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临修立刻乖乖站好,待陆珩走进来,两兄弟毕恭毕敬地拱手朝陆珩行礼,齐声道:“十三叔。” 陆相时却不动如风地坐着,笑问陆珩道:“可以开饭了吗?” 陆珩清淡的目光从陆临修和陆临川的身上扫过,待落到陆相时的身上时,就不然地柔软了几分,他道:“走吧,在东厢房用膳。” 都是自家人,便没有讲究男女分桌的礼仪,陆珩把陆临修和陆临川叫过来,本也是为了陪他们用膳的,以免别人知道只有陆相时一个人在他这里用膳后,传出不好听的话来。 陆临修和陆临川两兄弟怵陆珩,跟陆珩同桌用膳,都不太敢说话。 陆相时不同,她从不怕陆珩,她想起今自己看的野史,便问起陆珩大梁的事情来,她夹了一块糖醋鱼,道:“听说大梁女皇曾经上了西秦的一个才子,可是真的?” “你看了很多有关大梁女皇的野史?” “是啊,”糖醋鱼的味道很好,陆相时特别喜吃,她道:“我觉得那些野史还有趣的,就是不知道是真是假,您给我讲讲吧。” 陆临修和陆临川都很意外,像他们这样的家族,做什么事都要讲规矩,见客有见客的规矩,出行有出行的规矩,用膳自然也有用膳的规矩。 所谓食不言寝不语,用膳的时候,是不能闲聊的。 陆相时在其余长辈面前倒是做得很好,挑不出什么病,可是在陆珩这里,似乎就不那么守规矩了,想说话就说话,不想说话就不说话。 有时候她连该有的见面礼都直接省了,这让陆临修和陆临川非常地惊讶。 相比陆临修,陆临川就要跳跃许多,她见陆相时在说话,觉得自己说话应当也没有问题,便也兴冲冲地开口道:“我知道,我知道,女皇年少时外出体察民情,与西秦的一个才子相识,而后相知、相,被先皇知道后,先皇为了断了女皇的儿女私情,让她一心为国为民,就杀了那个才子,还女皇与另一个男子成了婚,后来女皇继位……” 陆相时听得专心,看着陆临川眼睛一眨不眨的。 陆珩抬眸,不温不火的眼神朝陆临川扫过去,陆临川陡然觉到来自自家十三叔的眼神镇,立刻做了个封嘴的动作,道:“我不能说话吗?” 陆珩:“食不言寝不语,吃饭的规矩都不懂了?” 陆临川当即就不服了,指着陆相时道:“那四姐还说话呢,您怎么不说四姐呢?” 陆珩淡淡地凝着陆临川,那眼神并不凌厉,但是陆临川莫名地就觉得心里慌得很,顿时就不敢说话了,埋头继续扒饭。 陆相时有点讪讪然:“可是我喜在吃饭的时候说话啊,不说话觉好闷啊。” 陆珩朝她温温地一笑:“你想说就说,不用管那些规矩。” 陆临修:“???” 陆临川:“???” 这两兄弟受到了来自他们十三叔的最强烈的区别对待,他们仿佛受到了这世上最大的恶意,却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问,只好埋头安静吃饭。 陆相时就笑道:“那您给我讲讲呀,我想听。” 第8章 “很多野史都是那些读书人捕风捉影写出来的,你随便看看就好,不必当真,你看过大梁的历史,应该知道最主要的部分的吧?”陆珩道。 陆相时咬着糖醋排骨点头。 大梁开国皇帝就是女子,最开始的时候,只能女子入仕,入朝为官,男子只能居于庭院之内,后来发现这样会损失不少人才,就逐渐开始允许男子参加科考,通过科考入仕,如此几十年过来,发展到现在,大梁朝堂上已经有小半官员是男子,但最主要的权力始终还是掌握在女子手中,这和自古以来的民风有关系,就像大燕歧视女子一样,大梁是歧视男子的,这种深蒂固的思想不经过成百上千年的纠正是绝对难以彻底改变的。 “大梁女皇有没有上一个异国人到目前都无从断定,不过十四年前,她成了婚,有了君后,从此便再也没有纳别的男子,大梁帝后和睦,女皇成婚后一直未能有孕,所以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册立储君,不过,她有一个女儿。”陆珩道。 陆相时:“嗯?她不是一直没能有孕吗?” “在她成婚前,她生了一个女儿。” 陆临修还是第一次听说大梁女皇曾经生过一个女儿,他不由问道:“她既然生了女儿,为何不册立她的女儿为储君呢?” 陆珩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陆临修又即刻低下头去,一副再不敢说话的样子。 陆珩继续道:“十几年前,那时当今的大梁女皇还不是女皇,还只是大梁的储君,她北巡的时候生了个女儿,可惜遇到了叛,她为了保护她的女儿,就让她的亲卫先将她的女儿送到金陵皇,那些亲卫在途中遭遇截杀,后来叛被平,她的女儿却没能找回来。” “啊?”陆相时惊讶,“那女皇也太惨了,这么多年都没能找回去,多半是找不到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女皇一直没有册立储君的原因,因为大梁皇室一直在找女皇丢失的女儿,若是找到了,储君的位置就是她的,若是找不到,就只能在宗室中选一个女子继承皇位,大梁内部觊觎皇位的可不少,所以皇室在找,自然就有人阻拦他们找。”陆珩道。 陆相时两颗眼珠子漂亮地转了几圈,忽然道:“我们大燕没有暗中派人找吗?” 陆珩眼里出几分欣赏来,他没有接话,低头继续用膳。 陆相时见他的反应就知道了他的意思,她面上有几分得意,轻轻笑了笑,夹了一块糖醋鱼给陆临修,又夹了一块糖醋排骨给陆临川,笑道:“快吃。” 陆珩的眼神从那块糖醋鱼和糖醋排骨上瞥过,不由地暗了几分。 他面上的笑意微微敛了回去。 几人刚用完午膳,陆相时还想在楼允这里喝会儿茶再走,黄藤进来禀道:“十三爷,许家大夫人和三少爷过来了,大夫人请四姑娘和两位少爷过去见客。” 陆临修和陆临川面上一喜,纷纷别有意味地转头看向陆相时。 陆相时问道:“他们刚来吗?可用过午膳了?” “早上便过来了。” 那他们便是在东篱院用的午膳了,应当是陆珩请陆临修和陆临川在先,所以许若兰才没有让他们去东篱院用膳,这会儿眼看着应该吃完了午膳,才派人来请。 陆珩握住茶盅的手指微微收紧,他不动声地低头抿了口茶,道:“你们过去吧。” 他神并无异常,陆相时三人行了礼,相继退了下去。 他们走后,陆珩猛地沉眉,手里的茶盅重重地放到茶碟上,他抚了抚额,手指烦躁地敲着指下的桌面,强迫自己沉心静气,然而,非但没有静心,反而越发地烦躁。 黄藤上前,关切道:“爷,您是哪里不舒服吗?” 浑身都不舒服,从里到外就没有一处觉顺畅的,陆珩道:“退下吧。” 黄藤不敢多问,躬身退了下去,暗自琢磨着,怎么刚刚还好好的,这会儿就不顺畅了?看样子,也不像是身体不舒服的啊。 往东篱院的路上,陆临川奇怪道:“五哥,你说娘让我们去干什么?往常舅母和表哥过来,也没让我们都去见客啊,怎么今儿就把我们都招过去了?” 陆临修道:“我怎么知道?去看看不就明白了。” 东篱院内有说有笑,客厅里许若兰的旁边坐着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她穿着秋香的锦衣,梳着圆髻,拇指上戴着玉扳指,正笑着和许若兰说话,正是许福鞍的长媳,叶雅萱。 他的儿子许嘉致就坐在叶雅萱的下手,一边喝茶一边听两个长辈说话。 陆相时三姐弟进去后,纷纷行礼,叶雅萱端着茶,挑眉看了眼陆相时,低眉的时候表情就有些冷凝。 今儿他们过来,原本是来送请帖的,谁知许若兰竟然跟她提到了陆相时的婚事,问她是否喜陆相时这个孩子,叶雅萱当即就觉得头疼。 诚然,陆相时是个懂事听话的,在名分上,乃是他们定王府的嫡孙女,只从这两点上看,是配得上他们的许嘉致的。 可是她亲生父母不详,她本身和定王府没有丁点血缘关系,说到底,她只是个捡来的野种,若不是许若兰和王景华心善抬举她,她现在也就是个给人洗脚的丫鬟。 但她儿子小小年纪已经是翰林院的庶吉士,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怎么能娶一个原本应该是伺候别人洗脚的丫鬟? 许若兰自己抬举这个野丫头便也算了,竟然还要拉着她一起,叶雅萱光是想想就觉得来气,可她也是见过世面的,这等心思,半点没有表现在面上。 她脸上仍旧挂着笑意,道:“临修和临川好像又长高了些。” 并没有说陆相时,好像完全没有看到她。 许若兰见自己提了那番话后,叶雅萱对陆相时的态度反而冷了些,就知道叶雅萱不喜她的提议,不免有些失望。 陆相时自知道自己并非许若兰亲生后,就逐渐变得,也极会看人脸,她锐地觉察到叶雅萱今有点奇怪,但她面上不显,只乖巧地与陆临修和陆临川站在旁边。 她觉到有人在看自己,朝目光来源的方向望过去,上许嘉致的视线,她奇怪道:“我脸上有东西吗?”说着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许嘉致笑道:“没有,只是多不见,发现红月好像长开了些。” 叶雅萱闻言,脸上的笑容一敛。 许若兰见屋里气氛有些尴尬,解围道:“让你们过来,就是让你们给你们舅母问安的,既见过了,便都回去吧。” 许嘉致起身,朝许若兰拱了拱手:“姑母,您和我娘且先说着话,我去两个表弟院里坐会儿,等我娘要走了,我再过来。” “去吧。”许若兰道。 几个晚辈相继离开,一出了东篱院,陆临修和陆临川便齐齐朝许嘉致挤眉眼,示意许嘉致跟陆相时搭话,许嘉致捂住嘴佯装咳嗽了声,却并未开口。 陆临川替他着急,说道:“四姐,我和五哥还有功课要做,你先带三表哥在院子里转转,等我们做完了功课再来找你们。” 陆相时还来不及拒绝,陆临川已拉着陆临修跑远了。 陆相时:“……” 她有点讪然,朝许嘉致道:“要不,我带三表哥去芳亭坐坐吧,还是你自己去临修他们院里坐坐?” “去芳亭吧,两个表弟要做功课,我去了,怕是要打扰到他们,”许嘉致轻咳了声,“就劳烦红月陪我了。” “无碍,正反我也无事,”陆相时在前头带路,两人往芳亭走,许嘉致不怎么说话,陆相时就觉得气氛尴尬,她主动找话道:“三表哥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除了处理翰林院的事情外,正在琢磨如何整治漓江的问题,今年漓江发大水,有太多的百姓深受其害,我希望漓江能彻底整改好,让百姓不用再受水灾之难。” 两人到了芳亭,陆相时在石桌旁边坐下来,有丫鬟上了茶,她亲手给许嘉致倒上茶,接话道:“我觉得,你就算想出了一套完美的能完全整治好漓江的方案,也本无法执行,历朝历代都没有解决的问题,应当不是因为没有完美的解决方案。” 许嘉致看陆相时的目光深了几分,他没想到陆相时竟然还有这样的见地,颇有些意外,他道:“十三叔也这样说。” “真的?”陆相时眸光一亮,出欣喜的表情来。 “是啊,但我想着,有些事情总得有人去做,”他试探着说,“总不能因为别人不去做,我也不去做,这样的话,谁为百姓做事呢?” 陆相时赞赏道:“三表哥有为天下百姓谋福祉的心,红月佩服,只是有些事情,怕不是那么容易,不过千难万苦,也总得有人去开那个头。” “这么说,红月是支持我往这个方向努力了?” “自然是支持的。”陆相时暗想,她支不支持又有什么打紧,反正跟她又没有什么关系,人家有梦想,有志向,她总不能端起一盆冷水从人家的头顶上淋下去。 第9章 然而,她却不知,许嘉致有多高兴。 他被太多的人否定过,所有人都说他在行不可能之事,他异想天开,别人都不愿意去办的事情,上位者都不想去办的事情,他却千方百计想要去做。 不是在自毁前途,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如今,陆相时支持他,他便觉得有了动力,觉得这些子,自己努力琢磨的辛苦都没有白费,他望着陆相时笑,忍不住地高兴。 陆相时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她补充道:“不过,我觉得,如何修缮漓江的事情,你是没必要再琢磨了,因为十三叔早在三年前就做了一套十分完整的方案出来,你自己做方案,做得再好,也顶多和十三叔做的方案打个平手而已。” “十三叔已经做过方案了?他也跟皇上提过了?” 陆相时点了点头:“想要修漓江,不是那么容易的,皇上不同意,十三叔说得再多都没用,你若是对那套方案兴趣,可以去十三叔那里,让他给你看看。”weDAl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