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是出了剑。 两个身影错而过。 两道剑影似乎夺尽这天地的气息。 院中赵庭、韵景、刘公公等人眼中只有那两道错而过的身影。 外的声,在这刻都充耳不闻。 一道身影飘落下竹林。 落地时,已是悄无声息。 “唉……” 赵庭叹息,缓缓站起身子,向着泷的尸体走去。只还未完全站起,他却又是坐了下去。 他双手搭上韵景的琴,长发飘散,肆意抚琴。 琴音中并无杀伐之意,却有无尽的沉闷和暴躁。 对于泷,赵庭并没有半点恨意。哪怕是泷刺杀赵显,对赵庭而言也只是好事,毕竟省去不少麻烦。 更不说,泷之前在嘉定府还住君天放斩杀过听雨阁阁主北山秋,又教导吴阿淼学剑。 若是不论双方立场,泷真算是帮了赵庭不少忙。 眼下泷名为刺杀,实来求死,更是帮赵庭的大忙。这点,空千古看得出来,赵庭也同样看得出来。 只是,看着泷求死,赵庭却没法阻止。纵是他死,他也不好作出悲哀的样子。 这是赵庭处在皇帝这个位置上的无奈。 他唯有以琴音来发自己心中的不痛快。 没有节奏,更远远谈不上天籁。这琴音嘈杂刺耳,却只如金戈铁马,声声好似动人心。 空千古也飘身下竹林,依旧是那世外高人模样。只此刻,看着躺在地上已无声息的泷,他的双手依旧在颤抖。 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兄弟。 这种剧痛,便是赵庭也无法体会。 武鼎堂内共事十数年,共同笑傲江湖,那种情义真正是说同生共死也并不过分。 为这情义,看破红尘的金刚可以甘愿断臂退泷。 为这情义,泷也甘愿不再对赵庭下杀手,甚至来中寻死,只为证明赵庭清白。 如果不是看在武鼎堂众兄弟的情义上,泷如果真如他所说那般不念旧情。或许,他真有实力刺杀赵庭。 就算再不济,刺杀内许多大臣总是可以的。 可他唯独只杀赵显。 “皇上!” “皇上!” 院外有许多供奉和侍卫惶惶跑进院子。 见得赵庭安然无恙,才悄然松口气。 赵庭只是抚琴。 韵景眉头轻皱,看着自己的家传之物被赵庭这般糟蹋。只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 空千古走到赵庭面前,道:“皇上,刺客……授首了。” 赵庭仍不说话。 等不多时,外的声忽然间悄无声息下来。 门口的厮杀结束了。 那齐柳谷所率的守军自是没能冲到皇之内,被褚大统领殿前司军全灭。 门口血成河。 乐无偿、青衫、雨女等供奉押着高山等人进。 走过的路,留下血的脚印。 他们直往内监察省大狱。 有太监出去请张世杰、陆秀夫等人。 长沙城重归于寂静,只这夜,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睡不着觉。 谢道清、杨淑妃等人得知有刺客杀到皇上寝的消息,都匆匆跑到赵庭寝。 这时候乐婵、颖儿等女自然也都已经起。 赵安、赵如两个小家伙似是受惊,哭个不停。 杨淑妃到得寝以后,匆匆到赵庭面前,眼中还有着泪,“皇儿,你没事吧?” 赵庭坐在桌旁只是摇头。 他身前走马琴琴弦已是悉数断裂了。 杨淑妃又走到颖儿、张茹两女面前,“两位皇子怎的了?” 颖儿只是说应是受到惊吓了。 这直让得杨淑妃好生心痛。 她这辈子是悲惨的。 先皇早逝。 其后好不容易为那杨仪敞开心扉,杨仪却也在她眼前硬生生被刺杀斩杀。 现在还值得她牵挂的,也就赵庭及赵安、赵如这两个小家伙了。 天知道她之前听说有刺客杀到赵庭寝时,心中有多么的担心。在那刻,她的眼泪就迸出了眼眶。 很快,谢道清带着一众太监、女也是赶到。 她的到来,只让得赵庭有些许意外。 谢道清还是心怀这社稷苍生的,关心自己这个中兴之帝的安危也是正常的事情。 他站起身给谢道清行礼,“太皇太后。” 谢道清瞧他无事,悄然松口气,然后对着旁侧众武鼎堂供奉和卫喝问道:“刺客何在?” 有供奉禀道:“回太皇太后娘娘,刺客已经伏首了。” 他伸手指向泷的尸首。 谢道清走了过去。 待看清泷的容貌,她脸微变,惊呼:“是他!” 她这辈子怕都不会忘记这个面孔。 当初泷在那么多元军之中肆意厮杀,当着她的面杀死赵显。那刻,这位太皇太后娘娘也受到了死亡的危机。 赵庭虽然痛心,此刻却不得不将这场戏演下去,问道:“太皇太后,您见过这人?” 这场戏不演下去,泷便是白死了。 谢道清道:“就是他,就是他刺杀了恭帝。” 这刻,她看向赵庭的眼神也是有些愧疚。 这些时来,她虽然逐渐认定赵庭是个贤明帝王,也开始支持赵庭。但心里,却始终还是认为赵显是赵庭杀的。 直到这刻,她才彻底散去心中对赵庭的怀疑。自然而然,也就会有些许愧疚。 赵庭故作惊讶模样,“恭帝竟也是他行刺的么?” 谢道清叹息道:“之前是本冤枉皇上了。” 赵庭只摇头,没有接这个话茬。 他看向空千古,道:“空前辈,这个刺客的尸体便给你们武鼎堂处理了,看能否查出他是哪个势力的人。” 说罢,他便向着院外走去。 刚刚已经有侍卫前来向他禀报,乐无偿等人已经到得监察省大狱了。 谢道清问道:“皇上你这时还去哪?” 赵庭道:“朕今夜抓了不少大理的细作。太皇太后若是兴趣,也可以去监察省大狱瞧瞧。最好,将全太后娘娘也带上。” 谢道清脸微变,从赵庭这话中听出来些许不同寻常的意味。 紧接着,她的神便变得极为清冷,对着旁侧侍女道:“去将全太后请来!” 赵庭带着韵景走出院子。 空千古让武鼎堂供奉抬起泷的尸首,也向着院外走去。 夜里,赵庭和韵景走在前头。 韵景并不知道泷后来所做的事情,但还记得泷这个人,问赵庭:“皇上,这泷……怎会和空前辈是旧识?” 赵庭叹息道:“他也是武鼎堂旧人。入破军学,只为报当初心之人香消玉殒于襄之仇。” “可他为何……” 韵景却是更为不解。连她也看得出来,泷是来寻死。 赵庭道:“兴许,是看在空前辈、金刚前辈等人的面子上。又兴许,还算认可朕这个皇上吧!” 随即他摆摆手,“不说这些事了。这世间恩怨情仇,最是说不清啊……” 韵景愣在原地,用只有自己听得清的声音喃喃自语,“是啊……恩怨情仇,最是说不清,也最是折磨人……” 她仰头望夜空。 夜空中,好似有张谦卑而又慈祥的脸浮现。只这张脸,现在也是模糊不清了。 如果当初不是李元秀救下她的命,她现在能抛下对赵庭的恨么? 只这恨,其实又和赵庭有什么关系? 莫说她父亲郑虎臣本就不是大宋朝廷命人诛杀,就算是,也牵连不到当初还只是稚童的皇上吧? 再低头时,韵景神情好似忽然轻松不少。 她快步追上赵庭,脚步如少女般蹦蹦跳跳。 “皇上。” 到赵庭身后,她轻声喊了声赵庭。 赵庭回头,“怎么了?” 韵景俏脸微红,“其实……韵景仰慕你许久了。我……想做你的女人。”wedAl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