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何福进这一番陈情,刘承祐嘴角慢慢地挂着上了一丝浅笑,打量着何福进,说:“这些话,憋在心中许久了吧。就是不知,是何公的意思,还是军中将校,都作此念?” 何福进:“只是老臣,个人愚见罢了!” 见皇帝陷入了思索,何福进又道:“陛下如整北军,可对将帅统军,进行调整。然诸路兵马,都是编练多年的锐,训练有素……” “将帅如何调整?”刘承祐打断他。 何福进重咳了几声,应道:“老臣病态,陛下已然亲眼看到了,将亡未亡罢了,已难堪大任。恳请陛下,另则统帅,以将北兵!” 看着何福进,刘承祐恍然,难怪今,何福进这般大胆,好不避讳,尽道衷言。确是早早地,便考虑好了隐退。事实上,刘承祐召他回京,未必没存此念。不说其他,就冲着其疾病,也不适合当北边军的统帅了。 刘承祐一时没有应话,似在考虑。而何福进,脸上出一抹迟疑过后,补充了一句:“河北诸军使中,马全义、罗彦瓌皆将才,驭兵有方,深得士心。唯有保定军李筠,请陛下将之调离!” “哦?”刘承祐眉上挑,意味深长地对他说道:“听闻何公与李筠,素来不睦啊!” 何福进表情严肃了些,直面皇帝审视,应道:“诚然!但臣有此谏,非为私怨。李筠为人骄横,自视甚高,素不足一军使职位。然臣观之,此人练兵或有可取之处,却不能服人,有将勇,却无帅才。长久置之于北边,以其情、野心,迟早必生事端,不利军心,甚至影响陛下大计!” “何公心意,朕知道了!”轻轻地吁了一口气,刘承祐对何福进挥了下手:“公之进言,朕尚需考虑一番,先行退下,好生休养身体才是!” “是!臣告退!” “张德钧,你派朕的御辇,送何公出!”眼神一闪,刘承祐吩咐着,又是那个恩待将臣的仁德之主。 “臣岂敢!请陛下收回成命!”何福进却惊了,赶忙推拒。 “何公不辞辛苦,千里迢迢来京谒见,朕送你这短短一程,以表心意,不需拒绝!”刘承祐大气道,脸的笑容。 “谢陛下!”深深地了口气,何福进拜倒,难免动。 “张德钧,你扶何公出去!” “是!” 待何福进退下后,刘承祐却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何福进的话,让他有些警惕。这些年,军经过多轮的整顿,基本已牢牢掌控在手中。 反倒是地方军队,几番大规模的编练,效果具体如何,军情如何,此时让他心存疑虑了。尤其是两路边军,一河北,一西南。西南那边,暂不足忧,伐蜀在即,朝廷重心所在。 而北线,六年多了,近五万兵马,份量可太重了。刘承祐不愿轻动,但为了安己心,又不得不动。北巡的念头,又在刘承祐脑海中生发芽了。 …… 三月,风和丽,开封城外,草长莺飞,旷野之间,茂林深处,多了不少游人踏青赏景的身影。 而这几,刘承祐,则带着进京的河北边将们,外出打猎,饮酒聚宴,联络情。 猎归途,得到急报:“陛下,何都帅病逝了!” “什么!”刘承祐面一凝,眉头拧在一起:“御医不是说,这两,有所缓解吗?” 此报,在旁的北将们,都听到了,表情各一,皆戚,唯有李筠,眼神发亮,差点敛不住笑意。 刘承祐只环视一眼,顾不得许多,策马动身:“回城!” “何福进的死,有没有问题?”回之后,刘承祐直接召来李崇矩,严肃地问道。 “回陛下!确系病亡!”李崇矩回道。 “御医怎么说!”刘承祐追问。 “何都帅一生戎马,身上暗创颇多,年老争相发作,御边多年,又劳成疾,早入膏肓。此番回京,一路劳顿,更加重其病情。昨夜,突生高热,就此逝世。”李崇矩说道。 闻言,刘承祐不由闭目,出懊悔之:“那岂不,还是朕害了何公吗!” “陛下,何公之病,已非药石可救。御医也说过,纵使善加调养,也不过苟延续命,熬不过今年,陛下不需自责!”李崇矩解释道。 何福进之死,事属突然,与刘承祐无干,他也没必要针对这样一个病危老将。但是,他这突然病亡,却还是让刘承祐有些措手不及。 比较关键的是,他死得太不是时候了…… 北将进京贺寿,没几,大军统帅就死了,即便病亡,也难免令人起疑揣测。尤其是,在刘承祐将进京诸节度、防御,一概解职的情况下。 就看那几名军使的反应,便可知,何福进之死,会有什么样的影响。 重重地叹了口气,刘承祐快速地收拾好心绪,吩咐着:“传诏,辍朝三,让文武百官,前去给何公吊唁!” 事已至此,刘承祐只能尽量,将其影响降至最低。而于刘承祐而言,更加迫切的一个问题,摆在他面前了,何福进逝世,何人继之? 第243章 不自知 对于何福进的后事,办得很隆重,天子降阶,文臣躬身,武将垂首,刘承祐亲拟谥号曰武清。 “罗将军且慢!”吊唁结束,何府门前,李筠叫住罗彦瓌。 住脚,罗彦瓌转过身,看着面矜持之的李筠,抱了下拳。李筠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有暇同行叙话?” 李筠都这么说了,罗彦瓌也不好拒绝。二人并肩同行,没几步,李筠便开始慨了:“天子对何帅竟然如此看重,死后能有这般哀荣,纵九泉之下,其也无憾了!” “生前器重,死后哀荣,何都帅,堪为我等将军之榜样啊!”罗彦瓌微颔首,附和着李筠说道。 “此言说得是!”李筠点头,意有所指地道:“不过,若要达到何帅的成就,我等还需奋进啊!逝者已矣,生者还需向前看呐……” 听其言,罗彦瓌眼神一闪,扭头打量着李筠,问道:“李将军有话,但请直言,在下静听!” “好!快!”李筠也不喜转弯抹角,直接道来:“而今,何帅不幸病逝,但三军不可无帅,河北戍防诸军,总需有人统管……” 听他起个话头,罗彦瓌便知道,这李筠是什么意思,毕竟,一直以来,此人可甚少掩饰自己的野望。 嘴角扯了扯,罗彦瓌拱手向城方向,说:“此事,自有陛下与枢密院审度决定,可轮不到我等卑将考虑!” “此言差矣!”李筠摇摇头,表情变得严肃,带着点导,说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这可涉及到河北戍防数万弟兄。我等为边将,在此事上,可需多加关注。 陛下与枢密院,毕竟远隔千里,对边防细情与将士军心,总归不如我等悉。若是任一挑一个统帅,上下皆不悉,岂能担此大任,不能服人不说,或许还可能生出祸事……” “依将军的意思?”难得见李筠这般有耐心地讲起了“道理”,罗彦瓌来了点兴趣,看着他,眼神中已然出了一抹玩味。 李筠不假思索,缓缓叙来:“以我之见,何都帅以下,论资历,论能力,论对边务的悉,只有我们几名军使,最适合继此职,方可使局面平稳,上下皆安。” “呵呵!”罗彦瓌微微一笑:“看来,李将军是有志于此了?” 脸上出一抹尴尬,李筠抹了下胡须,说:“不瞒将军,我原本是有此意。然现在思来,只要新都帅,出自我北戍防将领中,我也无话说。若将军有意,我可上书举荐!” 李筠显然言不由衷,罗彦瓌又岂会当真,连连摇头,表示谦逊,道:“我资历浅薄,能才不足,岂能居之?将军不若推荐马将军,他的永清军兵强马壮,又是天子心腹将……” 面皮不由动了一下,李筠额间闪过些霾,语气都冷了下来:“马全义连三十岁都不,岂能服众?” “那,便就只有李将军了……”罗彦瓌语气幽幽地,终于给出一句李筠想听的话。 李筠顿时眉开眼笑的,连连表示自谦。又东拉西扯了一番,李筠终于吐他的心声,希望罗彦瓌能与他一起上表,当然,还没有直接到举荐他自己。只是希望,罗彦瓌能同他一道,向皇帝建议,从河北戍防将领中提拔新帅。 在李筠看来,只要天子受到军将们的意志,考虑意见,最后能够选定的,只有他李军使了。虽然,他的这自信,来得有些莫名…… 待摆李筠后,罗彦瓌凝思之余,是连连冷笑,引得身边随从发问。 “我看有的人,是失心疯了!自取其祸,犹不自知,真是愚不可及!”罗彦瓌骂了一句:“还想牵连上我?我才没那么蠢!都部署的位置,天子不允,朝廷不给,还想自求?” 骂骂咧咧的,回到宾馆,罗彦瓌便奋笔写下一封奏章,将李筠之事,详细地记下,递往中。倒也没有油加醋,只是实事求是,将其所闻,朴实地记录下来。 罗彦瓌此人,嗅觉素来灵,也有眼光。就如当年,果断杀辽军起义,解送战马,投效刘承祐一般。 虽然一介武夫,但他有自知之明,都帅的位置,岂是他们这些将领,能够谋求的,还付出了实际行动,行串连之实。这等犯忌的事,李筠居然敢干,说严重点,有谋反之嫌。 在罗彦瓌看来,李筠这简直就是不知死活。若不早早地撇清干系,只怕自己都得受牵连,是故,罗彦瓌这封奏章,几乎一蹴而就,没有任何耽搁,递。 崇政殿内,当罗彦瓌的奏章呈到刘承祐案上时,他正平静地听着李崇矩的汇报,关于李筠的。 “我们这位李军使,很是活跃啊,一心想要为朕,为朝廷分忧啊!”刘承祐冷淡的语气中,透着讥讽:“何公方亡故,他便上蹿下跳,四下联络。他想干什么?” 李崇矩平静地禀道:“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李筠只是想谋求都部署的职位,当无异心!” “没有异心?”刘承祐声音高了些,表情默然,语气冷酷:“国家军职,容他如此奢求?朕若不给,他还要自取吗?为谋取帅位,他能私下联络,为其发声进言,若他另有所谋呢!” 见天子震怒,李崇矩躬下的身体又下意识地矮了些,心中微惊。这下,他才知道刘承祐为何如此生气了,皇帝往往着眼旁人顾虑不及之处,圣心难测,大抵如此。 咽了口唾沫,李崇矩又道:“另外,进京这些时,李军使与慕容府君,有过冲突!” “他们二人,能有什么冲突?”刘承祐问。 “因内城扩街之故,李筠的府宅,被占用地方!”李崇矩道:“因此,李筠找上慕容府君,讨要补偿!以其态度恶劣,二人起了冲突!” “好个跋扈将军!”刘承祐突然怒道:“传诏——” 话说出口,刘承祐自己顿住了,脸上闪过一抹迟疑,朝张德钧挥了挥手,表示无事。 怒上心头,脑子一热,刘承祐本是打算下诏,将李筠拘押下狱的。但是,考虑到,何福进方死,要是这再突然把李筠拿了,纵然真的事出有因,只怕真要引起河北边军震动了。 如何解决李筠的问题,还得认真衡量考虑一番,不能轻断,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恶劣影响。 又考虑了一会儿,刘承祐吩咐着:“李筠府宅不是被破坏侵占了吗?朕赏他个恩典,在洛给他一座豪邸,让他去洛挑选……‘你退下吧!’刘承祐朝李崇矩说了声,略作沉,又看向张德钧:“传魏仁溥、折从阮、郭荣进!” “是!” 不管如何,河北戍防军,是得有个处置措施了。动兵先遣将,边帅一职,也是需要快速定下了,并且来京的军使们,也需要放回去了。 但是,加强控制,是不得不为之事了,就冲着李筠搞出的这番动静,都得加以约束,加强控制。所幸,北面无战事,边境安定,有足够的余地,供朝廷调整。 低头,看着罗彦瓌的奏章,刘承祐又不由出了点浅笑:“这个罗彦瓌,倒是如从前一般,捷,可用!” 第244章 边帅变动 “皇帝这是什么意思!赏我一座府邸,让我去洛挑选?”李府之内,拿着那封“恩诏”愣神,李筠脸上的横几乎拧在一起,面凝思,是不解决。 “不对,而今正处关键时刻,这岂不是把我发配到洛?”愚者千虑,终有一得,李筠思索着,表情却是越发难看。 “爹,儿以为,天子是无意以帅位付你了!洛一府宅,不像赏赐,更似一个警告,还望爹慎诫啊!”在旁,一名青葱少年,向凝眉切齿的李筠道。 这少年,是李筠之子,李守节,年不十六,长相普通,但气质沉稳,只是面对其父,有些怯懦与畏惧。 “你此言何意?”李筠瞪向李守节。 李守节拱手一礼,严肃地说道:“何公病逝这几,爹在京内,四下奔走,联络内外将吏,以谋求统帅之位。此事定然传入内,进天子之耳中,故有此诏!” 李筠眉一挑,说:“你的意思,是有人向天子进谗?是谁?定然是那罗彦瓌,就是了,都帅之位,谁都想做,他又怎么会不动心……” 见其父这般反应,李守节稚的脸上恍过一抹不安,语气变得有些焦急,说道:“爹,儿的意思是,你谋求的帅位的举动太过明目张胆,做法也太过直接,这历来都是犯忌的事,儿恐,这是给李家招来灾祸了!” “放肆!黄口小儿,臭未干,你懂什么!”听其子言,隐隐有教训之意,李筠顿时怒斥道:“我所为者,还不是为了李家的显赫,光耀门楣,为了荫庇子孙,遗福后代!到你这小儿嘴里,竟成招祸,岂有此理!” 面对暴躁的父亲,李守节下意识地埋下了头,不敢直面其怒。但李筠,怒归怒,却也不是完全听不进子言,想想还是有道理的。只是,被一竖子指出教训,脸上有些挂不住。 lt;div style=quot;text-align:center;quot;gt; lt;scriptgt;read_xia();lt;/scriptgt;WedAl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