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卫景朝瘦了许多,她微微抬眉,嘲讽道:“怎么,小心肝不要你了?” 卫景朝看着她,忽然报复地笑了声:“沈元谦死了。” 洛神公主脸一冷,手指微微蜷缩,嘴硬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 “沈元谦和沈柔一起,跳了曲江池。”卫景朝冷冰冰看着她,“被你的人进去的,你没有亲眼看到,真是太可惜了。” 洛神公主的眼睛,落在他苍白无血的脸上。 第83章 (加了一段) 洛神公主的目光,缓缓落在卫景朝苍白无血的脸上。 地牢中黑暗无光,只有一盏他带进来的灯,散着昏暗的烛光,将卫景朝苍白的脸,照得宛如暗夜的鬼魅。 绝望到了极致,了无生趣。 于是,她意识到什么,那张冷傲的脸庞也随之渐渐失去了血。 洛神公主嘴微微颤抖,声音里带着瑟瑟之意,“他不通水……” 一语未毕,嗓子像是堵了团棉花,说不出任何话。 不通水的人,跌入曲江池,便再难上来。 任谁都知道,沈元谦必死无疑。 洛神公主生平头一次在脸上出悲意,一双手抖得不成样子。 卫景朝冷眼看着她,“洛神,这是报应。” 洛神公主不知道在想,忽然重复道:“这是报应。” 她的语气,比卫景朝更沉更重。 一双漆黑妩媚的眼睛,死死盯着卫景朝,如刀一般割到他心尖上。 是报应。 他们这样的人,算计了全天下,情意和真心从不放在眼里的人,活该有这样的报应。 但凡卫景朝多将沈柔放在心底半分,多照顾半分她的情绪,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卫景朝脑子里,不断浮现二十六那夜,沈柔奇怪的态度。 那个时候,她一定是刚听到这个消息,又伤心又痛苦,于是来试探他,想从他嘴里得到实话,得到保证。 可是他做了什么? 他敷衍她,欺骗她,将她一个人抛在冷冰冰的屋子里。 若是、若是当时他多说两句话,哪怕抱一抱她,亲一亲她,安一下她。 是不是,沈柔就不会如此心灰意冷,决绝地跳入江水中。 他只想着,等事情结束,就一定能够哄回她。沈柔所有的伤心气愤都会不翼而飞。 却不曾料想过,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不是神仙,没法子预料到人世间的意外。 从那天至今,足足五天。 卫景朝没有一刻不在想,若是他没有这样自负,该多好? 他近乎自地碾着自己的心脏,一次一次痛到无法呼,才会抛开这剧烈的情绪。 可是,再痛再悔,她都不会回来了。 他彻底失去了她。 所以,这的确是报应。 是他自负自傲,刚愎自用的报应。 现如今,他只能靠着往洛神公主身上捅刀,看她和自己同样痛苦的神情,才能得到一丝快。 瞧,他们一样愚蠢。 愚蠢到丢了自己的人,坐在这暗无天的牢笼里,悔之晚矣。 洛神公主身上的冷意沁入骨髓,却说:“我没有派人去拦他们兄妹。” 卫景朝陡然睁开眼,锐利的目光盯着她。 “我是诈你的。”洛神公主合上眼,脸上泛起一丝痛,“沈元谦早就恨毒了我,我放他走,便是想着后能将他找回来。” “我怎么可能再利用他?” 暗示沈元谦带沈柔走,也不过是担心她与卫景朝的争斗牵连到沈柔头上,沈元谦把死了妹妹的账再算在她头上。 洛神公主以手撑地,从地上站起来,双眼死死盯着卫景朝,“我拦着他们有什么用?一对天真的,毫无用处的兄妹,我只想放了他们。” 卫景朝微微阖眸,没有言语。 洛神公主凑近了,攥住他的手臂,声音冷到低:“是谁害死了他?” 卫景朝定定望着她。 声音又轻又淡,虚无缥缈,“还能有谁?” 这世上有两位权势赫赫的公主,想要对他的事情管东管西。 一位被他关在牢笼中。 还有一位,在他家里,伪作关心的样子。 卫景朝虚弱地靠着墙,捂住眼睛,沉默半晌,拂开她的手,往外走。 他脚步虚浮,踉跄,像是被干了所有气。 洛神公主站在那里,缓缓开口:“二月二十五,那天晚上,长公主带沈柔去了天仙。” 卫景朝身体顿时变得僵硬,他缓缓扭动脖子,转头看向洛神公主,似乎有些茫然,又有些不理解:“你说什么?” 洛神公主垂眸:“我的人说,长公主带一个美貌女郎在天仙待了小半个时辰,走时那女郎脸很难看,长公主喊她,沈柔。” 卫景朝毫无血的脸上,猛地涌上一股猩红,脑子嗡地一声巨响。 他倏然想起那夜的情形。 那夜,他与洛神商议婚礼之事。 洛神和一个美貌少年坐在窗下,当着他的面调情,那少年畏惧她的威势,不敢吭声。 然后,足足四个时辰,他就当着这两个不知羞的面,和洛神商议婚礼的细节。 从婚服到辇车,到餐桌上的酒水,到铺的锦被。 事无巨细,一一说了个清清楚楚,生怕哪一点被对方占去便宜。 可若是那些话被沈柔听去,她会怎么想? 她能怎么想? 他的柔儿本就是心思细腻柔弱的小姑娘,见他这样认真铺排,定是以为他真心要娶洛神。 所以,那在江畔,他说没有想娶洛神,她却分毫不信。 那时候,她该有多伤心? 她肯定真的以为,他辜负了她,违背了对她的诺言,另娶她人为,还瞒着她,不肯告诉她。 在她心里,他不仅是个负心汉,还拿她当傻子糊。 难怪她那样决绝。 卫景朝的心被一只大手攫住,紧得发疼。 他不敢去想。 尤其是后来,沈柔问他,“你会娶我吗?” 这个问题再响在脑海中,就如同一把一把的刀,狠狠入心脏。 他当时怎么能随口答了呢? 他应该跟她说清楚,早已择好婚期,就在四月底,初夏茵茵时。 选好了婚礼的衣裳,帝后的礼服早有制度。 选好了他们后的住所,就在城内开荷花的菡萏。 可是,他什么都没说。 他敷衍了她。 他的话,成了垮她的最后一稻草,所以她才会用那样失望又绝望的眼神看着他。 若是他当时能够认识到她的绝望该有多好? 若是他没有这么愚蠢该多好? 若是…… 他有无数个若是,无数个悔恨,无数个痛苦。 他不停地质问自己。 他到底干了什么啊? 他明明那么她,却让她伤心至此,痛苦至此。 卫景朝脑子的疼,痛到无法呼。 直到回到长陵侯府,仍是毫无好转。见着长公主,他脚步一顿,冷眼看着自己的母亲。 长公主尚未意识到他灼烧的怒火,怒道:“为了一个女人,你成了什么样子?” “军队不管,朝政不顾,如今朝中群龙无首,都在等着你拿主意,你在做什么?” 卫景朝双眼泛上一层猩红,开门见山质问:“是不是你死了沈柔。” 长公主脸微僵,随即道:“胡说八道,我何时见过她?”wEdAl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