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主说道:“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你们书院那个北藏锋也不错,但跟苏别离比起来,确实逊不少。” 无念大师笑呵呵说道:“九皇子是在姜国开启千海境时方才破入五境,但因时常在望来湖修行,又夜同我下棋,他悟颇佳,便进境很快,目前自是比不得苏别离,但有不二的韩一,现在身处燕国雪山,他比当年只强不弱,或许已经变得比苏别离更强也说不定。” 就算是到了他们这般层面,小辈里的高低,却也依旧在乎,总是希望自己的徒弟要比眼前人的徒弟更厉害才行,说来倒也算讨个玩笑。 世间年轻一辈的高低,在他们眼里,自能分得更清楚。 口舌之争也仅仅是口舌,谁也不会真的往心里去。 观主由衷说道:“年轻一辈里,的确是以苏别离和韩一为最,韩一尚且活着的事情,对苏别离而言,该是世间最美妙的事情,而能够紧跟他们二人脚步的便是九皇子,自然也包括离剑院那位很是有趣的三先生,以及剑痴徐北寒,道雪夜,或许也该加上一位离剑院的七先生李梦舟。” 萍婆微微皱眉,说道:“你觉得李梦舟居然已经彻底走在沈秋白和北藏锋他们的前面?” 观主说道:“沈秋白和北藏锋他们要破入知神上境应该也是很快的事情,且不说李梦舟的境界已经高过他们,就是修习着《蚕灭卷》这件事情,他都俨然已经站立在世间年轻一辈的前五。” 沈秋白借星辰灌体,北藏锋有浩然正气,萧知南也有惊鸿剑意,在他们之间很难以境界来分高低,也许李梦舟暂时超过了他们,但其实能否再次被追平,都是很难说的事情。 只是目前来说,李梦舟确实走在前面,俨然有资格同三师姐、九皇子、徐北寒和雪夜争锋,何况除了他们,像北琳有鱼、宁浩然、欧胜雪、简舒玄等,甚至正在登剑山的那两位少年少女,都在紧追着前面之人的步伐,天地气运复苏,机缘遍地都是,谁都有可能再次实现反超。 但在世间年轻一辈里,毫无疑问,都是苏别离和韩一站在最前列,想要反超他们,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其实观主他们对《蚕灭卷》的了解也没有太深刻,毕竟那是源于世间第一位修行者所创的神通,道门里的记载都是残缺的,谁也没有见识过《蚕灭卷》真正的力量,李道陵有幸开启第三篇章,但也随之陨落,第三篇章到底是什么,当世无人知晓。 甚至他们对第二篇章的力量都知之甚少。 无念大师算现世,算未来,却算不得前人,毕竟那都是已经死掉的人,也无处可算。 萍婆倒也很认同观主的话,她皱眉看向无念大师,“你让他们入棋盘之局,算是给他们带去一份机缘,但对天下之势,你又抱有怎样的态度?” 无念大师沉默不语,他能算未来,但不能像算现世那般简单,针对南禹,他只算到有九皇子在,南禹就能长存,而天下之战的最终归属,他也只是有模糊的概念,他有些不能确定,南禹介入其中,会带来怎样的变化。 “我需得多看看。” 他们继续往前走。 来到无念大师经常打坐下棋的小院里,有枯禅弟子看茶,乖乖退出去,萍婆望着眼前棋局,说道:“此来南禹,是要问路。” 无念大师点点头,说道:“幽王隐藏于世间,寻觅不得,但终究没有超出棋盘之内,他的身影有些模糊,可只是要找路的话,却也不难。” 幽王是悬海观弟子,同时也是一名剑修,观主能够把苏别离教出来,除了观主本人神通广大外,自然也得有专门教给剑修的法门,苏别离修的剑道,其实便是幽王的剑道。 观主是幽王的师兄,而幽王也是悬海观里除观主外最强大的修士。 自观主和萍婆入世以来,无念大师便清楚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那却不是他算到的,而是能够让得观主和萍婆同行要找的人,除了幽王,便再没有第二个,那是很容易便能想到的,本不需要去推算。 “姜国坻水郡白虹镇曾有极强剑意出现,虽然转瞬即逝,但那确是幽王无疑,此时幽王已离开白虹镇,他若不再次拔剑,我们便找寻不到他,路该如何走,只能依仗无念大师。” 萍婆和观主都看着无念大师。 而无念大师则注视着棋盘。 他食中二指夹着棋子,于棋盘之内找寻着落点。 待得茶凉,棋子忽然落下。 啪地一声轻响,尤为悦耳。 无念大师轻拂身前的茶盏,热意便重新沸腾,他端起茶盏,放在嘴边抿了一口,说道:“幽王仍在姜国境内,若已南禹枯禅而始,二位便需一路向北。” 观主和萍婆都微微蹙起眉头。 若不止歇的一路向北,最终抵达的就会是燕国,但既然幽王尚且在姜国境内,那么便有可能距离很近,也有可能距离很远。 无念大师知晓观主和萍婆在想什么,继续说道:“若动作够快,便能找到他,动作慢了,过程里他可能会转换方向。” 他话音刚落,再抬眸时,萍婆的身影已消失不见,观主微笑着把自己身前那盏凉茶饮下,说道:“这样喝起来也很舒适。” 他微微颔首,屋里便刮过一阵清风,其身影也消失不见。 无念大师看着那盏被饮尽的茶,以及萍婆那盏没有动的茶,轻笑着说道:“百般滋味,都只有自己知晓,却也是人生乐趣。” 他重新注视棋盘,眉头忽然皱起,有某处被忽略的棋局,渐渐呈现在他的眼前,竟是让得他的神情变得有些难看。 峡谷前沉默不语的沈秋白他们,刚要说些什么,枯禅深处便有一道声音响起,“我有些乏了,你们暂且请回吧。” 第二十二章 态度 那是无念大师的声音。 就算沈秋白和谢风从未见过无念大师,也没有听过他的声音,但却能够十分肯定。 他们自然不敢朝着无念大师发怒,但心里难免还是有些情绪的。 无念大师要接待更为尊贵的客人,他们身为小辈,等着也就等着了,怎么到头来,等到要让他们回去? 他们前来枯禅可不是为了穿梭峡谷,接着什么都不干,就再原路回去的。 可无念大师不见他们,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 其实就连九皇子和道生也很意外。 莫非大师终于确定了态度? 所谓有些乏,让得沈秋白和谢风暂且回去的话,很容易被联想成是一种拒绝,那么拒绝沈秋白和谢风的结果,自然大概率是要同燕国结盟,或是南禹两队都不站。 那当然不是沈秋白和谢风希望得到的答案。 可既然无念大师话语已出,九皇子便也只能朝着沈秋白和谢风说道:“两位请离开吧。” 道生有些踌躇,但他还是上前说道:“我送送你们。” ...... 九皇子望着独自饮茶注视棋盘的无念大师,没有任何犹豫,便把自己心里的疑惑讲了出来,“老师让他们离开,是有了态度,还是因那两位的到来,而出现了其他想法?” 无念大师紧锁的眉头微微松缓,轻声说道:“当年司徒朝元要毁不二,目的是要得到《蚕灭卷》,我对世间有所隐瞒,从而棋局里就有了变数,我虽有些后悔当年的决定,但若只是因此,便把南禹的未来到姜国的手里,终归是说不过去的事情,何况,刚才我看到了一副画面,那是与李梦舟有关的,那才是真正让我犹豫的原因。” 九皇子坐在无念大师的对面,他低头看着棋盘,却没有看出什么来,不解问道:“是李梦舟的身上出现了变故?” 无念大师轻叹道:“变故的起因并非源于李梦舟,此乃躲不过去的事情,南禹对待天下如何抉择,我给不了什么建议,但我所想,南禹不一定要同姜国结盟,但也决计不能同燕国结盟,最终到底该如何选择,便需要你和陛下来决定了。” 九皇子皱眉说道:“弟子不是很明白。” 无念大师眺望着姜国方向,笑而不语。 ...... 沈秋白和谢风带着极其复杂的情绪走出峡谷,他们回身看着跟过来的道生,后者摇着头说道:“其实我也不太懂大师的意思,也许他老人家是真的乏了。” 谢风没有说话,他已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算再是生气又有什么用,那毕竟是无念大师,他也只能说服自己,理由便如道生所言那般。 沈秋白沉默了良久,说道:“我们不能就这么离开,我们是要得到大师的态度,亲口所表达的态度,大师那番话能够被理解为两层意思,如果事实并非我们所想那样,如此离开,就是失去了机会。” 谢风看向他,“所以呢?” 沈秋白说道:“等着。” 谢风环顾四周,也许枯禅里的确是很舒适的地方,但在枯禅外,他摇摇头,说道:“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沈秋白沉声说道:“那也得等。” 道生言又止。 虽然没能理解无念大师那句话,但他总觉得,沈秋白和谢风在枯禅外等着,不是什么好法子。 ...... 姜国都城。 夜极度深沉。 震天地喊杀声在逐渐止息。 东城门街道堆了死尸,浓郁地血腥气弥散很远。 那些身披甲胄的军浑身鲜血淋漓,他们数量很少,却全都是四境里的修士,可饶是如此,此一战也是打得很艰难,他们的视线放在那站在死尸堆里眺望远方的身影上,若非有江听雨在,他们恐将死伤惨重。 有飞剑划过夜。 卓丙出现在东城门,看着江听雨说道:“最后一个五境已被我杀死。” 江听雨微微颔首,说道:“天枢院会将他们记录在册,他们各自所身处的山门,将在三内从姜国消失。” 卓丙说道:“徐鹤贤被李梦舟杀死,他其实本该没必要走到这一步,秦承懿谋划极深,这里面是否会存在问题?” 江听雨皱眉说道:“一桩桩事不断在发生,就算秦承懿谋划再深,也该有个限度,他此时毕竟已不在姜国,但其实我心里也有稍微不能确定的事情,徐鹤贤口中所谓秦承懿计划里很重要的一环,到底指得是什么?如果只是依靠阵术灵箭,从而让这些山门修士登场,动摇姜国民心,虽然能说得过去,可我也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又或许只是我想多了。” 卓丙低眸沉思,按理来说,徐鹤贤做到这般地步,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纯粹借此来动摇姜国民心,确实能说得过去,但如果真的往深处去想,又总是透着些勉强,给人一种徐鹤贤尚有某些事情没有揭出来,又或者是在刻意隐藏着。 但徐鹤贤都已经死了,到底事实真相如何,也无从推断。 剩余的阵术灵箭虽被玄政司里那些甲士带出,袭击都城,但有都城的修行者尽出,却也没有闹出什么大子,就被很快平息,对于百姓而言,也只是观赏了一场烟花盛会,外城虽有很多百姓仍在走动,也有注意到修行者攻入城内,但都很快被军疏散,如今战局已定,倒同样不会再生事端。 且从玄政司牢狱里逃出来的犯人,不管他们以前有多强大,现在也都只是与废柴无异,摆平他们虽说相对花费了一些时间,可也算最简单的事情。 有百姓受到惊吓,但好在没有出现伤亡。 其实真正让得江听雨和卓丙都有疑虑的地方是因为徐鹤贤确实出了很大的动静,如此简单的被解决,他们难免觉得有些问题,毕竟抛开秦承懿的谋划不谈,徐鹤贤也并非庸人,到底是真的走投无路,只能赴死,还是他本就清楚自己必死,实则暗地里另有其他安排,只是那层安排是隐藏着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出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可在目前什么都没再发生的情况下,他们除了在心里多一份警惕外,也只能不了了之。 ...... 翌清晨。 朝的光辉洒琅琊城,昨夜的痕迹已被清扫干净,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要说真的有什么变化,便是范无味卸任水镜司司首之位,变成了玄政司的司首,而水镜司则有李二狗掌管,杜长庚和孟青作为侍郎辅助。 韩幼清被徐鹤贤废掉了气海,目前在离剑院里休养,沈霁月无微不至的照顾着。 简舒玄也向皇帝陛下请命,奔赴北疆战场,协助神将狂草堂,等待着同燕国开战。 在离开之前,简舒玄有到朝泗巷里见李梦舟。 他们聊了很久。 待得简舒玄离开,李梦舟站在朝泗巷里,望着斜对面冯大娘的面馆,生意如故,客人来来往往,直到有不速之客出现。 青涩的少年已不再青涩,反而多了一抹忧愁。 关慕云注视着李梦舟,轻声说道:“你还没有找到古姑娘么?”wedAL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