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环住自己胳膊,咬住下。更何况,她一向没有什么坏心眼,甚至可以说十分善良,但谢无度所做的那些事,都令她心惊。 她主张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倘若旁人得罪她,她自然要讨回来,但是平等地讨回来,而不会因为旁人欺辱自己一寸,便要他人命。 那是何等的残忍。 这样残忍的行事,却是谢无度的常态。 他们之间,本截然不同。 即便她这一回心软,选择留在他身边,那么以后呢?以后长久的岁月,又要如何相处下去? 这夜里,谢慈不知道自己何时睡着的。这一宿睡得并不安稳,总在做梦,全是噩梦。待眼皮沉沉睁开,便觉到有人在自己身侧躺着,一双手横在她间。 谢慈意识还未完全清醒,已经凭借悉的气息认出谢无度。 见她醒来,谢无度关切的眼神投来。 “醒了?阿慈可饿了?想吃些什么?” 谢慈偏头避开他的视线,只冷声说:“不想吃。” “好,那便不吃。再躺会儿?” 谢慈沉默。 她浑浑噩噩过了一夜,仍旧没想清楚自己的心,因而也不知道如何面对谢无度。她能想到的,仍旧是离开他,冷静一段时间。 谢慈开口:“我想去杏桃那儿住一段子。” 谢无度微垂眼睫,拒绝:“不行。” 他现在草木皆兵,哪里也不放心。好像谢慈只要离开他视线半刻,便会永远离开他。他不允许。 他不答应,似乎在谢慈预料之中,她沉默着,不再说话了。 谢无度亦没动静,安静地在她身侧躺了会儿。不知过去多久,谢慈忽地觉到间的那只手往上走,探入她衣裙中。谢慈猛地睁开眼,意推拒,却被谢无度强硬地按住。 “别碰我!”她说着,一把推开谢无度,将谢无度推下,而后慌地环顾一圈,抄起一只枕头,砸向谢无度。 谢无度的眼神在那一瞬间变得狠厉,谢慈瞥见了,动作僵硬在半空。 这样的谢无度令她觉到恐惧,谢慈鼻头发酸。她原本还不能想象,做出那些事的谢无度是什么样子,此刻却仿佛明了。 谢无度站起身,缓步靠近榻,谢慈步步后退,退往角落里去。 谢无度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按倒在软被之上,谢慈触到他的眼神,忍不住地颤抖。 她慌不择言:“你也要杀了我吗?” 她指的是昨天他被萧清漪揭之后,掐住萧清漪的脖子,差点把她掐死,当时谢无度的神那样漠然……可是萧清漪即便与他没太多情,可那是他的阿娘,怀胎十月将他带至这世上的阿娘,他都能……又遑论自己。 谢无度眸微敛,而后抓住她手腕,将她扑在软被上。鸷的眸落在她身上,谢慈闭上眼。 谢无度却并未做什么,只是指腹抚过她脸颊,道:“阿慈为何会这样想呢?” “我阿慈,怎么会伤害阿慈呢?” 谢慈睁开眼,看向谢无度。 “你现在就在伤害我,我不想见到你,我想冷静冷静。”谢慈声音稍稍大了些。 谢无度不知在想些什么,他松开了她的手腕,握住她的手,“可是阿慈说过,要与我一辈子。” 谢慈无法 反驳,但她觉得她再在谢无度身边待下去,她要疯了。 “我只是想要冷静一段时间……” “然后你就会选择离开我。”谢无度说。 他想,她如果从自己身边离开了,一定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谢慈不能给出一个笃定的答案,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谢无度道:“阿慈方才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是么?你在害怕我?为什么要害怕呢?我们相识这么多年,我何曾有一次伤害过阿慈?” 没有。谢慈在心里说。 可是…… 她垂下眼睫,不知说些什么,忽地觉到手心里多出了一样冷而坚硬的东西。她低头看去,是一支簪子,不知谢无度何时从她妆奁中取的。 他握着她的手,将簪子一点点握紧。 谢无度又道:“我伤害我自己,也不可能伤害阿慈。我知道,阿慈也知道。” 是,他曾为了保护自己,奋不顾身。 谢慈抬眸。 谢无度缓缓摩挲着她手背,说:“我待旁人残忍,所以阿慈便认为,我待阿慈也会残忍,是么?可我待阿慈,偏偏腔柔情,千般不舍,万般疼。阿慈认为这是一种虚伪么?为何它不能是一种……成长呢?” 他缓缓抬起谢慈的手:“因为阿慈教会了我许多东西,教会我,所以,我阿慈。只是这样简单的道理。” “阿慈倘若生气我欺骗你,可以惩罚我。除了离开我,什么惩罚都可以。” 谢慈睁大眼睛,隐约地明白过来他想要做什么,但脑子还未转过来。谢无度已经握着她的手,停在自己心口。 谢慈眼睁睁看着,他握着自己的手,将手中的那支簪子一点点地往他心口下去。簪子硌得她手指疼,鲜红的血从他心口渗透了衣裳,亦刺痛了她的眼睛。 谢慈终于反应过来,猛地出手,将簪子扔出好远。簪子哐当一声摔在墙上,谢慈剧烈地息,声音带了些哭腔:“谢无度,你疯了……” 谢无度角微漾,却是笑了,“我从来都是这样的人。阿慈在意我欺骗你,那么真实的我,倘若阿慈从一开始就知道,还会喜吗?” 谢慈紧紧盯着他口的伤,顾不上回答他的问题,大声喊道:“来人,请大夫!快请大夫!” 外头的人不知里头发生什么,亦不知他们二人之间发生什么,只能凭借无双阁门口忽然多出来的守卫,以及他们之间的气氛猜测,王爷与王妃又吵架了。 大夫很快赶来,替谢无度诊治,包扎伤口。谢慈没有避让,她就坐在一侧,因而随意一瞥,便瞥见了谢无度心口的伤疤。她心微颤,别开眼。 大夫亦不知他们发生什么,更不敢多问,只叮嘱了几句注意的事,便离开了。兰时送大夫离开,竹时她们也退下去,房间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 谢慈没看谢无度,低低开口:“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好。”谢无度应了声。 而后是脚步声往门口方向去。 许久,她才将下巴搁在膝上,发呆。 他连自己的命都这样不在意么?又或许,这是他的好算计。他惯会拿捏她的心,一向如此。 第87章 第八十七 这几, 谢慈每都心不在焉,浑浑噩噩度。时间的逝仿佛变得很慢,又似乎很快。 经过那的事之后, 谢慈也没再提起过要出去, 谢无度心口的伤不重,但到底是一道见血的伤, 要痊愈结痂, 也要些子。大夫叮嘱过许多要注意的事, 谢无度仿佛全然没放在心上,我行我素,好几次都让伤口裂开。因而原本只需要十余便能好的伤,硬生生拖了二十,还未见好。 谢无度把无双阁门口的人撤去,但谢慈知道,明面上没有人管着,可背地里一定有许多人盯着。那道屏障从有形的,变成了无形的。 她说不想见谢无度, 谢无度却总要寻各种由头晃到她眼前来。甜言语与从前无二,但谢慈心情不似从前。 她仍没想清楚。 眼见着芳菲盛放,院子里光秃秃的树枝上生出新芽, 鹅黄绿, 好一派生机。谢慈却无心欣赏,只觉得心情沉闷。她在屋子里闷得实在太久,看着外头的自由,实在羡。 可谢无度就像是铁了心一般, 就是不愿意让她出去。除了让她自由出入, 旁的与从前一样。 这二十多来, 田杏桃来过几次。谢无度怕她闷,特意请田杏桃来陪她说话。谢慈没告诉田杏桃什么,她想到谢无度是这样的恶劣,一时有些害怕,怕她若是将田杏桃牵连进来,谢无度会做什么。 这一,田杏桃又来见谢慈。谢慈眼可见地消瘦不少,脸颊上都退了些,眼神更是苦闷,眉宇之间透着难以散去的郁。 田杏桃看在眼里,主动问谢慈:“慈慈,我瞧你近来好像不大开心,要不咱们去放风筝吧?” 听见放风筝,谢慈眼神中绽放出一些光彩,但很快熄灭,她垂下眼睫,拒绝:“不了。” 田杏桃哦了声,亦沉默下来,而后道:“我总觉得你这些子瞧着不大开心,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谢慈还是摇头:“没什么,许是困吧。” 田杏桃对她的说辞并不相信,打量一圈,远远地瞥见了谢无度的身影。谢无度在远处的廊下站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谢慈亦顺着田杏桃视线瞧来,在瞥见谢无度的那一瞬,迅速移开了。她喜怒形于,太过明显。田杏桃若有所思。 “慈慈,你和王爷吵架了是么?” 谢慈仍旧摇头,笑着说:“没有啊。” 这一瞥,被谢无度尽数看在眼里。他问谢慈:“阿慈方才与田姑娘聊了些什么?” 谢慈慌不已,以为他看出什么,下意识退了一步,将亭子里田杏桃的背影挡住:“她只是问,我是不是同你吵架了。你不可以伤害她。她是我的朋友。” 言罢,又补充一句:“我没有喜她,超过你……” 谢无度看着谢慈,良久未曾言语,只眼眸轻转。谢慈咬住下,心兀地跳起来。 谢无度却转过身,从身后抱出一只雪白的兔子。谢慈不明所以,看了眼那兔子,又看谢无度。 谢无度说:“送给阿慈。” 谢慈犹豫着,没有伸手接过。谢无度已然松开了手,兔子蹦蹦跳跳地蹭到谢慈裙边,嗅了嗅她身上气味,而后竟是张嘴咬她衣裙。谢慈将兔子揪住,抱起来,小声骂道:“不许吃我的裙子,小东西。” 谢无度轻抿笑说:“阿慈方才那话……人是会长进的。慈夫子教导学生良多,学生自然不再是从前的学生了。今时今,我自明白,阿慈最最我。不论是田姑娘,亦或者一只兔子,都比不过我,我不必如此担忧。” “更何况,我亦会站在阿慈的角度看待事情,不会做让阿慈伤心难过的事。”谢无度伸手,抚了抚兔子的发。 谢慈将信将疑,抱着兔子,小声开口 :“我想出去放风筝。” “好。我陪你一起。”谢无度答应得干脆,让谢慈有些意外。 “真的?” “自然。” 谢慈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兔子,将它放下,“现在就去。” 她说罢,回房间里收拾东西,又唤田杏桃。 谢无度倚着廊柱望着她背影,他不希望谢慈这样小心翼翼地面对自己,怀念从前她肆无忌惮的模样。不由又想,这一切都怪萧清漪。weDAl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