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景朝看她神情,心慌到要跳出来,直接抱住她的,不许她走,口而出,“里面住的是洛神。” 沈柔身子一僵。 卫景朝咬牙,破釜沉舟道:“她被我关在这里,我给忘了,才想起来。” 过去四年,他时常靠着观赏对方的痛苦姿态,稍稍安自己。 可是,自从知道沈柔还活着,他的眼里心里,就只有一个沈柔,只想把心的姑娘追回身边,早把这不知道什么人给忘了。 若非今天走到此处,可能洛神死在里头,他都记不起来。 沈柔垂眸,轻声问:“她怎么没死?” 按理说,卫景朝不是这样心慈手软的人。他虽为人算不上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但该杀的人,也未曾留下一个。 偏偏,留下了洛神。 卫景朝一个字都没敢瞒着她,“是因为你哥哥,她跟你哥哥从十四岁就开始偷·情,情非常非常深。那天你和你哥哥一起跳江,我看她跟我一样伤心,就没杀她。” 沈柔诧异于,洛神和自己的哥哥…… 她不悦道:“你不要造谣,我哥哥不是这样的人。” 她的兄长,是京都第一的君子,人品贵重,品行高洁,如玉山之石。 怎么会和洛神公主,有这样那样不正经的关系? 卫景朝干脆道:“若是不信,你只管去问沈元谦,问洛神也行,我带你进去。” 沈柔抿,抬脚走向藏经阁。 窗边。 洛神公主脚带镣铐,正翻阅手中经书,美丽妩媚的脸庞在藏经阁庄严肃穆的氛围中,竟也生出几分圣洁。 听见脚步声,她头也不回,冷嗤道:“怎么,陛下又做噩梦了?” 没人吭声。 洛神公主继续讥讽:“还是今的登闻鼓,难倒陛下了?” 她说着回过头。 卫景朝身侧,一袭素衣的女子,静静看着她,眉眼与记忆中模糊的少女颇为相似。 那一刻,洛神公主心里生出荒谬绝伦的觉,下意识道:“你疯了,竟找个替身?” 卫景朝颇为无语,点了点沈柔的肩膀,小心翼翼道:“我没有干过这种事情。” 沈柔没说话,继续望着这位公主的眉眼。 在她的记忆中,洛神公主是全天下最高傲最尊贵的女子,妩媚的眉眼遮不住眼底的凌厉。 是她一直以来,很佩服的人。 可是现在,这位公主脚上和手腕上都戴着镣铐,坐在藏经阁中,昔骄傲如盛放玫瑰的脸庞生出灰败之。 再无昔年的意气风发。 她轻轻开口:“公主,我是沈柔。” 洛神公主翻书的手指一顿,极僵硬地,缓缓转头,眼珠子不转一下,直勾勾盯着。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嗓音嘶哑:“你还活着?” 沈柔点头。 这头还没点完,洛神公主倏然起身,咬着牙,恶狠狠道: “沈元谦呢?他在哪里?让他滚过来见我。” 沈柔定定看着她,冷不丁问:“他死了,怎么见你?” 洛神公主脸骤然一僵。 双手撑着桌子,垂眸时浑身颤栗,只好问:“他还活着,对不对?你别骗我。” 洛神公主的反应,已经说明所有的故事。 若非旧情难忘,何必一见面,只顾得上询问沈元谦的下落? 沈柔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后,缓缓松了口气,告诉她:“是,他还活着。” 洛神公主道身上镣铐哗啦啦作响,她的目光移到卫景朝脸上,极为坚决直接,“放我出去,我去找他!” 卫景朝冷冷道:“做梦。” 他握住沈柔的手,温声道:“我们回去吧。” 沈柔点头。 两人偕行出了藏经阁。洛神公主的嘶吼透过窗子传出来。 夹杂着对卫景朝的辱骂,格外引人注目。 可是,卫景朝充耳不闻,只是攥紧沈柔的手,小心翼翼道:“柔儿,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别难过,我肯定改。” 沈柔神始终淡淡,不说信,也不说不信。 卫景朝无奈,目光凝到一旁的柳树上,拉着她过去,折下一柳条递给她。 沈柔无语,点了点地,“柳条是送别之物,你是要我走?不必这样委婉……” “不是。”卫景朝连忙打断她,急得脑门出汗,匆匆道,“我的意思是,你若再见我骗你,就拿这柳条我。” 他握着沈柔的手,望着她的眼睛,认真道:“柔儿,我不是个好人,这么多年来谎话连篇,是我的习惯。我想,一时半刻我或许还会再犯。” “你若是见了,不要生气,只管打我,一次断一柳条,好不好?” 沈柔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后,轻声道:“好啊。” 她将柳条扔到一边。 “这东西我不要,你若是知错,就自己负荆请罪。你若不去,我自然也不会提,只是给你三天时间,若过了这个时限,以后不要再见面。” 她看着卫景朝,默默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卫景朝,我未必能够看出你撒的每一个谎言。” 可是,我有可能看出来,你恰好欺骗我的那个谎言。 卫景朝生生出了一层冷汗。 沈柔果然与以前大不相同。 当初天真可的小姑娘,怎么也变得这样有心眼,竟然学着用这样的手段,来调·教人。 真的是,他撒的每一个谎言,沈柔都有可能看出来。 若是她恰好看出来的那个谎言,他没有主动请罪,沈柔肯定不会再相信他,不会再原谅他。 而往后余生,每一个谎言,都可能成为垮他的稻草。 他再也不可能,敢骗她。 第100章 璀然,柳斜斜。 卫景朝低头看她漂亮的眼眸。 那双眼睛仍是清澈明亮,一如往昔,此刻里头的坚决便清晰地出来。 她是真的,不想搭理他。 若是他真的言而无信,她绝对会毫不犹豫地离开他。 卫景朝嘶哑道:“我绝不敢了。” 他这样的人,天生就是坏胚子。 撒谎、避重就轻、言而无信等等,诸如此类的品德,是骨子里自带的,难以改变。 可是,他不能失去沈柔。 所以哪怕是承受削骨剥皮的痛楚,他也要将身上的恶习,一个接一个拔掉。 他要光明正大、襟怀坦白、千仞无枝。 不再是伪装,而是真正变成她喜的样子。 沈柔笑了笑,没有多少情绪,道:“若只是不敢,倒没什么意思。陛下应当知道,江山易改,本难移,若是当真艰难,不必为难自己。” “陛下自有光明前程,后青史垂名,当是千古。而我不过是世上最普通的女子,自然有我平平无奇的路要走。” “一别两宽,亦能各自喜……” 卫景朝当即捂住她的嘴,阻止她未说出口的话。 咬牙道:“你怨我也好,恨我也好,只是不许再说与我分开的话。” “沈柔,我说了会改,就一定会改。” 他盯着沈柔美丽的眼眸,一字一顿:“我不敢,不想更不愿再骗你。” “沈柔,这样的答复,可以吗?” 沈柔顿了顿,看着他深不可测的眼眸,轻轻道:“可以。” 她说这些,不过只是为了他一个心甘情愿。 “不敢”终究只是“不敢”,“不想不愿”才是真心。 她不需要他的不敢,只要他真心实意地认为,一个人,就不该欺骗她。 信任和坦诚,是情绵延的基础。 若是生活中充斥着欺瞒,无论是多么深厚的情,也会在复一的磋磨中,消耗的分毫不剩。 她心里的认知格外清晰。WeDAl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