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心的老姑得陇望蜀了一番,听见银朱招呼,方乖乖上安置。只是夜里做了梦,梦见懋嫔拿着绳子要勒死她,她气吁吁跑了大半夜,第二天起来人还有些发懵,却很快被含珍架到了妆台前,边替她洗脸扑粉边说:“打今儿起您得上贵妃的永和请安,别误了时辰,叫人背后议论起来不好听。” 一说到贵妃,颐行打起了神,原先她倒觉得贵妃宽和,为人很不错,可经过昨天的事儿,她那种明晃晃抢功的作法,实在让颐行对她喜不起来。 自己没有依附她的心,所以并没有顺她的意儿,要是换个雌懦一点的默认了,戳穿懋嫔的经过岂不是全成了贵妃的运筹帷幄? 横竖现在晋了位,往后还有很多照面的机会,去会一会也好。 于是很快收拾完了,出门赶往永和。颐行又开始计算脚程,这可比当答应的时候麻烦多了,做答应只需向主位娘娘请安,如今做了嫔,反倒朝有贵妃,夕有皇帝。 不过能穿越乾清,是件很让人高兴的事儿。路过丹陛前广场的时候,她会朝南观望,希望什么时候夏太医正从御药房出来,即便远远看一眼心里也喜。 于是不免走得慢,含珍不住催促着:“主儿,先上永和应了卯再说。” 颐行回过神来,忙穿过了龙光门。再往前一程就是永和,早前她也来过,因此门道,进殿的时候人来得差不多了,贵妃正和那些妃嫔说起懋嫔的事儿,见颐行进门来,笑着望了她一眼,“正说你呢,你就来了。” 一瞬十几双眼睛齐齐望向她,今儿是老姑第一天以嫔位亮相,穿一身竹青月季蝴蝶衬衣,披一领千岁绿四喜如意云肩。白净的脸颊因这青绿映衬显得愈发玲珑,果真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早前并不拿她放在眼里的人,如今也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 颐行从来不管别人怎么看她,大大方方上前行了个礼,“给贵妃娘娘请安。” 裕贵妃说好,一面给她指派了座儿,笑道:“往后都是自家姊妹,一个紫城里住着,和睦最要紧。” 和妃因和懋嫔好,这次懋嫔落马,自己虽尽力撇清了,但对老姑也存着恨。便捏着手绢掖了掖鼻子,怪气道:“一气儿从答应晋升到嫔,这怕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儿呢吧。纯嫔妹妹圣眷隆重,往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颐行在座儿上欠了欠身,“总是我运气好罢了,谈不上圣眷隆重。和妃娘娘和懋嫔有些往来,要是早早儿发现她的异样,凭着和妃娘娘对万岁爷的一片赤诚之心,也会像我一样的。” 和妃被她回了个倒噎气,脸红脖子地,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敬她。众人到这时候才看明白,这位老姑和先头皇后不一样。先头皇后是个懒政的娘娘,对底下人搭不理,也由得她们大气儿。这位却不同,一旦她得了势,可当真是要收拾人的。加之皇上一早吩咐贵妃照应她,可见她的飞速擢升是因为上面有人,且这个人就是皇帝,实在叫人眼红都没处下手。 大家都讪讪的,端起杯子来喝茶,以解目下的尴尬。 贵妃笑了笑,对颐行道:“你昨儿才晋位,可向皇太后谢过恩了?” 颐行道:“昨儿天晚了,只上养心殿谢了恩,皇上说太后歇得早,让我今儿再过慈宁来着。” 贵妃点了点头,“太后辰时之前礼佛,要去请安,得在辰时之后。过会子我正好要过去,你随我一块儿去就是了。” 颐行迟疑了下,并未应准贵妃,上太后跟前谢恩还要贵妃带着一块儿去,岂不坐实了和贵妃好?可找个什么法子才能推呢……颐行想了想,装模作样道:“这可怎么好,昨儿皇上还说让我等他散了朝,陪我一块儿过慈宁呢。要不娘娘晚些个?咱们一块儿上养心殿等皇上散了朝,再同去慈宁?” 气氛立刻变得凝重起来,可了不得,皇上要陪她一块儿去呢。这老姑看着没心没肺的,原来勾搭男人的本事都生在骨头儿里了。 贵妃讨了个没趣,只好自己找台阶下,“我一向是辰时二刻过去,这些年都养成习惯了,不好随意更改。既然妹妹有皇上陪同,那我也就放心了……”话题实在尴尬得接不下去,便转而拿昨天的事做筏子,向后嫔妃们训话去了。 早晨的请安,其实就是贵妃向各贯彻思想的一场朝会,会上言者谆谆听者邈邈,毕竟大家都不怎么服她。 好容易捱到散场,贵妃直出门上慈宁请安去了,待她前脚一走,后脚就有好事之人打听,“听说妹妹揭发懋嫔是贵妃娘娘授意的?” 颐行问:“是贵妃娘娘亲口说的么?” 大伙儿摇头,但风言风语早就传开了,只因贵妃一向好大喜功,所以才有她们好奇的一问。 颐行笑了笑,“既然贵妃娘娘都不居功,这事儿还提他做什么呢。”说罢向三妃肃了肃,转身回永寿去了。 路上含珍握了握她的手,“主儿,我瞧您和往常不同了,再不是任她们捏的子了。” 颐行说此一时彼一时嘛,“我现在有钱有位分,又能摆我老姑的谱了,一味做小伏低,她们也不能饶过我。” 含珍瞧着她愈发自强,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待穿过凤彩门,就要引她往南去。 颐行刹住了脚道:“回永寿啊,你要带我上哪儿?” 含珍诧然道:“您不是说了嘛,皇上要陪您一块儿上慈宁……难不成刚才是唬她们的呀?” 颐行龇牙一笑,“果然连你都糊过去了,说明我是真机灵。”一面拽着含珍进了咸和右门,一面道,“往后不能和贵妃走得太近,这人不实心。我是有意这么敷衍她的,也好叫在座的都知道,我和她从没有一条心过,免得这回抢我的功劳,下回捅了娄子让我背黑锅。” 不过无端牵扯上皇帝,有些尴尬罢了。没受宠,倒先做出个受宠的样子来,那些嫔妃们不免把她当成靶子,往后还不知道怎么挤兑她呢。 含珍却看得开,“您是从答应升上来的,受过冷遇也吃过白眼,还有什么可惧怕的。” 说得对,她是冷桌子热板凳一步步走过来的,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会有办法应付。 回去重新收拾一番,点了口脂抿了头,估算着时候差不多了,方从永寿出来。 这里离慈宁也着实是近,出了启祥门一直往南,穿过养心殿夹道进永康左门,再往前就是慈宁正门。含珍替她打着伞,这个时辰暑气已经全来了,走在夹道里,就听见南边慈宁花园传来一阵阵的蝉鸣,那份聒噪,心像扔进了沸水里,载浮载沉着,要被这蝉海灭顶。 烈照得世界白光,夹道里的柳叶砖地面都油光铮亮似的。半空中浮着一层扭曲的热浪,从这里望过去,人像立在了火焰里…… 人?颐行使劲眯起了眼,确实见三个身影站在永康左门前。为首的那个穿佛头青便服,上挂了一串活计,起先她还以为是办事的臣工,但走近了细看,发现原来竟是皇帝,就那么站在墙边的小片影里,看见她来,很不好意思的样子,又想装从容,于是散漫地调开了视线。 “万岁爷,您在这儿干嘛呢?”颐行口而出,说完才发现可能又戳着他的痛肋了,毕竟他们首次攀谈,她说的就是这句话。 小心翼翼觑着他,果然他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尴尬,“朕在这里,等内务大臣。” 什么内务大臣这么大的脸面,值得皇上顶着烈站在门前静候?不过这是前朝的事儿,后女子不得干政,颐行哦了声,“那您接着等吧,奴才要上慈宁向太后谢恩。” 她蹲了个安,说着就要绕过去,皇帝没法,只好作势和怀恩说:“看来嵩明是被户部绊住脚了,叫朕这一番好等!算了,不等了……既然人在这里,那就上慈宁给太后请安去吧……” 怀恩道,这时候老姑一只脚已经迈进门槛了。听见他们这么说,回了回头,娇俏的脸庞被伞面笼得蒙上了一层柔纱似的,后知后觉道:“您也要上慈宁啊?那顺路,一块儿走吧。” 老姑有时候真不懂什么叫君臣有别,她对皇帝也并不是常怀敬畏之心,经常忘了自称奴才,一口一个“我”啊“我”的,但这并不妨碍皇帝包涵她。毕竟她生在尚家,是天字第一号姑,从小散养着长大。上了年纪的对老来子格外宠,因此她眼里没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虽然刚进还知道恪守规矩,但相处一旦久,她自然而然就忘记了。 美人盛情相邀,君子从善如。皇帝颇有威严地嗯了一声,举步迈进了随墙门。 这时候的怀恩和明海都是有眼力劲儿的,远远挫后随行着。含珍亦是聪明人,绝不会夹在皇上和主儿中间。她将伞进了颐行手里,呵着向后退,退到墙儿下,于是夹道里一下子空旷起来,最后只剩下并肩而行的那两位。 颐行倒没有什么不自在,她把伞面匀出一半来给皇帝,一面说:“这大头底下,太晒在身上多疼啊,叫他们准备一把伞多好。您是不是觉得男人打伞女气,所以宁愿晒着?” 皇帝负着手,着,有些骄傲地说:“我们洲巴图鲁自小风吹晒,出门要打伞的,那是养在玻璃房里的盆栽。” 颐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你们爷们儿可真和自己过不去。” 皇帝乜了她一眼,“爷们儿的骨气你不懂。” 颐行眨巴了两下眼,心说也许是吧。努力地高擎着手臂,到这会儿才发现皇帝是真高,原来自己才将将到他肩头。 遥想当初,他在墙撒那会儿,好像也不比她高多少啊。疏忽十年,自己的个头没见长,他却出落得长身玉立朗朗青年模样,岁月真是厚此薄彼。 “那您在我这伞下,凉快吗?”颐行问。 皇帝嘴上曼应着:“还可以。”抬头看了看,见伞面内里画着一只巨大的蝴蝶,便一哂道,“你对蝴蝶倒是情有独钟。” 颐行也随他视线仰头看,嗯了声道:“毕竟我和您结缘就是因为蝴蝶嘛。” 她大言不惭,完全不觉得扑蝶扑成那样有碍观瞻。不好的记忆要快点忘记,忘记了,才能愉快地笑对人生。 皇帝却因她忽如其来的拨,有点心不在焉。暗里只管腹诽,是啊,两次结缘都充尴尬,下次得找钦天监算算,两个人是不是八字不合。 不过老姑是外表大大咧咧,内心铁桶一般。她在贵妃那里扯的谎,并未想过去圆,所以看见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庆幸,要不是他自己说要上慈宁请安,她就老神在在地绕过去了。 可能她的热情只对夏太医,皇帝无奈地想,得找个机会把夏太医派遣到外埠去,否则他的纯嫔就要有非分之想了――必须将这种懵懂的心,扼杀在摇篮之中。 颐行呢,哪里知道皇帝在琢磨这些,走到慈宁门前略顿了顿步子,扭头一看长信门,发下了宏愿:“等天儿下雨,我要上池子里捞蛤蟆骨朵。” 皇帝对此嗤之以鼻,“你都多大了,还玩儿那个。” 颐行说怎么了嘛,“在家的时候我每年都捞,养上半个月再放生。那时候蛤蟆骨朵都长腿了,还拖着一条大尾巴呢,游起来一摇一摆,别提多好玩儿。” 所以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皇帝摇了摇头,对她的喜好只觉得茫。她也没有找玩伴的意思,现如今晋了嫔,身边伺候的人也多起来,反正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落单。 要进慈宁门了,颐行熄了伞,给守门的太监,自己抚抚鬓角整了整衣冠,提袍迈上了中路。 这时候的老姑一脸肃容,很有经历大风大浪的气度。皇帝在一旁冷眼旁观着,发现人的地位不同了,果然底气儿也见长。 行至门上时,站班的人都俯身行礼,里头大女很快了出来,先向皇帝蹲安,又向颐行纳福,笑着说:“奴才笠意,请纯嫔娘娘万福金安。” 颐行赧然点了点头,“姑姑客气了,我来向太后老佛爷谢恩。” 笠意道是,“先前贵妃娘娘说了,万岁爷会陪您一道来,太后已经等了有程子了,万岁爷和娘娘快请进吧。” 颐行心头不由蹦哒了一下,心道这裕贵妃真不是盘儿好菜啊,有意在太后面前提起,到时如果不见皇帝,可知她在扯谎,那叫太后怎么瞧她?不过笠意当着皇帝的面把话说破了,也足够叫她难为情的了,只是这会儿不便说什么,只好装作无事地,视线轻轻扫过了皇上。 皇帝目视前方,毕竟是帝王,喜怒不形于,也没有存心让颐行难堪,举步迈进了正殿。 太后正坐在东暖阁里,看身边大女辰剪花样子。见他们过来,便正了正身子,笑着说:“今儿不是有外邦使节入京朝见吗,皇帝这么忙,怎么这会子有空过来?” 第51章 (夏清川,这名字……一听就) 人不能扯谎,因为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无情地戳穿。 皇帝之前还在暗中笑老姑,没想到刚一见太后,自己很快也落了马。还好有他帝王的威仪支撑着,即便糊人的时候,也像很有说服力的样子,正了正脸道:“早朝时候已经见过了,底下的事儿,无非那些疆域、戍防、进贡事宜,有军机大臣分忧,朕就不必事事亲力亲为了。再过半月是皇额涅寿诞,朕这程子忙于政务,没有好好向皇额涅请过安。恰好纯嫔晋位要向皇额涅谢恩,朕就陪着一道过来了,一则替她壮壮胆,二则也是儿子看望母后的孝心。” 太后笑道:“我一应都好着呢,你机务要紧,不必时时惦记着我。”边说边望向这位新晋的嫔,虽说重又扶植了尚家人,她心里并不十分称意,但昨儿见老姑杀伐决断的样子,倒也对她有了几分好。 颐行终于等他们母子叙完了家常,太后也给了她见礼的间隙,便上前请了双安,然后跪地匍匐下去,朗声道:“奴才尚氏,叩谢皇太后隆恩。” 太后说起喀吧,又叫人搬了绣墩来赐坐,一面道:“到底是一家人,还是进了一家门啊。早前废后时,我原想着从今往后这大英后不会再见尚家人了,没曾想时隔两年,终究还是来了个你。昨儿揭穿懋嫔罪行那件事儿,你办得很好,合该赏你个嫔的位分,皇帝赐你封号‘纯’,也是瞧着你天质自然。往后你要勤勤勉勉侍奉主子,这深之中行路难,须得步步谨小慎微,切要戒骄戒躁,不可张狂。” 太后这番话是例行的训诫,颐行听了,在绣墩儿上欠着身子道是,“太后的示下,奴才字字句句都记在心坎儿上,绝不敢辜负太后和皇上的厚。” 太后颔首,长叹了一声道:“好好过子吧,人这一生,说长并不长,倒也不必纠结于娘家的种种。依着福海贪墨的数额,你们尚家够得上发配了,但因念着老辈儿里的功勋,皇上还是网开一面了。其实你早前参选,我这儿也有一本帐,因着你哥子坏了事,那些曾经盘错节的亲戚也怕受牵连,没有一个人愿意相帮,你在尚仪局做女,心里大抵也怨恨吧?” 颐行说不敢,“奴才从未怨恨,三选上头被筛下来,也是奴才自身不足,不配伺候皇上。” 太后笑了笑,验身这种事儿,好赖只需验身嬷嬷一句话,就像那个怀着身孕混进的女,不也顺顺当当留下了吗。 瞧瞧这老姑,生得着实花容月貌,先前皇帝的万寿宴上看见她,一眼便觉得和周遭人不一样,就是周身的那种气度,把女们衬得黯然失。这样的人,终究是会出头冒尖的,想也不住,不过能到哪个份儿上,还是得看将来给皇帝了几位阿哥。女人有了孩子才生,才愿意实心为着男人着想。怡妃是太后娘家侄女,太后原倒是想扶植她来着,无奈这些年能力平平,故端贵人留下的阿哥给她养,她也养不好,太后便对她没了指望。如今后来了新人,又是如此有渊源,皇帝也喜的,横竖先生个孩子吧,也好补了懋嫔遇喜的空喜一场。 说起生孩子,太后将视线转到了皇帝身上,“我听敬事房的人回禀,皇帝已经长久不翻牌子了?这是什么缘故啊?” 颐行一听便竖起了耳朵,终于有人提出了她的困惑,心里那簇小火苗立刻呲呲地往上升得老高。心道太后老佛爷,我知道啊,皇上他是志不在后啦,兴许他有了念念不忘的人,不过八成不会老实向您坦白的。 皇帝倒是镇定如常,那张年轻的脸上透着矜重端稳,微微偏着身子,南窗外的天光照着他的侧颜,那面颊清透洁净,浓长的眼睫低垂着,在眼下铺出一排淡淡的灰影。 “儿子两个月前练习骑……” “什么?”太后失态高呼起来。 母子两个面面相觑,皇帝张口结舌,太后脸尴尬。 略顿了顿,太后才道:“伤了……有没有让太医好好诊治?太医怎么说?” 颐行低着头,乖顺地盯着自己的膝头,耳朵却一伸再伸,只差没贴到皇帝嘴上去了。 最后皇帝道:“太医诊治后,说儿子的腿伤不严重,只需安心静养就成了。” 原来是腿伤?太后长出了一口气,怨怼道:“既受了伤,怎么没有一个人来回我?” 皇帝笑了笑,和声道:“额涅吃斋念佛,心神安宁,儿子不过受了点小伤,何必扰了额涅清净。再说如今都已经好了,走路没什么妨碍,额涅就宽怀吧,不必为儿子担心。” 旁听的颐行心下慨,皇帝真是普天之下第一大忽悠,这话也能唬得太后相信? 太后大概也有所察觉,曼声道:“既伤了腿,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儿,何至于几个月不翻牌子。你要知道,后女人盼你雨均沾,活着就为这点子念想。再说你如今二十二了,子嗣上头也不健旺,倘或能再给我多几个皇孙,我倒也不那么着急了。” 皇帝一径低着头说是,“懋嫔这回诈孕,伤了皇额涅的心。”WeDal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