胡祥,道:“多谢大监为我着想,我这人向来不废话,等我出,再好好酬谢大监吧?” 胡祥忙躬身道:“不敢,不敢。” 夏川萂正四处走动好好看看这处殿,就见从侧殿转出三女两男来,为首之人,是一位做装打扮上了年纪的老媪,胡祥见了她,忙上前见礼,笑道:“玉嬷嬷,可都安置好了?” 玉嬷嬷点点头,道:“已经归置妥当了。” 眼睛去看夏川萂,胡祥忙为夏川萂介绍道:“这位是皇后娘娘派来照顾女君起居的总管,咱们人都要叫她一声玉嬷嬷。” 夏川萂忙福身见礼,唤道:“玉嬷嬷。” 玉嬷嬷只受她半礼,然后回礼道:“老奴玉荣,见过夏女君。” 夏川萂亦是受了半礼,道:“不敢。” 玉嬷嬷又为夏川萂介绍她身后两女两男,他们都是内府派来伺候夏川萂的女和内侍,都是十多岁的年纪,看着青涩的很。 玉嬷嬷见夏川萂十分兴趣的打量他们,就笑道:“他们都是内府才调教出来的,还未分别院,头一次出来伺候人,若是有不周之处,女君看在他们头一次当差的份上,多担待一些。” 夏川萂忙道:“无妨,我是个乡野之人,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大家随意些就好。”新人好啊,若是从别调过来的,她还不敢用呢。 玉嬷嬷就道:“在这里,随意可不好,女君若是有什么要做的,只管吩咐他们去,您只管安坐,能不自己动手,就不要自己亲为。” 夏川萂似懂非懂,但听话总没错处的,是以,玉嬷嬷不管说什么,她都答应下来。 胡祥和玉嬷嬷带着夏川萂在这处殿逛了一圈,这殿是真不大,前殿后,前殿是书画金石收藏陈列之处,后则是常起居住处,都是面阔三间带左右厢房和游廊相连的规制建筑,除了确实有些老旧,还带着一些尘封的泥土气息,别的,就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了。 夏川萂对前殿的那些收藏陈列的书画很兴趣,问过听说她可以随意翻看之后,就打算在这里消磨一下时间。 胡祥见夏川萂没有什么要吩咐的,就带着她列出来的一系列作画的工具和颜料单子离开,去内府要东西去了。 夏川萂在一处书架上翻找到一卷游记,上面记录了一些作者游历江南的见闻,十分有趣,便捧着竹简站在原地看了起来。 看了一会,觉着口渴,就带着竹简转出书架,正想着要到哪里去要杯茶喝,就见外头书桌案几上已经茶香袅袅,点心水果摆了两盘子了。 一个小内侍正微微躬身低头站在案几一侧静候,听到夏川萂脚步声,抬眼一瞧,忙躬身行礼唤道:“女君。” 夏川萂奇怪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人?你在这里做什么?”WeDAL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