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成景帝说。 宴云何面上一慌:“陛下!” 成景帝觉得宴云何给他找事,怒视他一眼,又作出为难状:“发配充军,这总行了吧!” 宴云何松了口气,出今来第一个笑容:“陛下圣明。” 自古以来,犯人被放,多数是发配充军。 路上环境恶劣艰苦,许多犯人都熬不过去,这才有了被放不如去死的说法。 但树挪死,人挪活,只要能保住命,万事皆可商量。 何况宴云何多的是办法,让放路上的条件变得没那么艰苦。 发配之地是宴云何的地盘,到时候在战场上立了功,还是有机会回去的。 虽然这不是宴云何最开始和陈青作下的保证,但在这种情况下,能保住命已是不错。 他见到陈青以后,立刻被陈青的模样吓了一跳,只因对方在短时间内瘦了一大圈,都有点形销骨立。 陈青自从知道吴王谋逆后,便知道事情要糟。 青衣帮众人都会被判谋逆,罪至凌迟,连命都保不住。 哪怕他来的路上,已经想过最坏的可能,但事情真的发生了,他还是到了非常绝望。 宴云何心中一直记挂着此事,只是前段时间他才被排除在走私案外,十分被动,又因祁少连,他更加没法在成景帝面前替青衣帮众人求情。 宴云何虽然怕成景帝,在一定程度上,他是了解成景帝的。 成景帝御下甚严,成为其心腹后,宴云何被罚了许多次,被警告了无数回。 每次敲打完他过后,又会适当给予宴云何安抚。 青衣帮之事,就是对宴云何的安抚。 谋反的确是重罪,但要放过青衣帮,也不过是成景帝一句话的事,对宴云何来说,却是卖给他一个天大的面子。 宴云何有时候都在想,成景帝真是天生做皇帝的料,不会有人比他更能坐稳这个位置。 他本以为陈青不会收到风声,毕竟虽然抓吴王的阵仗大,但这案子目前还在审,涉及天家丑闻,不会即刻传到坊间。 可他还是低估了京城这地消息传的速度,见陈青这个模样,宴云何也有点愧疚。 他不敢耽误,立刻将青衣帮众人的后续,还有他之后所做的安排,尽数告知陈青。 说罢,宴云何又道:“抱歉,我只能做这么多。” 他明白,这与他跟陈青保证的并不一样,陈青若是怪他怨他,他能接受。 哪知道他话音刚落,陈青竟然双腿一软,险些倒了下去。 宴云何立即将人拉住,还未扶到椅子上,陈青便动地跪在地上,他脑袋重重磕在石板上,磕得极狠,一下就将血撞了出来。 “你这是做什么!”宴云何大声道。 陈青眼含热泪:“恩公,你对我们青衣帮的大恩大德,我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还你。” 宴云何扶着他双臂:“你先起来,别这么说话。” 陈青用力摇头:“这罪太大了,他们能活下来太不容易,我知道这全仰仗恩公,我陈青这辈子唯恩公马首是瞻!战场上你让我杀谁我就杀谁!” 他陈青是个莽夫,但不是全然不知事的傻子,他知道宴云何究竟帮了多大的忙。 宴云何看他动落泪的模样,心里的苦闷也消散了些。 陈青在谢过宴云何后,便要主动投案,宴云何将他拦下:“你子不是即将临盆,你何必如此着急。等他们到了大同镇,你再过去也不迟。” 陈青回过神来,抹了把鼻涕眼泪,用力点头。 宴云何说:“晚些时候,我派人将你子接过来,你好好照顾她。虽然兄弟是你的责任,但子也是伴你一生之人,不可轻忽。” 陈青眼泪汪汪地说好,瞧着恨不得给宴云何跪在,再乓乓两下把自己的脑袋磕破。 晚上宴云何在府里饮酒,宋文在不远处忧愁地望着,又不敢劝。 宴云何一个人独自对月亮喝了会,便举杯朝向屋檐的位置:“景这么好,下来陪我喝一杯。” 屋檐的地方静悄悄的,没人说话。 “别我上去抓你。”宴云何道, 还是一片安静,仿佛宴云何在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宴云何:“你应该知道你跑不过我吧,隐娘。” 称呼一出,屋檐方向才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隐娘的脑袋冒了出来,尴尬地看着宴云何。 她翻身而下,默默地走到了石桌旁边,坐了下来。 宴云何饮着酒,分神道:“我让你查的事情,查得如何了?” 隐娘从袖子里摸了摸,她不愧是皇城司中掌握消息渠道的人,不过数,便寻来了答案。 一个密封的信筒摆在宴云何面前,隐娘没有看。 宴云何伸手接过信筒,将纸条从里取出,却没有立即展开来看。 隐娘喝了点酒,被苦得直皱眉:“你为什么要喝那么苦的东西。” 宴云何握着那张纸条笑了:“苦吗,看来不是我的错觉,我今天吃什么都觉得苦。” 隐娘没出声,宴云何将纸条放在了桌上,没有看,而是重新拿起酒杯饮酒。 “你不看吗?”隐娘问。 宴云何嗯了声:“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隐娘:“你不看怎么知道答案?” 宴云何望着隐娘:“每一个地方,都可绝处逢生。” 隐娘当然是看过信筒里的内容了,她现在万事都要跟成景帝报备,只是在宴云何这边,她身为其好友,面子上总要过得去。 宴云何见隐娘表情:“看来我说对了。” 隐娘再次喝了半杯酒,五官扭曲,闷闷道:“嗯,都有。” 宴云何没再出声,他看着月亮,突然跟隐娘说:“我拿很重要的东西作为换,救下了不少人命。” 隐娘不清楚宴云何指的是什么,但不代表她看不出现在的宴云何,有多落寞。 “这个东西比很多人命还要重要吗。”隐娘问。 宴云何恍惚道:“其实我也不知道重不重要,对他来说,这东西应该是个麻烦。” 看着纸条,宴云何忽然又摇头道:“或许也重要,但又没那么重要,毕竟人这一辈子,还有许多事情比这更重要。” 隐娘要被绕晕了,她饮了酒的脑袋也有点晕。 她强打神,眼里是宴云何的侧脸,那一刻,她受到了宴云何的难过。 隐娘皱了皱眉头:“就不能抢回来吗!很重要那就去抢,用尽一切办法夺回来!” 宴云何被她说得一怔,随后笑了:“这世上哪来这么多得偿所愿。” 他们喝了许多酒,隐娘中途趴在石桌上,一张脸通红,她愣愣地跟宴云何一起望着月亮:“我曾经也有过一个很重要的人。” “后来我为了救他,放弃了很多在世俗看来非常紧要的东西。” “其实那些我都不在乎,只是最后我用尽方法,也没能帮到他分毫,还被人白白玩了一场。” 宴云何握杯的手一顿,这是他第一次听到隐娘说自己的事。 他认识隐娘,还是在他父亲去世后,他回到京城,遇见成景帝,并为他所用。 随后他便第一次见到隐娘,那时的隐娘已经在成景帝身边待了许久了。 宴云何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这个女子:“那是你什么人?” 隐娘怀念笑道:“我的兄长。” 宴云何声音极低:“另外的又是谁?” 隐娘看到宴云何握紧酒杯,泛起青筋的手,洒落一笑:“轮不到你给我报仇,早就被千刀万剐,挫骨扬灰啦。” 宴云何心头却无法觉痛快,他看着隐娘,不知对方的笑容底下,是否真的全无影。 隐娘眨了眨眼,笑道:“我哥哥帮我报了仇,陛下也帮我报了仇。” 宴云何笑不出来,他心情沉重,难受异常。 隐娘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点轻松的吧,我最近发现,我哥哥好像有喜的人了。” 宴云何勉强地笑了笑:“你兄长钟意的人,一定要对你很好才行。” 她看着宴云何,目光温柔:“我很庆幸,那个人非常好,是个值得喜的人。” 第四十九章 自从那夜月下谈心,隐娘又是几没有出现。宴云何假装不知道暗中有人监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三后,祁少连入京。 宴云何便早早等在城门,他骑着高头大马,手握缰绳,等祁少连的马车步入官道,宴云何这才出笑来。 祁少连此次回京,极为低调,没有带一兵一卒,只带上了小六。 他纵马上前,看见前面坐着的小六,乐了:“臭小子,又长高了。” 小六是个半大点的孩子,今年才十六,是宴云何捡回来的小乞儿,见他可怜懂事,便留在了营里。 营里的军爷们都喜这个小不点,且个个都极其护短。 外边的人都知道,惹谁都不能惹宴小六,不然会有一堆军爷来收拾你。 宴小六有点动,但还是强忍着,出腼腆的笑容:“是长高了一点。” 宴云何骑马靠近车窗,弯下身,隔着布帘道:“师父。” 自从他生父过世后,祁少连这个师父就像他的父亲。WedAL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