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儿子身后的事儿,太后面上的笑一下子都没了。 叫她如何能 喜? 儿子登基一转眼已整整五载,当了皇帝了还成 不安分,那等凶险亲征之事,还几度御驾亲征。 陈太后为这事儿不是没与皇帝吵过,可哪回不是她说任她说?皇帝能听进去半个字? 每回都被气的头晕眼花。 前些年好不容易以为见到了光明,她身为太后都还是从旁处才打探来消息,据说是皇帝某次酒后临幸了一位 娥,竟是一直待在别 ,连名份都没有一个。 太后一听这话,莫说那 娥原是因家族获罪没入掖庭的女眷,便无论是什么再不好的身份,她 喜都来不及,如何会拦着? 当即就亲自将那女子接回了 。 原以为这头一开,其中滋味尝过了,一切都雨过天晴。 那些朝中重臣的女眷,一个两个择 格温贤容貌姣好者,陆续总能纳入 来。 都是年轻的女郎,怎还有生不出孩子的理儿? 怎知太后想的是好,却一晃过去这么久,皇帝连那女子人都没见过。 陈太后一想到这事儿,有时候睡到半夜,都能被急醒过来,一醒来整宿睡不着,脑仁儿嗡嗡的疼。 她更忧心的其实不是这个,是自己的名声。 儿子生不出孩子,她颜面着实不光彩…… 太后有意探乐嫣的话:“只怕外 的命妇都传是哀家从中作梗,霸着后廷权炳,才使得如今六 主位都无……” 乐嫣敛神一笑,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 神。 太后身居高位,朝她自然无所顾忌,她却不会傻到顺着太后的话,胡 说什么出来。 “娘娘贤良,对当今一片慈 之心,又有何人胆敢非议?” 说来当今的后 ,乐嫣自然不觉得这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 这世上许多事儿都不公平。 比如男人与女人。 男人可不像女人那般——女人生孩子需十月怀胎,诸多辛苦,甚至一不小心还能落得个一尸两命。 乐嫣母亲生乐嫣时,据说就是受惊损了身子骨,此后常年身子都病怏怏的,以至于三十多的年纪便撒手人寰。 可男人生孩子再容易不过。 天子是什么?那是天下之主,难时六合四海定天下,如今昌盛之时,自要以繁衍子嗣为重。 这点毫无疑问,乐嫣觉得当今天子一定是个以江山社稷为重的好君主。 以往不过是没时间罢了。 如今有时间了,只要当今天子愿意当一只任劳任怨的老黄牛,一年抱三,三年抱五,总不在话下。 第18章 王爵 “如今四方安定,陛下归朝, 后承天之佑,皇家血脉必当延绵百世。” 这话说的陈太后 听,她也对乐嫣多了几分真切的慈善来:“说来,皇帝旁的晚辈都不上心,对着你却是上心的。上回一回 就来哀家这儿说起你,这些时 倒是不巧, 大朝会。不然叫他见了你,只怕是认不出来了。” 乐嫣亦是心中 念,当今圣上忙着前朝竟还能 空惦念起自己来,只是这话也不知是真是假,若是太后自己随口说的,自己却当作真的了,难免是叫人暗笑了。 说来,乐嫣对圣上的记忆实在太过久远,她记忆中的秦王舅舅,只逢年过节才会回京。 他回京后,若是闲了也会教导小辈们骑马 箭。 乐嫣其实是有些怕他的,圣上没登基前还是秦王时,常年在边关待着,茹 饮血杀人如麻的名声,如今她都还时常听到。 太后与乐嫣说了好一会儿,直到又有 人来禀报说是承恩公夫人前来拜见。 承恩公爵位本朝只加封太后娘家,乐嫣也知晓自己不该再久留了,当即识趣的起身告退。 太后也不留她,只派容寿送她出殿,并笑着叮嘱她:“过几 中内宴,你闲来无事便也来。” 乐嫣勉力定下心神,颔首应下,她一路恭恭敬敬退出殿外。 容寿将乐嫣送到瑶华 前,便也停步,许是念着长公主的旧情,他笑朝乐嫣道:“侯夫人,圣上近来回 ,重新问起康献王爵一事,连太后都说,您的好福气在后头。” 乐嫣听了这话,心中一凌—— 她自小便知晓,倘若自己是一个男儿身,早就成了这大徵最最尊贵的五珠亲王。 奈何她不是儿子,谁让她……生来是个女郎呐。 这可不是叫了许多人失望至极,更叫许多人拍手称快。 便是乐嫣,想来心里也是难过的。 她恨自己没生做男儿身,承袭不了符家 门鲜血,拼死打下来的爵位,甚至还连累母亲灵堂上都叫乐氏族人欺辱上门。 可纵使她承不了,她也必不会叫旁人踩着符家的血骨上位…… …… 出到瑶华 , 面便见有白玉回廊,水榭幽池之上有莲花荷叶层层叠叠一望无垠,这处地势高阔,放眼穿透几重铜金镌刻的朱红 门,龙凤飞马的琉璃碧瓦,便是北苑猎场山峦起伏。 廊下两周绿茵花树,落英缤纷。 今年的天气怪哉,都九月的天了,仍是酷暑难耐。 乐嫣踩在回廊边角的点点 影下。 太后素来喜好设宴听戏,召女眷入 说话,乐嫣远远便瞧见 凉处树荫下小小一处幽池旁皆是竟围了许多人,一群女眷正在玩闹着什么掷钱,倒是 声笑语成一片。 自她出来,身影早早没入众多女眷眼里。 莺莺燕燕停了手间动作,偷偷打量着议论起她来。 京城能叫太后如此厚待的官家女眷,本来人数也不多,彼此间几乎都能混迹个眼 。 而这女子是哪儿来的?她们先前怎么没见过? 乐嫣穿的一件最常见普通不过的素罗织锦纱衣,连领口都开的极窄,鬓角浅缀着几朵珠花,像是那最封守规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南人女子。 奈何举止再是优雅含蓄,也遮掩不了她那张面容带来的冲击之 。若是绮丽明 只三分,便可称得上一句国 无双,可若是过了七分,便是显得有些轻浮浅薄了。 圆润 的面容在花树光影映衬下,如鲜花般鲜 ,冶丽。 太后自知晓当今归朝,只怕恨不得将前朝所有能叫得上名号的贵女宣诏入 陪伴,这其中所想,众人是心知肚明。 无非是想往圣上后 人罢了。 如今六 主位皆空,随便入 ,凭着她们父兄家族的显贵,一 主位也不是争不来。便是运道不好只能做个地阶良人,少使又有何妨?只要入了陛下的眼,诞下皇子, 后便是一生显贵,最高的那个位置都能争上一争…… 来时贵女们一个个只当作是一飞冲天的机遇,自是卯足了劲儿,一个个施朱傅粉,恨不得将其他人都比下去,妆容 致到连一 发丝都出不得错。 如今见到这般美貌且得太后高看亲自召见的娘子,众人止不住警铃大作。 “那是哪家的娘子?缘何我们入 是走来,她却是乘轿子?” “看她发饰,好像不是云英未嫁……” “不是未嫁?朝中这般年岁的夫人我也不是没见过,我怎么对她没一点儿印象?” “别说了别说了,她过来了……” 乐嫣走过去时,便见方才还说的热闹的娘子们忽地齐齐噤了声儿。 乐嫣并非没听见她们的话,心中暗自恼怒,见天 尚早,索 靠着栏杆边上来盯着她们玩儿也不走了。 看自己离得这般近,她们还能背地里说出个什么坏话来? 乐嫣的到来显得有些突兀,一群人三五成团,先是不好意思,过了会儿干脆也没什么不好意思了,重新嬉戏起来。 闺中女子能玩的无非只那几种, 诗作对,投壶刺绣,这一群娘子今 玩的倒是新鲜,一群人正在蒙着眼,往空中掷钱。 乐嫣说到底也是年岁不大,看着看着亦是有些忍不住,站在一旁看了小半刻,倒是将规矩看明白了些。 这掷钱的游戏还是从邦外传来的。 前些年太后身子不适是以从 外请回了一尊神 ,就送去了那太 池最深的那处池底,一群 人先前被太后格外叮嘱过,每人取了铜钱往那太 池底丢去许愿。 丢着丢着,这游戏也在 人间盛传开来,说是许的愿极灵。这不,连入 的娘子们也不知是真的信这话,还是为了投太后的巧儿,一群人入 后便在这太 池里丢铜钱。 乐嫣早不是那个喜 许愿的娘子了,她更不喜 将所求寄托在一个似是而非的愿望上,可她却也喜 玩乐的,在一旁看了许久,看的出神。 见她如此,旁的娘子怂恿着伙伴拉她进去。 “呀!叫我瞧瞧如今该轮到谁了?轮到……这位夫人了……” 只见方才玩游戏的小娘子们摘了脸上的丝绢,笑眯眯的跑来,将丝绢径直往乐嫣眼上蒙上。 乐嫣一时躲闪不及,想要婉拒,那群娘子却不打算放过她,几人合力将她往前推搡,又有人往她手心 了一枚铜钱。 “太后曾发话,叫我们多多往那神 池里许愿,来了的娘子们都是要投的,只差夫人没投了。” “夫人莫怕,您原地转六个圈丢出去,我们在一旁看着您,必不叫您摔了。” 只是六个圈?又是太后发话的? 乐嫣心里想着,那便许愿自己遂心如意,若是可以,她还想……恍然间,乐嫣竟一下子许了许多许多愿望,甚至各种不切实际的愿望,她还想要神 叫她母亲重新活过来…… 叫她…… 一二三四五六……乐嫣一面转一面心里数着数,可她数着数着才数到五个半圈,便分不清东南西北,手里的铜钱晕乎乎的甩去了哪儿。 乐嫣听周围人笑作一团,只觉得又羞又恼。 偏偏她还控制不知自己,晕乎乎的同手同脚也不知往哪一边就一头栽下去,好在紧要关头有人抱扶了她一把,才不至于叫她在 中出尽洋相。 甫一站定,乐嫣匆忙抬手扯起蒙眼的丝巾,也不知被哪个恶毒的女子偷偷将丝巾勾在她的钗环上几圈,她越急越扯不下。 将发髻都扯得松散了,仍是没扯下。 女郎抬手,纱袖罗衣自抬起的手肘间滑落,半遮半掩, 出大片皙白香腕。 光下连浮动的脉络都清晰可见。 黑暗中,乐嫣有些张皇无措,跺跺脚,竟是很没骨气的带上了哭腔。wEdAL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