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何时说过想过要喝桂花酒。 想到周梦岑刚才面不改地撒着谎,便觉得稀奇,只是更加好奇她和这位秋阿的关系。 屋内秋阿正在打酒,晚风吹来阵阵桂花酒香气,也将两人的悄悄话一并带了过来。 “小秦这人看着不错。” “嗯。”周梦岑淡淡出声。 “你跟他……” “我们只是合作伙伴,您别多想。”周梦岑略微苦笑。 而且他有未婚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秋阿怔了半晌,喃喃自语:“可惜了……” 秦墨转着手里的茶杯,心口忽然有些灼痛,大概是对她刚刚那句云淡风轻的“合作伙伴”有些生气。 她既然已经离婚了,就不能再考虑考虑他? 瞥了一眼桌上刚刚秋阿盛的一小杯桂花酒,他只觉口干舌燥,憋着一口气端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没过一会儿,等周梦岑提着一罐玻璃装的桂花酒,正要递给他,忽然发现桌上空着的酒杯,挑了下眉。 “你把酒喝了?” 明明秋阿只是让他抿一小口,看看味道如何。 秦墨看着周梦岑,面无表情:“还不错。” 周梦岑:“……” 这桂花酒度数虽然不高,但那么一大杯下去,他等会儿如何开车? 不由得想起白里,郑斐贪杯的作,这两人还真是…… 秋阿过来,得知这事,忍不住笑了两声,又道:“天黑路也不好走,就在家里歇息吧。” “好。” 两人出了门,与秋阿道别,老人家站在门口,目送两人离开,秦墨还以为周梦岑说的是客套话。 直到上了车,周梦岑才开口问:“你今晚着急赶回去吗?” “怎么?”秦墨偏头看她。 夜沉沉,封闭的车子将两人疏离的气息拉近,近到能闻到彼此身上清冷的气息,又或许是放在中控台的那瓶桂花酒,散发出的微醺,让人不期然联想起七年前那个醉意微醺的夜晚。 周梦岑拂去杂思绪,一脸认真看向秦墨,却能明显觉到他眼里的不快,与刚才同游城隍庙时,判若两人。 “……你要不着急,就去镇上找个酒店,将就住一晚吧。” “你呢?”秦墨听出她要各自安排的意思。 “我家就在附近。”周梦岑轻轻出声。 秦墨愣了一下,才明白,她刚才跟秋阿说的在家休息,是说她自己的家。 可她这样安排的意思,明显是不打算邀请他一同过去住一晚。 两人各怀心思,神情有些游离,车中即便开了暖气,也觉凝固。 沉默了半晌,秦墨启动车子,语气有些冷淡:“我送你过去。” 周家老宅就在古镇附近,开车十分钟可以到达,道路也宽敞。 这栋别墅是父母还在世的时候,特意修建来给一家人寒暑度假的。 如今她跟周槐南虽然很少过来,但一直有远房亲戚帮忙看管打扫,也住在附近,接到周梦岑电话说临时过来住一晚时,夫俩连忙赶过来,打开别墅所有灯接。 “小梦小姐,怎么这个点过来?吃过饭没有?” “不用了,阿婶。”周梦岑提着包和一盏鱼龙灯从车上下来,说道:“我今天过来处理一些事情,耽搁了,临时就住一晚,麻烦你和东叔了。” “说什么麻烦!我们就盼着您能空多回来住住,也热闹热闹……”东婶将人了进去,又问:“小书颜没有来?” 周梦岑笑着摇头。 “哎哟,我可想她了!” 寒暄了几句,东叔打量着停在别墅不远处的黑轿车,问道:“车里那位不一起?” 他看出来今天开车的不是周梦岑的司机,不然早跟着下来,哪还需要周梦岑亲自提东西,隐约瞧着又是个男人,只是夜蒙看不清脸,只能从轮廓看着,是个清贵公子。 周梦岑抬眸看去,想起刚才下车时,跟他已然道了别,也说了明不用等她,她自有安排人过来接,便摇头。 “是一位朋友,不过他有急事,还要赶去镇上。” “……好。”东叔点头。 “咱回屋,回屋,外面冷。”东婶招呼着周梦岑进去。 这时,一只灰黄德牧蹦了出来,汪了两声,快地围着周梦岑打转摇尾巴。 “大黄蜂,又长高了哦。”周梦岑俯身摸了摸它脑袋,语气温柔。 “咱们大黄蜂现在胃口可大了,不过它还是一眼能认出主人呢!”东婶笑着说。 周梦岑浅笑,跟着大黄蜂进了屋。 东叔顺便关上了院子铁门,挥手与黑轿车放心道别。 —— 虽然已到晚上九点,东婶还是手脚麻利地做了一大桌子菜,且都是周梦岑吃的口味。 “刚好昨天赶集,买了不少新鲜菜在家,”端菜上桌的时候,看到放在茶几上的鱼龙灯,便顺口问了句,“您去看过秋阿了吗?” 周梦岑原本正看这种窗外夜想什么,听到东婶的话,收回目光,对她点头:“嗯。” 提起秋阿,东婶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哪来的谣言,秋阿一定是被人利用了,她都不知道这次承办的开发商是您,好在没闹出什么事。” 周梦岑喝了口热汤,抬眸:“她现在,还不愿跟你们来往?” 东婶摇头:“她白天都不出门,就晚上去城隍庙卖点手工品,看到我们就走,我跟老东给她买了许多东西,放在门口发臭,她都不肯要,要么就直接扔河里,后来,我就听你的,让那些小孩儿时不时去买点东西,总算能让她糊口,子好过些……” 周梦岑问:“这些年,没有人来探望她吗?” 东婶哼了一声:“您是说国外那两位?哪里还会管她哦,听说她那个孙子要娶媳妇了,娶的外国妞,但没有给秋阿信,估计是不会认她了,倒是局子里那位想看看秋阿,秋阿从来不去。” 周梦岑垂眸听着,看着桌子菜,却忽然也没了胃口,心里堵得很。 当年,秋阿的儿子,也就是她父亲的堂弟周云清,得知父亲要把所有资金投入医疗方向,专心研究渐冻症,便勾结外人,套空周氏集团,卷了一大笔钱准备携家带口逃离国外,秋阿不愿跟着去,还给周梦岑提供了线索,才让周梦岑在周云清出国前被警察扣下,最终只有他的儿逃到国外,周云清入狱,刑期二十年。 但老人家没有怪过周梦岑,反而自觉无颜面对周氏列祖列宗,搬出了周家老宅,一人住在破旧的偏僻小屋,说要为自己儿子造的孽赎罪,前几年,周梦岑给她修了一座小别墅,还安排了阿姨去照顾她,但她始终不愿搬进去,也不愿见周梦岑,这些年来一直一个人生活着。 其实,周梦岑也从没有想过要她赎什么罪。 父亲曾不止一次说过,要恩秋阿一家,因为他幼时丧父,与母亲相依为命,而母亲又神失常,他打小是靠秋阿的救济扶持才活下来,对父亲来说,秋阿也是恩如父母的长辈,所以他才会如此放心,把公司的事情给周云清管理,只是不想最终还是识人不清。 当时父亲投资的渐冻症实验研究颇有成效,全家人都沉浸在喜悦中,本没想到会后院着火,亲人竟在最关键的时候背刺。 但哪怕发生这么多事情,父母因此相继离世,周梦岑再痛恨那位害她家破人亡的堂叔,也没敢忘秋阿这份恩情,想着无论如何,也要让她能够安享晚年。 只是秋阿是个善良又执拗的人,始终不愿接受她的帮助,也不愿与她多言。 这些年来,也就今天,或许是因为秦墨在场,她才多说了一些话,脸上仿佛也看到了笑容。 虽然这笑容,早已千疮百孔。 东婶看着她难过的神情,叹了口气:“您也别自责,您对秋阿的好,我们都看在眼里,只是她心里过不了那关,觉得有罪于周家,这罪过是她那个儿子坐二十年牢都赎不了的,她这样折磨自己,也是想让自己心灵好过些。” 周梦岑轻扯角,低头又囫囵吃了几口,终是没什么胃口,便让东婶和东叔回去休息。 东婶有些迟疑:“您一个人……” 她想着,总归是个姑娘家,哪怕有大黄蜂陪着,自己也不放心。 但周梦岑却说,自己想一个人坐坐。 “你们不用担心,我等会让助理赶过来了,再说了,这是我自家,怕什么?” “好吧,那您有什么事情,打我电话,我让老头子开三轮过来。” “对对对,有事就打我们电话!” 东婶两人离开后,周梦岑睡意全无,在客厅看了会儿文件,书颜便打来电话,与她讲这几的所见所闻,兴奋得很,还跟她飙起了一口利的英语,看得出小家伙对这次出国旅行很意。 “妈咪,老师说我们订的后天机票回国,我有礼物送你哦!” “什么礼物?” “先不告诉你,是个小惊喜。” 周梦岑浅笑着点了点头。 “妈咪,你在哪里呀?我好像看到了大黄蜂!” 小姑娘跟着她舅,从小就喜看变形金刚,对里面的主角大黄蜂很痴,大黄蜂的名字就是她给取的。 像是听到了小主人的声音,大黄蜂把脑袋凑到镜头前,温柔地“汪”了两声,跟小主人打招呼。 “大黄蜂!”书颜很是动,哇哇两声后,又聊了好一会儿,才挂断电话。 偌大的别墅瞬间陷入沉静,周梦岑抬头看向窗外,心底像是挂念着什么,总有个钩子伸出来,让她心绪不宁。 “大黄蜂,睡觉了。” 终是静不下来工作,她起身,想让大黄蜂回自己的窝,大黄蜂走到庭院,却忽然发觉了什么,“嗖”的一下,跑到庭院门口,对着紧闭的铁门汪汪大叫。 “大黄蜂?” 周梦岑疑惑地跟了出去。 “怎么了?” 大黄蜂不停大叫,像是嗅到了陌生人的气味。 周梦岑灵光一闪,意识到什么,几乎没有犹豫,直接上前打开了铁门,探身往外看去。 漆黑的夜,像是浓稠得化不开的墨汁,笼罩着天地,而不远处那两束明亮耀眼的车灯,则是撕开黑暗的光,强行照亮这世界。 男人不顾夜风寒冷,垂着脑袋,抱臂慵懒倚在车门,指间一点猩红闪烁着微弱的光,也不知他在那站了多久,又到底在想什么,只觉得那侧影孤单又执着。 下一秒,又像是有了心灵应,他倏然侧首望过来。weDAL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