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得到沈溯微。 只是她明白沈溯微心向大道,注定无法得到,故而停留在了渴盼和向往。 偏在此时,沈溯微的信蝶绕着她盘旋飞舞。 徐千屿今夜不回去,原也想过师兄会给她发信。但不知道他会说什么,约莫是提醒她注意安全,在外也要记得背书之类的。 也不想他这么晚还没睡,她原以为他第二早上才会发现字条。难道是师尊有要紧事吩咐她? 但此时心跳未平复,竟不敢拆,半晌,她挟住信蝶,却是一凝。 上面空无一字。 是空白。 徐千屿反复确认信蝶正反的确没有内容,便将信蝶收起。 沈溯微说话做事很谨慎,从不会有似是而非之举。倘若不小心发错了,一会儿必有更正。 她闭眼一炷香时间,又是一只信蝶飞来。 徐千屿打开一看,还是空白,可见不是发错,是故意为之,脑子里如嗡然弦响,额上生了一层薄汗。 两只空信蝶,仿佛一种未被言明的拨和暗示。 徐千屿夹在书里,没有回。 又过了一会儿,第三只信蝶翩翩飞来。 还是空无一字。 天未大亮,徐千屿突然开始穿衣起:“我去赛场了。” 第92章 弟子大会(四) 计时金乌自紫烟中展翅飞来, 每半个时辰一轮提示。 凌晨的赛场,唯有丹修弟子和器修弟子还在看炉,有人坐着, 有人倚靠炉边打扇。金橘的炉光映照天穹, 时不时有人开炉, 白的蒸汽直冲霄上。 徐千屿在烟雾中茫然走了许久,看见了两眼乌青打扇的虞楚。虞楚在和易长老的弟子对战,听阮竹清说,对方用了神器做底。神器难得, 千金难买,虞楚这场必输无疑。 徐千屿瞧了对面一眼,和虞楚对决的女修觉得大功告成, 早就去睡了, 只留下了炉。虞楚耷拉着脑袋疯狂摇扇:“没事, 拿个二甲也好的。” “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徐千屿将晶莹剔透的打神鞭从袖中出, “这个给你炼器。” 虞楚委屈道:“这是你的神器。好不容易才炼出来的,万一毁了怎么办?” “反正当初也是你炼的, 没了就没了吧。” “放心吧。”虞楚坚决推拒,瞧了她一眼,原本柔和的眼中有火光闪烁,竟有明亮坚决的笑意, “不用管我, 我有办法。” 徐千屿不想影响她控火, 站在赛场外看鎏金璀璨, 心中仍未平静。 蓝紫的夜和金红的炉光落下, 将她脖颈上的一圈碎发照得茸茸的。 徐千屿挂在间的梦影筒晃了晃, 撞了撞她, 提醒她沈溯微从背后接近,结果用力太大,梦影筒自己甩落出去,咕噜噜滚远了。 无真:。 徐千屿摸摸间,闻声回头,正看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它捡起。来人玉冠雪裳,朦胧光晕中,侧脸愈显秀美,脸上却没有表情,故生距离。 沈溯微垂眸看了梦影筒一眼,竟直接将它揣进自己袖中。 徐千屿一怔,忙追过去:“梦影筒还我。” 沈溯微没有说话,转身便走。 他的步伐看似不快,但徐千屿从左边绕到右边,无论如何追赶,总是落后半步。就这样一路追着他回了昭月殿,她忽而瞥见自己妆台上的瓶中了新花:不似以往选用小巧的素花朵,今竟是大朵的带月季,还是一反常态的红。 她盯着瞧了一会儿,觉得说不出的古怪,但回头看师兄的表情,又看不出端倪,不焦躁起来,又开始要梦影筒。 无真说他的事暂时需要对旁人保密。 沈溯微道:“一会儿给你。” 他手上原本按着梳子,见徐千屿自己梳好了头发,便也没打算帮她拆掉重梳。 “师兄,你为什么发空白信蝶给我?”静默片刻,徐千屿扭头看他,“我还以为你遇到什么危险。” 沈溯微回视她的眼神倒是很坦然,不闪不避,淡道:“怕你遗忘功课。可是扰了你玩乐?” 徐千屿明知多半不是如此,故意盯着他“嗯”了一声。 沈溯微垂眼道:“第六章背得出吗?” 突然开始考起她功课。 徐千屿:…… 她的确背了,是三更起来背的。不过此时见师兄表现得一派平淡,她心里憋闷得难受,便不想这么听话了,想了想,故意道:“昨夜太忙了,没背。” 空气静默了一瞬。 沈溯微平素脾温柔,但若身上散发冷意盯着人,亦极其人:“我是不是说过,倘若写成半页纸,你还是背不出,我会罚你?” 徐千屿前世最怕师兄发火,而今她顶住这种力,道:“你罚啊,你想怎么罚我?” 一双晶亮的眼睛在他脸上探来探去。 她就是想再忤逆一点,将他惹恼。因她心中忐忑了一夜,急需发,便也要搅动其他人的情绪才公平。 这倒将沈溯微给问住了。 他虽说一不二,但其实未曾真正想过考虑什么手段惩罚徐千屿。因为她还算得上勤奋自觉,还不到要人催的那一步。 但今徐千屿言语挑衅,确如火上浇油,点燃了他积已久的怒气。 他不是泥人,当下打量了一眼剑鞘。 从前外门弟子挨训,大都是掌教往拿剑鞘往弟子脊背上打,如此不至于损及灵池。 他还知道很多种不伤弟子身体,却使人疼痛长记的方法,足以管教徐千屿;他亦很清楚,身为师兄,若不赏罚分明,后更不住人。但他却犹豫了一瞬。 人心有向背。徐千屿本就叛逆,有无真撑,看起来已经有些不在乎这边了。 若是罚了,会不会将她推得更远? 片刻,沈溯微不动声道:“出来。” 徐千屿叫他带着,下到了先前练过剑的那座剑冢。 此处虽灵气充沛,但死寂无人。走向深处,更无光亮。徐千屿心道,原来是关闭。 不过此举确实拿捏了她:她自来蓬莱,还从来没有关过小黑屋,天光消失,大片的黑暗将人没的瞬间,的确有些令人恐慌。 沈溯微手上捻亮了一线光,是一香,在石壁凹处。 他看着线香道:“给你一柱香时间,背出来,我带你出去。” 徐千屿怔愣地瞧他一眼。 有光,还有人陪着,这算什么罚,本连闭都算不上。 沈溯微道:“可有疑问?” 徐千屿道:“你看着我,我背不出。” 沈溯微沉默不语地看她片刻,转身走到稍远一些的地方。 徐千屿翻动纸页,假装背书的片刻,他面对着墙壁,已将她身上气息一一剥离拆解。 游过水,喝过酒,应该是同术法的弟子一起过夜。 昨夜思虑过重,看来是完全多想。但他面上并未出快意之,眼瞳中闪过一丝自厌,有一瞬显得愈加黑亮。 还是没有忍住。 这些年来,他惯于约束自己,并不高兴自己去掌控。 这时,沈溯微身上木牌颤动。 徐千屿听到嗡鸣,锐地回头道:“师兄,你要上擂台了?” 沈溯微摘下木牌:“嗯。” “那你岂不是要走?” 沈溯微听到她语气中似有雀跃之意,无情打碎她的幻想:“一柱香之内我会回来考你。剑冢已锁,你出不去。”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徐千屿忽然扯住他的袖子,似乎很不想一个人在这里,不过只一下,又松开了手。 罚毕竟是罚。沈溯微停顿一下,仍然走了出去。 徐千屿借这一拉,趁机在师兄袖口拍了一枚追踪符,等他一走,她便立刻借线香烧掉另一张符纸,看他会不会真的封印剑冢。 师兄封住剑冢时,会是什么表情,愠怒?失望?还是如平一般,冷淡没有表情。若是没有表情,恐怕她会有些失望。 她实在太好奇他的反应了。 徐千屿自小娇养,她若是好奇什么事,便会直接追踪,并无太多的道德包袱。 只见沈溯微走到剑冢出口,默然将她的梦影筒拿出来,放在了石台上。 待要走,他又转身,从“境”中取出一糖人,在了梦影筒旁边。 随后,径自离开,本未设封印。 徐千屿怔了片刻,嘴角翘起,立刻窜到石台处,将糖人含进嘴里,又挂好了梦影筒。 随后她出了剑冢。今没有比赛,正好藏在剑冢出口,等着师兄回来。 * 一刻钟后,沈溯微立在黑暗中看着空无一物的石台,归剑入鞘。 面上没有表情。 徐千屿肯定会跑,早在他意料之中。她原本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与安分守己搭不上边。便是真的锁住剑冢,她也会想法设法跑出去,何况不设封印,出口大敞。 安静地往进走,他眸光愈深。 梦影筒拿走了,糖人也拿走了。WEDAl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