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溯微沉片刻:“你确定是申崇?” “对,申崇。”徐千屿可是看着无真写下的,不会记错。 “你要它何用?” 徐千屿道:“是朋友托我种的,我已答应他,一定要种出来。” 沈溯微道:“无论何种灵草,都长在自然界,花盆里是种不出的。” 此话踩了徐千屿的痛点,徐千屿立刻弹起来给陶罐悉心浇水:“你管我,我偏要种在花盆里。” 陆呦都能种在花盆里,凭什么她却种不出来。 沈溯微看着她,问道:“你平花多少时间浇水照料?“ 徐千屿道:“一个时辰吧。” “给我。”他说着便将那几个陶罐全部收进芥子金珠内,“把这一个时辰拿来背书。” “不用……”徐千屿想拦住师兄,但他已带着陶罐消失了,她跺了跺脚,耳稍逐渐发烫。 可云的话她亦是半信半疑,自己试一下也便罢了。若师兄发现里面是萱草花种子,该不会认为她是傻子吧? 夜幕落下,徐千屿自书柜中取出一册徐冰来给她的书,翻两下,放回去;又取一册,翻两下,又放回去。系统被她焦躁的情绪影响得头晕眼花:“小千,读书切勿急功近利。你这是什么量子阅读法?这样能读进去吗?” 徐千屿嗤道:“你懂什么。” 终于翻到第十六册 ,字里行间有了印象,徐千屿松了一口气,将十六至二十册抱出来。 这些书都是她前世背过的。但是隔着十几年的光,前面全忘光了;后面的知识点却还记得不少。 徐千屿留有印象的部分开始背,如此事半功倍。 系统:? 系统:“你不是要休息吗?不是一个时辰都不能少吗?” “那不是一下师兄吗。”徐千屿捻诀飞火,点亮灯烛,翻开书本开始背,“还是心里有底的觉比较好。” * 沈溯微径直来到竹语阁。 此处接近蓬莱后山密林,是丹修、药修弟子的集中地。为筹备宗门弟子大会,有不少外门弟子在琉璃制的瓶瓶罐罐间忙碌穿梭,采集、清洗、研磨灵草,准备原料,竹屋内是清新的植物气味。 在桌前忙碌的青年是丹修的内门师兄宋芝兰,发髻上还着一竹叶青蛇样式的刀笔,他捻起一灵草嗅嗅,飞速在纸上记下形态。 宋芝兰是昔与沈溯微同期入门的伙伴,为人淡雅谦和,故二人有些君子之。抬头看见沈溯微,宋芝兰惊喜笑。 沈溯微将陶罐摆在桌上。 宋芝兰以灵针探进土壤,半晌,面古怪地笑笑:“你要种灵草,可这里面是萱草花的种子,还有些其他杂物。” 沈溯微不做声。徐千屿自小娇养,分不清植物的种子,全在情理中。 宋芝兰好心道:“土壤不太纯净,里面混有珍珠粉,呃,还有少量胭脂……水也浇太多了,可能泡烂萱草花的种子。要我帮你提取出来净化一下么?” “不必。”沈溯微道,“你单告诉我,有没有方法将申崇种在这里。” ”你确定你要的是浮草申崇?”宋芝兰谨慎道,“不是申屠?一字之差,差得很远哪。申屠是灵草,有巩固魂魄之效;申崇则是能散魂魄的毒草……” 沈溯微不知徐千屿要毒草何用,但还是道:“是申崇。” “浮草申崇。”宋芝兰沉,“确切来说,是浮草申屠的变种。古籍上记载,浮草申屠的遗骸,被魔气占据,重新生长出来的半魔幽生草叶,才叫做申崇。” “按照这样的思路,你想要在花盆里种出申崇,人为创造这般条件即可。” 话锋一转,宋芝兰歉意一笑:“可是浮草申屠异常娇弱,稍沾血气便会死亡;九州中浮草申屠本就快绝迹了,能恰好达到这般条件变成申崇的就更少,我从没见过活的,便不能保证古籍记录的真假。何况现在宗门内,决计找不出一颗申屠来。” 言下之意,他是不可能实现这般要求了。 沈溯微听罢,谢过宋芝兰离去。 是夜,沈溯微注视着摆在桌上的陶罐,心想,谁说宗门内找不出一颗浮草申屠…… 他自怀中拿出一只贴身佩着的锦囊。 锦囊由金线绣制,缀玉镶珠,底是黑,隐约绣有金鳞龙凤。不过已褪去光泽,如古铜生锈,可见其年久。 他从锦囊中倒出一抔土在手心,同时掉出来的还有一细细的红绳。他将红绳装回去,垂睫看着掌心的一把焦土。 这是绕他的其中一个噩梦: 他整个幼年时期躲藏于北商的地之中,终年不见天。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头顶钉死的木板松动,有了一个隙,在沙壤上泻下一线天光。从隙中亦能听到支离破碎的外界的声音,看到许多人腿与衣角一闪而过。 约莫从是那上面匆匆而过的修士身上掉下了一枚浮草申屠的种子,落在沙壤里。 总之,几后他发现地上那一线天光中,长出了一颗孤零零的绿芽,茎叶倾向唯一的光照耀之处。 母亲发现他时常去看那颗草,还将好不容易得来的丹药掰碎埋进土里,甚至偷偷将稀薄的灵气全部渡给它,为保护一颗童心,并未点破。 她反而温婉地告诉他:“这是一株浮草申屠。” 母亲生为天家公主,总是懂得很多。 他问:“什么是浮草申屠?” 母亲说,这是一种灵草,可以入药。既是灵草,把它拔来吃了,自然会有所裨益。 但他圆圆的瞳孔未有一点念,听得极为专注。 它的叶片是锯齿状,后它会开白花。母亲还说,它极为娇弱,遇血气即死——吓得他立刻退开数步,后都与它保持那个距离,远远地看。 直到一地上雨从隙源源不断地漏下来,滴滴答答,把申屠的叶片打趴了。他不敢以手遮雨,一面看着它,一面拿牙齿咬着腕带,飞速将手上伤口好,用灵力小心地造了一个冰壳,将它挡住。 翌,申屠的幼芽在冰壳中复现生机,还多了一片叶。 他虽不会笑,但心中涌现了一种名为欣的情绪。 它过了那年长达十的暴晒,又了两片叶。 他置自己的伤不顾,将所有的灵气都渡给它,母亲仍然当做不知。 醒着的时候,他便长久地看着它在一线光中被风吹得摇曳。 这个时候,他的眼眸会恢复正常,晶亮亮的眼睛不含杀气。晃动绿影倒映在眼中,他就如同这般年纪的孩童,怀有对世事的天真好奇。 申屠枝长叶,夜晚时结了粟米粒大小的花苞,青托白瓣。 母亲说,它要开花了。 就在那夜他听到了隙上凌的脚步和说话声,宣告了他们的死期。 天一亮,恶战难免。 他面上血尽褪,手中捏着碎瓦,捏得战栗。 是夜他忽然高烧不退。 恍惚中他听到母亲的啜泣,勉力睁开眼睛,静静问:“你为什么哭?” 母亲将冰凉手覆在他眉眼上,似乎在说:“你不要起来,乖乖躺着,娘去处理它。” 他竟知道母亲说的是那株浮草申屠。 就如同她明白他为什么突然病倒。 她知道它是他心照料,倾注了情,那不是一棵草,而是在这暗无天的岁月中,唯一的寄托。此草见不得血光,明必然惨死。若是侥幸未死,修士也会将它拔去带走。 别说一棵草了,他们自己都挣扎在生死一线间。这样的人,不该有太重的寄托,否则必成负担。 一向柔弱的母亲竟想动手将它拔去,只为不让他看到它死在面前。她还诓骗他说,不要紧,把它完整地拔出,埋起来,它后还有可能复活。 “不要。”他死死拉住她,强行坐了起来,一双瞳子忽而变回猫眼形状。 他不顾母亲阻拦,连爬带滚跪坐在了浮草申屠面前。 他亲手养大的,便是死,也要死在他的手上,绝不肯假手他人。 今申屠的花苞初绽,一缕月光之下,纯洁不染杂质,娇美如仙子。但它知杀念,锯齿状的叶片颤了一颤。 他烧得两颊晕红,面无表情地看着它。 他忽然出手,娘在身后大喊“不要”,他手心那缕青焰,已经没了刚刚开花的浮草申屠。 不过瞬间,连花带叶,化为灰烬。 地上只剩一小片焦土。 亲手毁灭,焉能不痛。 沈溯微垂睫,静静看着那片焦土,片刻后,他忽然抓起地上的土,吃进嘴里。母亲尖叫一声,抱住他,大喊他的名字,她的眼泪打了他的脊背。 他停下了。 他咽下了一部分土,剩下一部分焦土从指间漏在地上。 他心中情绪仍然翻涌,如疯癫魔鬼,停下只是因为,若不正常一点,会吓到身后,比他更柔弱的人。 离去之时,他只是抓了一把焦土装在锦囊内,带入宗门,无非提醒自己不忘初心。 实际无需如此费劲。随着境界升高,这些梦魇绕不散,他从来难以忘怀。 灯下,沈溯微打定主意,将掺有浮草申屠的焦土均分在徐千屿的四个陶罐中,又从法器内出从前猎到的魔物,埋在土中,随后将陶罐挪到窗边能晒到光的地方。 说来奇怪。 自此他不再做有关浮草申屠的噩梦。 …… 蓬莱的弟子大会同秋一并到来,上百擂台绵延十里,所有派系的弟子全部出动,热闹非凡。蓬莱的云层一连数都被染成炫彩的,一块是霞,一块是紫绯。 前赛的难度很浅,和高阶剑术擂台差不多,对战的也都是外门弟子,徐千屿十招之内便能道一声“承让”,仗木剑飞下擂台。 她面碰到怀抱拂尘的云初师兄弟二人,他们笑眯眯招呼道:“师妹去参赛啊?” 徐千屿莫名道:“我打完回来了。” 她正赶着回去背符、练内功。 云初二人惊讶地对视一眼:“师妹初锋芒。” 又道:“期待在后赛的混战赛场和师妹相见。”WedAl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