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鸢脸上的表情顿时消弭,烛光在她秀美的脸上投下层层影。 她抿着看着他,眼底虚浮着的笑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恼怒。 陆明钦侧身回望,静静承载住她所有的不与愤懑。 谢知鸢在这样的对视中越来越恼怒,她偏开视线,向前几步坐到梳妆台前正对着他,沉默片刻后脸上再度恢复笑意。 她惯是知道如何惹怒他的。 “表哥想知道,你同殿下相比,哪个更厉害吗?” 陆明钦长睫霎时下垂,盯着她没说话,目光却很是危险。 “表哥那夜太暴了,”谢知鸢本就不指望他说什么,兀自垂眸笑了笑,“不像殿下,每回都很温柔——” 她话音才落地,下巴便传来一股力道,洁白的软骨被有力的指节捏住,他抬起她的脸,落下来的目光有一霎的鸷,转瞬间却恢复平静, “谢知鸢,”他一字一句,“我知晓你在想什么,歇了所有无用的小心思。” “你逃不掉的。” 他才说完,便觉腕骨一凉,被他捏在手里的女子委屈落泪,眸中溢了水雾,巴掌大的脸上瞬间滚落颗颗泪珠。 水汽弥漫间她神愤懑又委屈,气急败坏时竟垂了垂脑袋,张一口咬在他的虎口处。 她用的力道不小,很明显使出了吃的劲儿,可陆明钦只是稍蹙了蹙眉,便由着她发。 过了一会,手上疼痛逐渐消弭,陆明钦垂眸捏了捏她的下颌边,哑声道,“咬累了?” 谢知鸢用舌尖抵了抵自己发酸的腮帮子,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不说话,眉眼是恼怒却不可发的憋屈。 陆明钦瞧得好笑,他垂下手,直起身朝榻处行去,行至一半,又侧身过来朝谢知鸢招手。 小姑娘瞬间警惕地望向他。 陆明钦角轻提了下,眉眼在昏黄的烛光间渡上一层温柔的暗影,“不是说吃撑了?过来,表哥帮你肚子。” 谢知鸢不情不愿地起身,不情不愿地被男人一把攥住手腕按到怀中。 受到肚皮上传来的力道,她包着泪,咬着,最终忿恨道,“我恨你。” 陆明钦嗯了一声,掌心力道一收一放,手下的小姑娘跟着发出舒服的咕噜声。 她瞬间捂住自己的嘴巴,目光死死地盯着下脚踏,一副被强的不愿屈就模样。 * 翌,伴云再度替世子爷涂上了伤药。 男人虎口处的牙印极深,血迹从破损的皮间溢出,伴云边替他绕布条,边提了一口气。 表小姐这力道,怕是用上了死劲,想来在心中已恨透了世子爷。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都是孽账,可偏偏世子爷什么都不能说,只怕说了给姑娘引来杀身之祸,关在那院子里,她倒还安全些。 ——谢知鸢才不要狗的安全。 趁着陆明钦不在时,她起身逛院子,下来,连院中有哪些杂草可以当药材都已然摸透。 可惜的是,并没有什么用处。 她苦恼得恨,深知侍女们在她面前恭恭敬敬,甚至可以说是极喜她,可若要为了她违背他们的主子,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挫败之下,谢知鸢只得开始讨好陆明钦。 她原以为自己不得不委身于他,不料除却第一的孟浪,男人此后再无逾矩行径, 有好几回谢知鸢都瞄见他那一大团,可对方面上却半点没表出来,着实忍不下去之际,也只克制地亲亲她的眼睛。 家仇之下,哪有儿女情长? 可谢知鸢到底只是个二八芳龄的小姑娘,无论如何都难以控制住自己的心,原本已死绝的慕如被淋的柴火,却在熊熊烈焰之中起些许火星子。 她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 她得去找孟公子。 那被谢知礼掐脖子不而散,事后她派人递了消息,得知谢知礼平都住在孟府,而孟公子同她说,他可以帮她。 谢知鸢走投无路,就算不能复仇,若是能逃离被人当/脔的命运,她亦求之不得。 好在经过一月的卖乖,陆明钦终于对她卸下点心防,竟同意她搬离城郊,与他一道入盛京。 谢知鸢的新住所坐落于同丰巷,意外离陆府极近,不过一街的距离。 宽敞的院落里是齐整的花圃,谢知鸢一眼便瞧见其中的那抹绿意。 她眼睛一亮,心中陡然生起希望。 谢知鸢面上不动声,却在思绪急转之下有了对策。 正巧近陆明钦那边似乎在忙活着什么,她也有了机会得以施展拳脚。 几后的夜里,谢知鸢忽地起道自己肚子痛,让守夜的侍女替自己熬碗姜汤。 侍女如今对她的态度多的是怜惜,闻言慌里慌忙前去小厨房准备。 谢知鸢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又等了片刻,这才悄无声息下了。 只着月白寝衣的单薄身影在月下如同鬼魅,她将绣鞋放至门口,光着脚踩到了院中。 庭院里月光融融,杂草在角落里轻影摇曳,谢知鸢不一会便来到中央的那口井前,咬着按住支架,井里已有口木筒。 她提着一口气握住把柄死命地转,辘轳摇晃间,井绳吱拉着将水斗提了上来。 谢知鸢倒了不少水在脚上,这才提得动余水,她拎起木筒,将里头的水全然撒至身上。 仲的天比之初稍暖,却远不如夏,冷风在暗中逶迤而来,瞬间将浑身透的女子冻得瑟瑟发抖。 她打着颤搂住肩膀回了屋子,又将腿的水拧干,趿拉上鞋以免将屋内绒毯沾上深浊的泥土渍,抱着被子等待。 侍女不多时便端着姜汤回来,谢知鸢让她将汤放至桌上,她虽有些惊诧但也没多想,略一欠身便退了下去。 等她走后,谢知鸢才将被褥翻开,起身假意喝姜汤,实则端着汤站在了半开的窗牖前。 冷风摇曳着窗幔,背后的刀痕遇冷化作利刺将她刮得五脏六腑巨疼,可疼痛中,那双眸子亮得惊人。 作者有话说: ——1引自范成大的诗句。 下一章在明天,如果待会看到有更新提示,那只是俺在修前文⊙▽⊙ 加快进度,加快进度? 第188章 、前世9 谢知鸢吹了一夜冷风, 第二便病了。 她背后的旧疾原经不住冻,脊骨是身体的支柱,这支柱一遭毁坏,整个人神气都被走。 风寒伤身,陆明钦坐在边握住掌心的小手,目光在她泛白的面容之上缓缓描摹。 谢知鸢费劲地睁开眼,正巧对上他的黑眸。 好似能看穿人心的目光静得可怕,可男人到底没说什么,替她掂了掂被角哄她睡觉。 谢知鸢喝了好几的药,结结实实在上躺了好几,才勉强能起身。 她特意挑了个大晴天下地,同红芸说想去逛逛顺便晒晒太。 红芸不疑有他,抚着谢知鸢出了门。 临近小厨房,苦涩的药味蔓延至鼻尖,里头正在替她熬药,侍女们手忙脚的,似乎还做不惯这些事。 趁着红芸前去搭手,谢知鸢偷偷从角落里攥了一把药沫子在手心。 她在这喝了药才走,浑身上下都是药味,掌心的药渣并未被任何人发现。 待躺到了上,她才小心翼翼伸手,将药渣放到被褥上,一边挑一边闻,将里头的乌草全数捡了出来。 乌草是药也是毒,少量可祛风除,于解风寒大有好处,量多了却能置人于死地,谢知鸢却看中了它的其他用处——乌草是蒙汗药的主药。 一切都很顺利。 她成功晕了侍女,逃出了这座府邸。 甫一踏出门,瘦弱苍白的女子便忍不住落下泪来,她一面捂着嘴,一面强撑着病体开始疯跑。 同丰巷离街道并不算远,谢知鸢大口着气,眼前阵阵泛黑,巷口小贩的吆喝声与如织人的杂闹声近在咫尺,却宛如隔了层云雾般,朦朦胧胧,听不真切。 不能晕,马上就能逃了。 谢知鸢晃了晃脑袋,欣喜与动的情绪还未在心底彻底蔓延,一道高的身影却不紧不慢挡在巷口处。 清俊的面容在下如玉般通透,在谢知鸢眼里却宛如屠人的罗刹。 男人着了一身朱红的官服,广袖垂落,半出一截腕骨,其上几张泛黄纸张随风晃动,却被他的手指牢牢夹住。 “阿鸢怎么会在这,”他好似什么都不知道般,甚至眼里带着温柔的笑意,“是府中住的不舒服吗?” 谢知鸢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反应过来时吓得都在哆嗦,眼里残余的泪珠在在男人朝她行来后轰然坠落。 她不住后退,杂与害怕却也抵挡不住晕乎乎的触,未绝的大风将稍显单薄的内衬挂得飞。 她后知后觉到冷意,针扎般直入脊背。 陆明钦叹了口气,他身高腿长,不过两步就拦住了她的去路,空出的大掌一把攥住她冰冷的手腕。 “怎么穿这么点?” 他按住她的后脑勺入怀中,清冽好闻的气息瞬间溢至全身上下。 谢知鸢咬了咬瓣,眼睛抬着努力地不想让它们脆弱的滚落下来,可还是没法阻止泪水像断了线似的使劲掉, 心弦一松一紧之间,眼前一片漆黑,她腿瞬间软了下去。 * 谢知鸢醒来时,已是翌傍晚。 空中泛着清苦的药味,她舔了舔角,尝到干涸药渍的滋味。Wedal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