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永安侯抿着,默然不语,长随裴安又说道,“侯爷,属下认为,世……,不,公子不会这么傻到跟安王一起,在这个时机不对的时候反了吧?这可不像他平时做事的风格。” “……” “只可惜……他人已死,问也无处问了。皇上因为伤重,回来一天了,还没同侯爷问起公子的事情,但这迟早是要问的呀。” “……” “侯爷,您得想个法子,来应付皇上的问话,要不然,整个侯府都会被公子连累的。” 长随裴安口里说的公子,便是裴元志。 他险些口而出,喊成世子,忽然惊觉裴元志已被皇上除了世袭爵位,已经不是世子了,才慌忙改成了公子称呼。 永安侯收回视线,转身望着裴安。 “裴安,你认为,元志的身份,真的有问题吗?他真是老夫的儿子?” 裴安吱唔起来,“侯爷,这个……这个,老奴说不好。” 儿子是谁的,这不得当事人侯爷最清楚吗? 他哪儿知道? 一会儿是侯爷的,一会是皇上的,现在又成了侯爷的,他自己都糊涂了。 偏偏夫人已经死了,问谁也不知道了。 虽然,永安侯的事情,他全清楚。他从小跟在永安侯的身边,和永安侯一起长大,但是,关于裴元志是谁的儿子的事情,他真不清楚。 也不敢说。 “我不会怪你,你知道什么说什么。当局着,旁观者清!快说吧。”永安侯甩了下袖子,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了。 成大事者,哪里能计较儿子是谁的事情? 只要这个儿子能给自己带来巨大的好处,管他是谁的儿子? 如果是亲儿子给自己带来了灭顶之灾,他一样会舍了亲儿子。 永安侯不是个反复无常的人,而是个能屈能伸的坚强之人,他眼神肯定地望着裴安,裴安便大胆说开了。 “侯爷,老奴敢说,公子一定是皇上的。” “说说看!”永安侯眯了下眼。 “如不然,皇上为什么会对公子大力栽培?” “可是,从丰台县传来消息,太医们说出了当年的事情,皇上一结合自己的想法,否定了元志的身份。” “皇上被人当众羞辱,一定是一时气糊涂了,过后会回过神来的。老奴怀疑,当时在丰台县,有人陷害公子。” “陷害?”永安侯眸光一寒,“会是谁?” “老奴猜不出来。但能猜到,一定是跟咱裴家有过结的人。” “安王暗中搞鬼?誉亲王为林伯勇申冤?还是瑞王那个肠子一通到底的老顽固见风便是雨?郁文才没有那个胆,八成是这三人。”永安侯眯了下眼,冷笑起来。 裴安又说道,“侯爷,老奴说不好是谁,但是,如果皇上目前铁了心的信以为真,会认为是侯爷和公子串通一气,假冒皇室子嗣来窥视大齐江山,抢他皇位。” “……” “混淆皇室子室,这已是大罪,再来窥视江山的话……,皇上眼下,一定在想,给侯爷治什么罪了。侯爷快想个对策吧。” 裴安的担心,记永安侯不是没有想到。 昨天下午时,正德帝回后,他就在御书房前跪到了天黑。 他什么也不说,只跪着。 出事了,将错主动往自己身上揽,谦恭为人总不是错事。 他明白这个为人处事的理。 皇上就喜老实的臣子。 他以为正德帝要治他的罪,但正德帝什么都没有说,叫王贵海出来,将他打走了。 而今天呢,他忙着整改侯府,就怕被人抓着错处,落井下石。 此时裴安提到了侯府可能会被裴元志牵连,让他后知后觉的一惊。 “裴安。”永安侯眯了下眼,“速备车马,老夫再进一趟。” “是。”裴安不敢大意着,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这个时候,可不是计较天黑不黑的问题了。 这个时候,得先保住侯府! 永安侯连夜坐了马车,匆匆赶往皇。 …… 皇。 正德帝重伤而回。 一向受宠的陈贵妃,和其他一众妃子们,当然是惊惶着前往正德帝的寝殿问安问好,看到憔悴了不少的正德帝,一个个表示着忠诚与担忧。 她们来的同时,当然也带着自己的儿女们前来了,连最小的还在吃着的八皇子,也被他母妃苗贵人抱来了。 一众莺莺燕燕们,挤了乾宁的内殿,夹杂着孩子们声气的哼吱声。 太子领着一众皇子们和公主们,则坐在外殿中候着里头的传话。 睡在内殿大卧房中的正德帝,心情本来就不好,被这些人一吵闹,心情更不好了,“王贵海,叫他们全都走,朕还没死呢,哭什么哭的?跟哭丧似的。” “是,皇上。”王贵海转身往外走。 “等等!”正德帝丢下一份折子,眯着眼问王贵海,“外头那些人中,有皇后吗?” 王贵海头皮一紧,心说,来再多人,皇上都不会在意的,偏偏在意的人,没来。 “皇后娘娘她……本来是来了,但是有事情着她,她一时走不开,正处理事情呢,不管怎么说,娘娘必竟是后之母呀。”王贵海开始给没来的皇后娘娘找理由。 帝后一闹起来,他们这些当差的人,都得遭殃,所以王贵海马上给皇后圆谎。 皇后不来看皇上,是记着上回被打的事吧? “哼!”正德帝怒得摔了折子,冷笑道,“朕看她是有意不想来,她是想等到朕死了后再来,是不是?昨天,因为天黑了,她不来,今天呢?从早上到晚上,来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就没有她!走,摆架坤宁!” 王贵海:“……”他真想自己一嘴巴子,他怎么说什么都是错的? 正德帝下了命令,王贵海不得不从,忙着指挥人将正德帝抬到一张椅上,再抬着椅子出了卧房。 如今没有腿的正德帝,只能这么着出行了。 一众嫔妃和小年纪的皇子公主们,见正德帝出来了,一齐拥了上去。 “皇上,父皇——”喊个不停。 但是正德帝呢,只捏了捏两个最小孩子的手,对其他人,则是看都懒得看,就抬手示意王贵海的动作快一些。 一众嫔妃们,好不容易借着来看正德帝的机会,心打扮一番,哪知正德帝看都不看她们,一个个气得脸黑。 却是敢怒不敢言。 “皇上,您不休息着,这是要去哪儿?”一个个跟着走出来。 一个大太监,受了王贵海的示意,来到陈贵妃等人的面前,“贵妃娘娘,众位娘娘。皇上要去坤宁了,贵妃娘娘和几位娘娘们,请先回吧,皇上已经知道你们的心意了,改得了空,皇上定会召见娘娘们的。” 什么,去坤宁? 陈贵妃的脸,一下子更黑了。 重伤的皇上,居然亲自去看那个人? 她们这些人亲自来,皇上反而不看她们? 凭什么? 可皇后皇上是夫,她们这些女人再得宠,那也只是妃,放在民间,那就是妾。 妾,只能在屋里宠,在屋外,是宠不得的,宠了就坏了规矩。 “知道了。”陈贵妃淡淡说道,朝其他嫔妃们道,“走吧,有的人啊,什么也不做,也能讨皇上心,我们这些人啊,不如人家呢?谁叫咱们命不好呢?看来啊,心肠硬一些,反而得宠些。” 怪气说着,扭着身子走出去了。 太监讪讪一笑不敢回话。 其他的嫔妃们,可没有陈贵妃大胆,敢在背后嘲讽李皇后,只敢哼一声,也跟着走了。 正德来到外殿,太子一行人拥了上来。 这回,正德帝命人停了脚步。 “太子,你母后呢?”正德帝的声音,没有什么情的问道。 太子的情,温和没有主见,放在民间的话,就是那种老老实实的书生样。 要不然,安王怎么会急? 是以,正德帝对这嫡长子,一向没有好。 “回父皇话,母后身子不好,正休息着。”太子谦恭的上前回答着。 “身子不好?哼,她什么时候身子好过?”显然,正德帝很不意太子的回答,面极为冷沉地哼了一声。 不过呢,太子是个没有什么脾气的人,特别是在正德帝的跟前。正德帝骂他,他永远都是不怒不闹的神,低着头一言不。 现在正德帝骂了他,他又是这副样子,正德帝就更气了。 偏偏这时候,有太监前来汇报,“皇上,永安侯求见,正候在御书房那里。” “他还有脸来?”正德帝怒道,“叫他侯着!等朕心情好了之后,再去见他!” 正德帝想起了裴元志,听到永安侯的名字,他心中稍稍平静了一下的怒火,又腾起来了。 要不是裴元志,他的腿,何至于断了? 何至于被李皇后藐视着? 将来,遇上玉衡,那个清高得不可一世的冰雪公子,更加的会藐视他。 正德帝这辈子,看视心高气傲,跋扈嚣张着,实则自卑得很。 因为,他的才学不如李皇后的心上人路子恒,相貌不如长宁的心上人玉衡。 他虽然抢了他们两个清高公子的女人,但是他知道,他这辈子,永远得不到李皇后的,和长宁的正眼相看。 可他知道,假如落水失踪的路子恒携恨归来,假如清高的玉衡恍然大悟有个女儿遗落在齐国,这二人一同找上他,他会死相难看。 他惶恐,自卑,心思没处诉说,长期的抑,造成了他的脾气,格外的暴戾。 他只想拆散天下所有有情人,以心中之恨! 王贵海听出正德帝的声音中,带着滔天的怒火,他忙朝那传话的太监挥挥手,细着嗓子说道,“皇上下旨意了,还不快去?” “是。”那太监飞快跑走,传话去了。 正德帝一离去,一众妃子和皇子公主们,怏怏散去了。 不过呢,太子没有回自己的东,而是跟着正德帝,往李皇后的坤宁而去。 太子虽然软弱着,但并不混沌。 前些子,皇后好几天拒绝见他们几个子女,也谢绝其他妃子并皇子公主们前去请安探望,只放了李太师进去,他就猜测着,一定是皇上又待皇后了。 以往也有打,只区分打得重打得轻罢了。 几不见人,显然,这是打得重了,只有打得重了,破了脸相,才没法见人。 他去见了外祖父李太师,但是李太师是个顾全大局的人,皇后自己没有说出来,是怎么也不会说的。 他求了不少次,李太师仍是绝口不提。 所以,过了这么多天,太子仍然不知道,李皇后闭门不出的那几天,究竟生了什么事。 眼下,皇上怒气冲冲去往坤宁,太子心中不免又担心起来。 …… 坤宁。 李皇后身边的大女兰秀,正站在外殿的门口,往前方路上眺望着。 一更天过半的时分,前方路上昏暗一片,没有人前来。 “姑姑,你看什么呢?黑漆漆一团,什么也没有呀?”小女见她伸着脖子看了半天,好奇问道。 兰秀转身,“关门吧,有人来了,再来汇报。” 小女点点头,“……是。” 会有谁来呢?小女眨眨眼,心中好奇着。 兰秀进了内殿。 这个时候,李皇后已经宽衣卧去睡去了。 不是真睡,而是——装着病。 并且是故意装得不像,是一眼就看出,是假病的那种。 为了让人一看就是假病,兰秀还往李皇后的脸上,抹了些胭脂,以便让李皇后看上去,是个红光面,娇美丽的妇人。 而事实上,她不需要抹胭脂,也是红光面的。当她得知正德帝的腿被他自己作死的作断了之后,李皇后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比她得知要嫁给路子恒时的心情,还要好。 心情一好,脸就好,但兰秀不意,可劲地打扮着她。 “来了吗?”李皇子散着,歪在头,闲闲地翻着一本话本子。 兰秀走进来,她两眼晶晶亮地瞥去一眼, 话本子,她平时很少看。因为,看这等书,要闲适的心情,而她,自从被正德帝强行娶了,心情就没有闲下来过,整的烦躁着,沮丧着,绝望着,有时是愤怒着。 活得生不如死,哪里看得进去闲书? 不过今天,她为了气一个人,特意叫兰秀寻了一本话本子来。 “还没有。”兰秀说道,“陈贵妃她们都去了乾宁,皇上一一打着,也会费不少时间呢。” 李皇后看了眼窗外,冷笑一声,“那些人,倒真会表现。” 兰秀却笑着说道,“这样更好呀,更会显得娘娘对皇上不关心,皇上一定会气急败坏地寻来。” “……” “娘娘再一怒皇上,皇上再去见永安侯,那火气一定会往永安侯的头上撒。永安侯就遭殃了。” 李皇后放下话本子,坐正了身子,“也不知誉亲王的这一招,能不能管用。” 兰秀笑道,“誉亲王巴巴地摸黑进来,悄悄见娘娘,请娘娘相助。可见,他的主意是十拿九稳的。” “……” “娘娘几时见他做事出过叉子?看丰台县出的事,不就看出来了?” 李皇后点了点头,“对,他做事,我放心。” 她一直瞒着楚誉,关于自己被打的事情,是担心楚誉冲动行事,鲁莽之下着了正德帝的道。 可没想到,她的事情,楚誉还是知道了,还悄悄见过了她的父亲李太师。 于是,他们二人合使了一计,将正德帝骗到了丰台县。 接下来的事情,也如同楚誉的计划一样。 正德帝重残了! 唯一漏算的是,安王跑了。 不过呢,一个丧家之犬而已,天下不容,再不可能有翻身的机会了。 李皇后再次捧起话本子,还没有看进去一个字,就听女在卧房的门口说道,“娘娘,皇上来了。” 李皇后眯了下看向兰秀。 “奴婢去看看。”兰秀朝李皇后说道,“娘娘务必按着誉亲王说的行事。” “我知道了,你马上去吧。”李皇后扔开话本子,微闭上眼,装起病来。 兰秀点点头,大步走出了卧房。 门外,女对她说道,“兰姑姑,坤宁前方的路上,有不少灯光传来,在前头值夜的人飞快回来传话,还听到了王公公的声音。” 兰秀说道,“来了就来了,正常接驾。” “……是。”女惶惶不安地点头应了一声,离开了。 皇上重伤,娘娘在自己的里,吃着水果,吹着凉风,看着话本子,就是不去看望皇上,其他的娘娘,往皇上那儿跑了好几趟了,她们娘娘倒好,自己不去,还不准底下的人前去代为问安。 皇后娘娘简直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这不,皇上一生气,来了不是? 皇上极少来皇后这儿,来了也是吵架。 这回吧,只怕,不仅仅是吵架了,可千万别休了皇后娘娘呀。 坤宁的女太监们,都被李皇后的举止,吓成了惊弓之鸟了。 只要听说皇上要来,他们一准会吓得半死。 正德帝摆驾的声音,一叠声地传到了坤宁。 门很快大开,一群女们太监们,提着灯笼飞快地跑了出来,夹道。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正德坐在御辇上,目光凉凉扫了眼前夹道的女太监们,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 万岁? 呵—— 里头的那个女人,只不定怎么骂他早死。 可他命好,没死成。 她敢不去看他? 那好,他来看她。 李皇后的大女兰秀,站在最前方,“奴婢恭皇上。” 她低着头,谦恭一礼。 正德帝抬了下手。 王贵海命御辇停下了,“停——” “你主子呢?”正德帝盯着兰秀,冷冷问道。 兰秀面不改心不跳的说着慌话,“回皇上,娘娘着了风寒,头脑着,起不来。吃了药后,着汗,睡着了。” “病了?”正德帝眯了下眼,“几时病的?为何不报与朕知道?” 兰秀又忙说道,“回皇上,娘娘说,皇上刚刚回,事多,又重伤在身,还是不要让皇上担心为好。她的病只是急病,来得快,去得也快的。” “急病?”正德帝眉梢一扬,“前头带路,朕去看看皇后。” “是,皇上。”兰秀起身,朝正德帝一礼。 王贵海又指挥着人,将正德帝往坤宁的殿中抬。 因为御辇较大,进不了殿中,兰秀差人将李皇后平坐的软椅抬来,供正德帝换坐。 看着正德帝连出行都如此的麻烦,兰秀心中是鄙夷的。 这个断腿的暴君,看他还如何打李皇后。 王贵海指挥着两个大个子的太监,将正德帝抬往李皇后的卧房。 一架八扇开的大屏风,挡着。 王贵海命人将正德帝放在了屏风前。 “娘娘,皇上来看你了。”兰秀走到屏风后,轻轻地喊了一声。 “嗯。”李皇后懒洋洋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辛苦他了。” 后一句的声音,带着调侃,夹杂着一丝讽笑,完全不像一个着烧,病得糊涂之人的声音。 “把屏风撤走!”正德帝忽然明白了什么,大声怒道。 王贵海惊得眼皮一跳。 兰秀的神,却是极为平静,她看了眼上的李皇后,不慌不忙走出屏风,朝卧房中侍立的四个大女招了招手。 四个女走过来,一起将大屏风抬走了。 屏风一挪开,出后面的雕花金丝楠木的大出来。 的帐子高挑着,一身家常衣,半散着头的李皇后,睁着一双杏眼,没什么情绪地看着正德帝。 “谢皇上关怀之心,臣妾不尽。”李皇后朝正德帝颔首行礼。 “李媛!”看到李皇后的样子,正德帝的气,不打一处来,“你敢欺骗朕?” 什么病重,什么烧糊涂了,分明是装的! 看,那的里头,还扔着一本话本子呢!而且,她的脸红娇丽,双眼明亮,哪里是着烧的颓败样儿? 李皇后好大的胆子,敢骗他? 正德帝火了,王贵海吓了一大跳,识趣的朝其他的摆摆手,于是,大家退了个干净,卧房中,只剩了帝后二人。wedAL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