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家二老听到这丝毫不掩饰的话,更加沉默了。 阮母到底惦念着她的名声,微微蹙眉,轻声开口,“好了,阿妤,别说了。” “阿娘。”阮妤看着她说道:“您应该知道我的脾,我这人天生就不喜讲那些所谓的规矩,我喜他,想要和他在一起,就这么简单。” “原本我是打算等霍青行金榜题名再和您跟爹说的,如今既然被你们发现了,也就没什么好瞒的。” 当初说着试一试的人早已在不知情的时候泥足深陷,甚至考虑了许多霍青行都不敢考虑的未来。 “有桩事,我可能没和你们说过。” 阮妤说到这,稍稍一顿才开口,“我从前没想过成婚。” “我对婚姻并不信任,与其和一个不喜的人在一起,倒不如孑然一身一辈子陪着您和爹爹,孝顺您二位。”阮妤不加掩饰的话让二老有些难过,当初阮老夫人过来,有和阮母说起过阮家的情况也说起过阮妤小时候的样子。 越知晓就越心疼。 所以这会无论是阮父还是阮母都未曾说话。 霍青行也没有说话,他侧眸看着她,眼中除了和阮父阮母相似的怜惜,还有深深的意。 阮妤的余光能瞥见他眼中的意,她不似他们这般难过,仍旧笑着,甚至笑得越来越灿烂,她的眼睛在暖烛火的映衬下,仿佛笼罩了万千星辰。 她说,“可我碰到了霍青行,这个男人其实和我以前碰到的那些男人相比,要书呆子许多,他不会说许多好听动人的话,有时候甚至古板得像个小老头……”余光瞥见男人的脸变得有些羞愧。 她却又笑了,笑得很开心。 不顾爹娘还在,她堂而皇之地在他们的注视下握住了霍青行的手。 男人似乎吃惊她的胆子这样大,下意识地轻轻挣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他就停住了。他看着阮妤,不仅不曾松开,反而反握住她的手,用行动来表达无论发生什么,两人都一起承担的模样。 阮妤看着他这副样子,便又忍不住笑了,她任他反握着她的手,转过头,继续看着爹娘说道:“但我还是喜他。”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是那样的温柔,像静静徜徉在月下的水。 阮妤最初醒来的时候,想的是不再重蹈前世的覆辙,让爹娘让祖母好好活着,填平前世没有完成的遗憾……可她所有的渴望和希冀中,从来不曾包括和霍青行相这一条。 她在情这方面,一直都算不上是赢家。 上辈子,她连赌都不敢赌,因为怕输,所以从一开始就切断所有的可能,但这辈子……她其实直到现在也还有些不敢相信,不相信自己居然有朝一也会为了情这个字做到这一步,毫无保留的,把所有的底牌都给扔出去。 不怕受伤。 不畏付出。 这种觉很新奇,但好像并不坏。 前世那个如刺猬一般,伤了别人也伤了自己的阮妤实在是太可怜了。 既然这辈子能活得更开心更快活,为何不呢? 她喜这辈子的自己,喜这辈子的生活,也要比前世,更喜她身边的这个男人。 这一次的喜,她愿意付出行动,而不是像前世那样退缩。 阮妤转头看着霍青行,笑着又用力回握了下他的手,而后面向自己的爹娘,说,“爹,娘,如果我真的要踏入一段婚姻,那必定是和我身边的这个人,其他人都不可以。” 这是她和霍青行在一起之后,领悟到的结果。 除了霍青行,别人都不可以。 第121章 阮妤的这一席话让阮家二老变得有些沉默, 他们知晓自己这个女儿和其他闺中女儿不一样,如果一样,她也不会选择一个姑娘家去打理金香楼,还得如此有声有了。 金香楼如今的成绩虽然比不上阮家鼎盛的时候, 但比起先前几任阮家祖辈而言, 可以说是非常不错了。 现在阮家族里哪个人不夸阮妤能干?比起当初的不赞成但又不敢多说什么,如今那些阮家族人就怕把阮妤直接供着了。 但阮父阮母实在没想到—— 阮妤居然对情这回事也能如此“坦诚”。 虽说现在民风不似旧时古板, 女人也有追求情的权利, 听说在长安, 还有许多王孙贵族出身的女孩大胆向自己喜的人表达意, 但在青山镇……即使彪悍如年轻时的阮母也从来不会当着自己父母的面,牵着喜人的手对他们说“非他不嫁”。 她那会嫁给阮父, 还窝里横,时不时会欺负阮父一下,可到了外头,那是一点亲密的举动都不敢做, 回门那次就因为阮父当着自己娘家那些兄弟嫂嫂扶了下她的手, 她愣是被人看得红了脸。 因此这会别说古板传统的阮父了,就连阮母,也不知该说是目瞪口呆还是难以言说。 左右在阮妤那番话之后, 屋子变得十分安静。 最后还是霍青行先回过神, 他握着阮妤的手, 十指扣,目光含着温润的情意, 虽无夏烈的灼热,却也有温水般的动人。 他先是看着阮妤的侧脸,看着她那双坚定无畏的目光, 因为注意到他的注视,阮妤侧过头看向他。 他就这样不遮不掩,和她对视着。 即使已不是第一次听阮妤表达对他的意,但霍青行还是无法保持应有的冷静,就像他的心脏,这会还在不住跳动,砰砰砰,夹杂着无尽的喜。 该怎么形容此时的心情呢? 这种既陌生又悉的心情,是他从前十六年几乎没有体会过的,却又因为他身边的这个人,在这段时,每都在让他反复品尝。 在这一场情中—— 变得不止是阮妤,霍青行也一样。 这个沉默寡言又克己复礼的男人,打小习惯了冷静思考,平冷静的仿佛连望都没有,却因为碰到了阮妤而变得和所有体凡胎一样。 他为她经历了喜乐哀愁,也因她品尝了患得患失,他觉得能和阮妤在一起的他是世上最富裕的人,却又无时无刻觉得自己一无所有,他担心照顾不好她,觉得自己配不上这样好的她,但又因为她的存在,想为她一路勇往直前,挣很多很多好的然后再双手捧给她。 其实他从前十分排斥这种大波动的情绪。 应天晖的经历让他知晓上一个人会变得不像自己,而他此生最讨厌的就是变数,他循规蹈矩,十多年来没有一点变化,他不觉得如这样苦行僧的生活有什么不好,对他而言,生活平静,为妹妹择一个夫婿,而他考取功名再为百姓立命就够了。 或许。 以后他也会娶一个温柔贤惠的子,和他差不多的子,两人过着相敬如宾,和世上许多夫一样的子。 但这是遇上阮妤之前,他想象的。 遇上阮妤之后,他从前设想的全都被他打破,他每患得患失却依旧乐此不彼,他不想再过什么相敬如宾的子,他享受、喜她给予给他的炙热如火的,也想给她一样的。 “先生,婶婶。”霍青行终于开口了,他面向二老,声音温和诚恳,“我喜阿妤,我想娶她做我的子,我知道我如今还不够好,但我会把我拥有的全部都给她,以后也一样。” 两个年轻人各自抒发了自己的意。 而坐在主位上的阮家二老到底还是没能再沉默下去,阮母心软又心疼阮妤,怕她膝盖受凉,起身去扶两人,“好了,地上凉,你们先起来再说。” 两人看向阮父。 阮父虽然心疼他们,但到底心里还有些气,这会还是冷着一张脸,扫了他们一眼就站起身,只跟霍青行说,“你跟我去趟书房。” 却是要单独和霍青行说话。 阮妤本来还跪着,一听到这话倒是有些着急了,她从前没经历过自己喜的人被家人叫过去单独说话的体验,上一世,她跟霍青行定亲的时候,祖母已经离世了,徐氏和阮东山又视她为辱,就想着把她嫁出去,怎么可能找霍青行单独说什么? 唯一有可能的,恐怕是阮靖驰了。 不过阮靖驰那个子,估计是动手多过开口。 因此如今见霍青行要跟爹爹离开,她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担忧,刚要开口,就见霍青行朝她摇了摇头,又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安抚着她担忧的心情,而后他看着阮父毕恭毕敬应了一声是,扶着阮妤起身,又朝阮母拱手一礼,这才跟着阮父的步伐离开。 两人离开,阮母看着依旧紧锁着眉看着外头的阮妤,说不出是好笑,还是难过。 她既因为她的阿妤有喜的人并且能得到喜之人同样的喜而到高兴,却又觉得女儿回到自己身边才这么一段时间,若是嫁了人,岂不是就要和她分开了? 但最后还是高兴过了难过,身为父母,最想要的不就是看到自己的孩子高兴? 他们高兴,他们也就能足了。 所以这会她也是这样安阮妤的,“好了,别看了,你爹爹不会对小行如何的。”见一向成的女儿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她把人扶到椅子上坐好,又去按她的膝盖,察觉那处一片凉意,微微蹙眉,“冷不冷?” 阮妤摇头。 看着阮母担忧的眉宇,心里也有些暗责自己,“阿娘。” 她轻声喊人,又伸手握住阮母的手,见她抬头,低声问,“您和爹爹是不是不高兴了?我……什么都不跟你们商量,总自作主张。”刚刚没觉得什么,这会越往下说,声音倒是越发低了。 应该很少有像她这样的小孩吧。 阮妤这厢情绪正低落,阮母却回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其实比阮妤要小很多,但此时握着阮妤却仿佛蕴藏着无穷的力量给予她一种安心的觉,“我和你爹没有不高兴,只是事发突然,我们都有些被吓到了。” 阮母的声音温和,“其实不久前,我还和你爹说过你跟小行的事。” 她跟霍青行的事? 阮妤微怔,听阮母笑着说起,不由红了脸……倒也没去辩解。 喜一个人原本就是瞒不住的。 “那您和爹爹……同意吗?”她小声问,这会倒是后知后觉有些担心起来了。 阮母自然也瞧见了,便故意严肃着脸问道:“我们若不同意,你打算如何?” 若是平,阮妤自然能瞧出阮母是在做戏,可今,她又是担心霍青行,又是记挂着爹娘的情绪,也就没察觉到她的伪装,她只是轻轻抿着,犹豫一会才说,“我跟霍青行会好好孝顺您和爹爹,等着你们首肯的那一天,我相信,您和爹爹总有一天会同意的。”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道没忍住的笑音。 阮妤微微一怔,待瞧见阮母眼中藏不住的笑意,这才清楚是被她娘给耍了……阮妤有些哭笑不得,声音也带了一些娇俏的无奈,“娘!” 阮母仍笑着,眼睛也泛着泪花,坐在阮妤身边去拍她的手,“好了好了,不闹你了。” 又和她说起,“我跟你爹爹本就意小行,这孩子虽然父母早逝,人品却是没的说,虽然现在是穷苦了一些,但我和你爹都相信他以后是有大出息的。” “当然我跟你爹也不是盼着这个,只要他对你好,你们两个高兴就好了。” 母女俩在这说着话。 而不远处的书房,阮父和霍青行还未开始聊天。 相比母女俩什么话都能说,这对师生倒是平生第一次相顾无言,不过总要开口的,而且阮父这会气也消得差不多了,便问霍青行,“你说你要娶阿妤,你想什么时候娶她?” “学生想等考取功名之后再正式向先生和婶婶求亲。”霍青行窥探着阮父的神,小心翼翼地说道,见阮父脸比起问话时松缓一些才悄悄松了口气。 他这话虽然是猜度着阮父的心思说的,但实则他也是这样考虑的。 他并不在乎别人说什么,但他如今什么都没有,又何谈给阮妤一个好的生活? “虽说先成家再立业,但你三年前已经损耗了一次机会,我希望你这一年能好好准备科考,不被任何事打扰。”阮父手握茶盏,嗓音虽淡,但情绪也恢复如常了。 听霍青行恭敬应是,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weDAl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