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伯母安排完灶房的事儿,看一眼朱老爷子住的屋子,屋里仍通亮的,想必那爷几个还没休息在唠嗑,喊三儿媳李氏: “你用德子带回的茶叶沫子,泡点儿茶水给堂屋送去,喝一些醒醒酒。再喊你大哥出来一趟,就说是我叫他的。” 李氏疑惑:“这么晚了,娘叫大哥啥事儿。大哥在酒桌上就说今晚德子好不容易回来,他要在祖父那屋歇着。” “没什么事儿,就算让他将这大桶热水抬屋里,给你爷还有德子烫烫脚。不过,你别当面告诉他,给他喊出来就行。” 可以说,这是头一回,朱家伯母还知道整点儿热乎水,让侄儿到家了,累一天烫烫脚解解乏。 又是头一回不但不邀功,而且还怕朱兴德知道她喊老大是要抬洗脚水。 哪有当大哥的,给弟弟抬洗脚水的,怕朱兴德出来抢着拎水桶。 从这事儿也可以看出来,朱家伯母的心态在不知不觉间变了。 现在家里有如今的子,朱家伯母嘴上没谢过,心里却是明镜的。 她几个亲生儿子有正经差事,又有了来钱道,这不都是来自侄儿? 一个正经差事,她和关系极近的老姐妹唠嗑猜测过,要是朱兴德将职位卖给旁人,对方怎么也得给送礼送个百八十两银钱表示表示吧?低于一百两,都不能干。 朱兴德至少能得百八十两银,还能得到对方的千恩万谢。 而这种好事儿,朱兴德却主动安排给她二儿和三儿子,没用她作闹、没用她开口讨要,就生米煮成饭在城里给安排的明明白白,这心里要多装着这个家、多拿几个堂哥当哥哥才能做到?情好的都不一定能做到这种程度。 像老大是虎了吧唧拒绝了,要不然能一口气安排仨。 而朱兴德给家里人安排工作这事儿,简直太出乎朱家伯母的意料。 所以说,朱兴德能为朱家做到这个程度,她怎么可能还耿耿于怀分家那时候的事儿。 朱家伯母心里的小账拨的明白,退一万步,当初就算分家不均,老爷子私攒下的银钱都给了朱兴德,可那些银钱够买两个县城正经差事的钱吗?能高于二百两吗?老爷子顶天攒下百八十两银钱。里外里,她占了便宜。 更何况还有托朱兴德和左家秀花婶子的福气,让家里有了这酿酒买卖。 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她大儿子和几位儿媳妇坐在家里就能赚钱,进账,卖酒和外面的心事儿都不用管就能挣钱,这种好事不是借的朱兴德的光? 今,侄儿回来,还对老爷子提了句,要给家里送来一头牛,让尽快制作车板,制成了就套车用,让她大儿子用牛车来回拉送酒。 牛就这么给家里用了…… 连她那位关系最好的老闺,都曾用羡慕嫉妒恨的语气,不止一次对她嘀咕:“我咋没有大德子那样的侄儿呢,你命可真好。”你又没对侄子多好。 老姐妹没说后面那句,她也能猜到。 唉,朱家伯母每每想到这些就叹息。 早知今,当初她真用不着为那点儿分家的事撕破脸。一出出的,闹的多难看。那阵纵然闹个朱兴德没脸,她们这一房也没讨到便宜,还总是被村里人看笑话。 就像大儿子私下对她劝的那些话:平心而论,换做外人帮她二儿和三儿安排差事,哪怕只安排一个,那也会被她捧成家里的座上宾大贵人。 可是,到了朱兴德这里,她却连句谢话都不好意思说,只能浑河着,装作之前没发生过那些龌龊事儿,还是一家人的样子。 朱家伯母知道,这么浑河着装作一家亲,是老爷子想看到的。而德子是孝顺孩子,为了成全老爷子,只要她不找事再能制下面几个儿媳和侄儿一家好好相处,德子就能配合她。 此时,屋里。 朱兴德看到大哥被伯母叫了出去,才问祖父的身体,知道半边身子不太灵活,但在慢慢变好,才彻底放下心来。 朱老爷子心急,没说上几句自个身体,就将账本掏了出来:“你看看,账目对不对,我手不好使,还是你岳父写的人名又画的格子,这本子就是他给的,谁酿完十坛子,画个圆圈就行。” 朱兴德这才知道,原来他老丈人还有制作表格的能耐。应该是在县衙牢房帮忙那阵学到的。 “爷,画的全对,你老算账还是那么清楚。” “你别哄我,最开头有错的,还被你大嫂背地里讲究,被你大哥说秃噜嘴,我才知晓。你大嫂说我算错帐还偏心眼,只往少画,让她白干了好几坛子,咋不算错帐多给她画点儿。” 朱兴德笑:“觉这趟回来,家里人都非常消停。” 朱老爷子将脚放在炕上,终于能活血了,他现在只要坐一天,下半身就酸疼发涨,说白了,身体还是照以前没病时差一些的。 靠在火墙上道: “能不消停嘛,这是今天你回来了,你伯娘又押着她们让做饭支桌子请客,这才放下手头酿酒的活计。要不然啊,天都黑了,就现在这个时辰,还在咱家改的酿酒坊里忙乎呐。孩子们现在自力更生,一个个做娘的没空管。 酿酒坊里又不能用炭,怕那味道熏了酒,就那一截火墙取暖,咱都不知道你几个嫂子是咋忍下来的,不但不怕冷,而且我瞅着还忙乎的直冒汗。 对了,我这里用不着人使唤,有啥事我就喊你大哥。我就让你小妹也酿酒去了,她总要再走一家的,让她挣点儿嫁妆钱。 不是有那么句话嘛,哥哥再有钱,也是嫂子戴花,轮不上妹妹。有心的哥哥给妹妹拿多了,做嫂子的还不乐意。为着你们几个臭小子别和媳妇干仗,我就和兰草说,让她自个挣嫁妆。” 朱兴德无奈,开玩笑道:“爷,以往这种挑拨的话,不是我伯娘说嘛?现在怎么变成你啦。甜水他娘可不是那种人,兰草要是真想再走一步,嫁妆方面,我会和几位堂哥一起分担的。又不是陪送房子陪送田地,我们四个分摊,没多少银钱。” 朱老爷子摆手,不提了,只是告诉一声。瞅那样,兰草就没想再走一步,问过了,小小年纪的居然说,不如在娘家酿酒挣钱痛快。 前两大儿媳又骂了一顿兰草,着让赶在年前出去相看人家,对方是个鳏夫,家里有个小子,有点儿家底,兰草喊的话,他坐屋里算账听的真亮。 兰草说去婆家干活不给钱,还净事儿帮忙照顾孩子,谁都拿她付出当应当应分的,干不好备不住又要被男人和婆婆打,所以不相看,在家酿一坛就挣一坛子银钱,省心。 给大儿媳气的,好久没听见撒泼哭了,那拍大腿哭,说要被女儿气死了。 说起兰草帮家里酿酒,朱兴德打听道:“爷,这个酒坊没给您麻烦吧。” “你是指?” “和您关系好的,来找活的。” 朱老爷子叹了声: “最初咋没有,我都不知道,我人缘竟然那么好,都来套关系。 但多亏你外婆来了一趟,她让我避开,接着当好些人的面前说,要是招人,游寒村就有许多闲人,何必舍近求远,左家在那面的人情都顾不上来呢。 说咱朱家这面的酒坊,纯是为了你,你的面子才照顾朱家的几位儿媳妇,要不然不能安排到这么远。 但你外婆那人是真厉害,又紧接着告诉咱村里人,等以后有机会的吧,反正到明年耕种前,人手是够用的,所以大家别着急。 等人手不够用了,指定会考虑村里人品好的,曾经对你不错的,还得是我这个老头子认可的,三者合一的妇人,也不是不能酿。只要干起来,左家酒坊干多少年,妇人不犯错误的话,就固定能干多少年。听的好些村妇心头火热。” 第二百六十章 远距离传真 朱兴德还打听了:“那亲戚呢。” 同村人好拒绝,怕就怕在几位堂嫂的那些娘家人。 这个来打听酿酒的秘方,那个想来干活挣钱,全都会磨叽他祖父。 这种困扰,山那面没有,罗家那面也没有。 罗家那面虽然仍有亲属,但是小妹夫的伯娘二嫁嫁的好,嫁了个岁数大出十多岁的老头子很有钱,嫁的也远,小妹夫和他堂哥门还真没什么走动。想必对方还担心小妹夫科举花销大,赖上人家呢。 他猜测,小妹夫秀才功名下来后吧,甚至考下举人功名后,对方才会上门摘桃子,才会出现这种困扰。 数来数去,还真就是朱家人口多,亲家多。 那些人在朱家需要帮忙的时候,不一定能见到,有好处觉能借上光了,尤其是几位堂嫂的娘家还都离得近,却会出现了。 却没想到,朱老爷子笑了下道: “不用惦记,你啊你,现在摊子越大越心。 咱家的事儿,你还不知道吗? 像是你三嫂,本就和她娘家不亲,那一家子拿几个闺女的聘礼过子,当初咱家过礼给李家的银钱全背扣下了,连件单衣都没陪送给你三嫂,你三嫂早就寒了心。 她嫁进咱家这些年,始终就有些小心思。 养点儿鸭、做些绣活挣的银钱,一直就是单放。上回被偷,贼都没翻到她大钱藏在哪里。 早在之前,每次过年过节,她娘家兄弟上门打秋风,始终也没从她手里抠出个铜板。 要说,你三嫂给你三哥都不舍得怎么花钱呢,怎么可能会让娘家占便宜。” 这点,朱兴德倒是认同。 二堂哥和三堂哥同样去县里做衙役。 听老丈人说,来回运酒的队伍帮忙捎东西,回回二堂哥的行李棉衣吃食,做的酱都比三堂哥多一倍。三嫂李氏极为节俭,用不好的话形容就是抠。对自己丈夫都抠门,更不用说娘家人了。 朱老爷子继续道: “至于老二家的吧,别看那孙氏脾气大,你二哥往常在家,那阵俩人没事儿就拌嘴。 那孙氏仗着娘家殷实非得着你二哥一头。让好好的爷们,非得听她的,变得窝窝囊囊。孙氏还敢花钱,手松。 但这回,我算是看出来了,除了你媳妇,那孙氏才是咱家最惦记男人的。甭管家里做啥好吃的,只要能放的住,她就冰天雪地托人往县里送,给你二哥棉鞋做了好些双。” 朱老爷子拍了拍额头,瞧他这脑袋,拐到哪去了,岁数大了是不中用。 小孙子问嫂子们的娘家人,他却啰嗦一堆没用的。 也是好久不见小孙儿了,走一个多月才见到,就总想啥话都聊聊。 朱老爷子赶紧拐回正题道: “所以啊,你二嫂那些娘家人还没等找上门呢,听你妹子说,你二嫂就回娘家一顿诉苦。 说你二哥那差事得来不易,可别惹到你心烦,呵呵。 说要是惹了小叔子烦心,她男人就得回家继续做泥腿子,那就等于在要她的命。 孙家田地多,又不是差那几个帮工酿酒钱才能揭开锅,人饿不死的时候,谁还不要个体面,更何况本身就是要脸面的人家,自是被你二嫂闹的熄了心思。想来酿酒挣点儿零花也不好意思提了。 而你二嫂自个的亲娘家人都没借什么光,更不用说那些亲属。亲属再亲,能亲过在县衙有能耐的姑爷子吗?孙家爹娘挡着,怕你不高兴,回头会让你二哥回来,就没闹,很明理。” 朱老爷子和朱兴德心里明白,可能还有一点,左家酿酒坊将孙家的好粮食都收购了,孙家也要考虑到这方面,孙家还指望明年不用费劲继续卖给左家粮食。 上回左家被盗哄哄那阵,手里没什么钱,孙家曾赊给左家不少粮食,这事儿十里八村都知晓。左家后来那次大摆筵席,也特意请了二嫂的娘家人。 现在孙家人在外行走,外面人都知道,别看孙家和朱兴德是拐着弯的亲属,只不过是朱兴德二堂嫂的娘家人,但是就这拐着弯的姻亲却和左家人关系处的不错。 十里八村的里正,包括镇上有些认识左家的人,都会冲朱兴德的面子给孙家行个方便。 朱兴德那是曾经做过县里捕头的能耐人。和知县大人关系不错,还主动将捕头的差事给辞了,却仍然可以在县衙横着走,这事儿经过多人传来传去,到最后就很传奇。 谁认识朱兴德这种传奇人,还能套上关系说得上话,那是很有面子的。 孙家人就是如此,以认识朱兴德为荣。现在再提老朱家,早就不是当初人脑袋打成狗脑袋的时候了,现在是一口一句“我杏林村那朱家亲家”。 比起孙家儿媳那些正经亲家,孙家倒是更重视闺女这面嫁过去的朱家。 朱兴德好奇:“那我大嫂呢,她可是顾娘家的人。”WedAl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