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路过他们铺子所在的那条街时,晏辞无意间回头看了一眼,就远远地看到街的尽头,他们的铺子里面还隐约亮着烛火。 晏辞以为是谁忘了熄火,万一走水了可不是闹着玩的,不管有意无意,后果都是负担不起的。 他于是拉了拉顾笙的手:“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接着快步上前,到了门口才发现门没锁,刚迈进门,就看到苏青木站在院子里。 苏青木听到声音立马回头,脸上的表情有些焦急,晏辞微微错愕,没想到他在这儿。 两个人一见面,同时开口。 “晏辞,你看没看见荟儿?” “苏青木,你怎么回来了?” 苏青木焦急,语速很快地说:“我和她走散了,哪都找不到她,我还以为她先回铺子了。” “她既然没回来,我还是再去找找吧。” 晏辞一听到“余荟儿”的名字,又看着苏青木焦急地样子,斟酌了一下:“余姑娘,她——” “晏大哥,你们在聊什么啊?”一个带着清脆的声音十分突兀地出现,将他的话打断。 两人同时转过头去,只见余荟儿站在门口,依旧先前那身打扮。 她看见院子里的两人,尤其目光落在晏辞身上时,脸上既没有窘迫,也没有尴尬,笑的十分得体自然。 没等晏辞开口,苏青木就上前乐道:“哎,荟儿,你跑哪去了,我找了你半天,可急死我了!” 余荟儿面如常,看到晏辞后甚至笑着朝他点了点头,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接着就转向苏青木:“看到一边有卖小玩意儿的,就去看看,结果一回头就找不到苏大哥了。” 她侧了侧头,此时原本头上着的银质蓬沓已经换成了一支雕花鎏金嵌丝玛瑙簪子,顶部的珠子晶莹圆润,在她浓密的发间看着非常好看。 晏辞的目光在她头上的簪子上停了一瞬。 她话音刚落,就凑到苏青木身边笑道:“苏大哥,灯会我还没转够呢,我们再去看看好不好?” 苏青木自然不可能拒绝,立马就答应下来。 他们刚要迈步出门,苏青木转过头问晏辞:“对了,你刚才要说什么来着?” 晏辞的眼神有些复杂,他看了看苏青木,又看了看余荟儿,只能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个出了门。 顾笙站在香铺门口等着晏辞,先是看见出了门的两人,朝他们友善地笑笑,接着又看见慢腾腾出来的晏辞,问道:“夫君,怎么了?” 晏辞看了他一眼,心想刚才那种事本不可能跟他讲,万一引得他多想就更不好了。 “没什么。”他拉了拉顾笙的手,“我们回去吧。” ------------------------------------- 过了七夕以后,时间便过得快多了,晏辞整在香房,香铺里的人没人敢去打扰他,就连在他面前说话都是小声的,顾笙和杨安负责给他打下手,苏青木负责到外面采买香料。 一切井井有条。 第不知多少次试香后,看着晏辞越皱越深的眉头,就连一向喜科打诨活跃气氛的杨安都屛住了呼。 “公子...”他小心翼翼地问,“还是不对?” 晏辞把香炉盖子扣上了。 “不试了。”他看了看面前面沉重的两人,“歇会儿。” 顾笙和杨安一起轻轻松了口气。 晏辞乐了:“你们两个这是什么表情?我又不吃人。” 杨安赶紧转移话题:“公子,最近我又从老李那儿得到不少消息,你要不要听?” 老李就是镇上消息最灵通的乞丐,之前晏辞让杨安给他和那帮“丐帮”兄弟们点儿铜板,负责帮他打探消息。 不过那是月前的事了,当时主要为了防备他那个弟弟。 后来在茶坊虚惊一场,幸而得了晏老爷的承诺,晏方果然没再出现在他面前,晏辞也是安心不少。 不过这条路子他还是留下了,这几正好派上用场帮他打探打探有关斗香会的消息。 ... “镇子最东头的王家...就是家里主卖线香的那个,和隔壁主卖香丸的李家...” “听说他们两家的东家前些子打起来了,互相指着鼻子说对方家的香不好。那场面,嗬,就差当街斗殴了,不过没打成...回去以后两家香铺的香品就各自降价一半,好多人去疯抢——“ “打住。”晏辞做了个“停”的手势,“现在先不说八卦。” 杨安做了个“明白”的手势,立马换话题:“王家李家这次都参加了斗香会,从外面采购了不少香料,应该是和往常一样做衙香无疑了。” “赵家现在是镇上可以比肩晏家的世家,听说这几个月以来,家里至少聘了五六个年过半百的老香师,也不知在研究什么香。至于晏家——” 他斜了晏辞一眼,见他面不变,卖关子失败,嘿嘿干笑了两声: “晏家以往都是晏老爷亲自制香,不过晏老爷自从上次去道观以后身子好像就不好了,他们看到每天都有丫鬟从后门出去倒药渣。” 晏辞听到此终于出声:“所以?” 杨安接着道:“所以现在去参加斗香会的那道香应该是晏二公子负责。” 他还特意在“公子”前面加了个“二”字,不过看晏辞无动于衷的表情,似乎对此不兴趣。 “那你知道他做的是什么香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杨安摸了摸鼻子。 前些年,晏家因为是镇上第一家的缘故,总是老早就制出香来,然后把名字公之于众,让其他人又羡慕又嫉妒。 这晏家这次的这道香反而是所有世家当中捂得最严实的那个,不像往。 “不过听说前些天有人在酒楼遇到过那个公子。” “他当时喝醉了,只说——” “这次斗香会,他赢定了。” 第54章 “赢定了?” 晏辞心想,他哪来的自信? 他手上还沾了些香粉,凑到鼻尖仔细闻了闻,结果怎么闻都不意,并且越闻越觉得像一坨垃圾。 生气。 这道衙香最开始有记载还是廷御香,虽说是廷御香,但其实所用香料并不复杂,也没有什么珍奇香料,只是胜在配比十分妙。 民间的香师就算知道香品用料,不知道配比也很难仿出味道。 合成一道香的香料分量比例必须准把控至微,有一丝偏差,做出的香品就会变成另一种味,在这个没有密仪器,又没有香方的年代,晏辞只能凭借记忆和嗅觉来制出他曾经记得的味道。 修香是很费时间和力的一件事,更何况他越修香越沮丧。 廷御香啊,果然还是麻烦一些。 一旁的杨安和顾笙看着他,其实在他们闻起来,那些香炉里散发的味道已经足够让人陶醉了,也不知道晏辞到底在钻什么牛角尖,并且眼看着隐隐约约有走火入魔的趋势,似乎自己跟自己较劲。 “还有半个月。” 晏辞弹了弹指尖,衙香不比其他的香,制完还要窖藏至少半个月,方能使用。时间紧意味着最终的成香不会如他想象的那般尽善尽美,这对一向对香品要求甚高的晏辞来说简直像一种折磨。 杨安在一边看着他眼底发青,也不知是昨晚熬了多久,再这样下去恐怕就要归西,这公子要是归西了,自己以后岂不是得喝西北风? 于是提议道:“要不你歇两天,和顾哥儿出去走走?最近梨子下来了,好多人都去镇西边摘梨子吃。” 白檀镇西边几里外的地方有一片梨树林,很久以前是一片荒地。 后来县令刚刚上任时,来白檀镇体察民情,临走时命人开垦了那片地,并且让人种下一片梨树苗。 如今已过十载,昔年还是树苗的梨树早已亭亭如盖,每到清明前后,树枝雪白的梨花就如同新雪,引得附近镇子的人前来观赏,踏青游玩。 而临近秋时,挂在枝头的梨子坠,很多镇上的人会去那片梨子林采摘梨子,久而久之也成了白檀镇的一景。 此时正是梨子成的时候,虽然没到收获的季节,但已经有不少人携家眷而去。 晏辞听完在心里暗叹,现在就算在他面前放两筐荔枝他也没有兴趣,然而顾笙听完杨安的话,身子却微微动了动。 晏辞看了他一眼。 顾笙也不说话,也不看他,双手放在膝上坐的端正。脸上表情依旧乖顺温和,眼睛乌黑,长睫微垂,安安静静的坐着,就像个致的瓷人儿。 晏辞十分好奇,也不知道他那个厚脸皮岳父是怎么把儿子养成这幅样子的,但是不得不承认,每次看到小夫郎这幅乖巧的样子,都让他心软。 他开口,声音不自觉地放软了:“你想去摘梨子吗?” 顾笙闻言,抬起黑亮干净的眸子看向晏辞,既想陪晏辞出去让他歇歇,又怕耽误他的事,想了想于是摇了摇头。 “夫君。”他声音很软,“我听你的。” 晏辞握住他的手,低声道:“那我们过两天去吧,等我把这些完。” 他的目光划过面前的香料,总之再过几天就到了月中,为了留出窖藏的时间,就算香方不完美也只能如此了。 ------------------------------------- 七月火。 难得有一天天气不错的时候。 晏辞一边哼着曲一边往行囊里放干粮,顾笙则拿着一只掏空了的葫芦灌水。 他心情不错,决定好好放松一下自己,已经开始幻想在梨树林里度过一天美好的二人世界。 他和顾笙有说有笑地出了门,抬头就看见面前停着一辆虽然简朴,但是貌似容量很大的马车,由两匹还算健壮的驽马拉着。 苏青木的脑袋从马车里伸出来,大声道:“晏辞,去西边摘梨子吗?一起啊!” 晏辞睁大眼睛,刚想问他怎么在这儿,又看见杨安的脸从他身后了出来:“公子,东家租的车能坐六个人!你快上来!” 晏辞:“...” 心情不佳。 等爬上车以后,才发现靠在车窗边坐着的余荟儿,依旧带着好看的笑容,还脆生生跟他打了个招呼。 晏辞:“...”WeDAl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