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湉湉。” 孩子还小,话说的还不清。但她搂着胡珊兰,软软的嘴就在她脸上叭叭的亲了两下,胡珊兰摸了个荷包出来给她: “这儿有松子糖,一天只能吃一颗呀。” 湉湉立刻高兴的接了荷包,又亲了她一口,就天喜地的去了。 屋门是开着的,但胡瑜兰始终没有出来。胡珊兰看冬儿跟着湉湉跑开,她深了口气,就进屋去了。 屋里光暗,胡珊兰看见后窗口那儿坐着的人,她慢慢走过去。 “二姐。” 胡瑜兰这才恍然醒悟般回头,曾经娇媚的脸上,哪里还有半分曾经的娇媚动人,那样的憔悴疲惫,她朝胡珊兰笑了笑,这没什么喜的笑容让胡珊兰顿时觉着口闷闷的,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但等她视线下移,她顿时了一口冷气。 胡瑜兰肚子凸起,眼瞧着……显然是又怀了。 “五个月了。沈潇下狱前怀上的。” 胡瑜兰又转过头,看向窗外: “那时候担心受怕,后来一路逃亡,等到了庄子上才发觉,竟然又怀了。” 胡珊兰不知说什么好,只觉着心酸楚。 “如果不是为着湉湉,我早随他去了。那毕竟是他存在事上唯一的骨血了,我总要把湉湉养大。如今更好了,又多了一个。” “二姐。” 胡珊兰上前,蹲在她身前,胡瑜兰沉寂的眼睛这才转过看向胡珊兰,见胡珊兰红着的眼角,她道: “哭什么?” 声音就轻了,枯瘦的手指在她脸颊抹去: “不哭。跟他的那一天,我就知道他早晚有不得好死的时候,但不知道这天来的这样快。” 沈潇行事,确实早已埋下隐患。 “但我知道,他便是不嚣张跋扈,那些人也暗地里盘算着他,既然早晚要遭算计,又何必伏低做小,着那口气呢?好歹痛痛快快的,把仇也报了,不是么?” “对。” 胡珊兰并不知道多少沈家的事,只知道那些仇怨,知道沈潇行事的狠辣。 看胡珊兰还是想哭的样子,胡瑜兰摇了摇头: “你啊,总算那副软心肠,这怎么能行呢?” 她喃喃着怎么能行,一直不听的喃喃着,就起身离开了。胡珊兰听到她抚着肚子轻声道: “他没离开我,他陪着我呢,他就在我身边……我们要看着湉湉长大,要给她相看一门好婆家,她夫君若对她不好,就叫她爹揍她夫君!沈潇功夫好着呢,厉害的很……” 胡珊兰看着胡瑜兰在屋里慢慢的走来走去,嘴里念念叨叨,胡瑜兰的神思显然是时而清醒时而混沌的。 冬儿这时候牵着湉湉站在屋门口,也是红着眼。湉湉却跑过去,抱住胡瑜兰的腿: “阿娘!” 清脆的声音,胡瑜兰就停下了,低头摸着湉湉的头,脸上的笑容温暖柔软: “湉湉呀,等弟弟出生,阿爹就来接我们了,你高兴么?” “高兴!” 胡珊兰再忍不住,捂着嘴痛哭不已。然而那对母女却抱在一起,笑的开怀。 胡珊兰没能与胡瑜兰说多久的话,因为胡瑜兰很快就不说话了,又陷入沉寂,坐在窗口呆呆的看着外头。不过幸好等晚饭送来的时候,胡瑜兰吃的很好。 等夜沉寂,郑蔚才到木屋外。 胡瑜兰已经睡了,胡珊兰见只有郑蔚一人,便问道: “沈二哥呢?” “召集人去了。沈家在外,还是有些人手的。只是当初寻仇的人势大,沈润怕这些人手全损了,就没召集。如今风头过去,该是要带这些人一同走的吧。” 胡珊兰心渐渐沉下去: “沈二哥是不是还要筹谋报仇?” 第五十五章 沈潇做那么多, 为着报仇不惜把自己都填进去了。亲兄弟两个,沈润一定也有这样的心思。 郑蔚想,旁人也罢, 沈润却是一定知道兄长死状之惨烈, 但凡有些血, 总是忘不掉这些的。何况追溯源, 始终还是那些人对不起沈家。 “你不想他报仇吗?” 胡珊兰没回话。 这样的仇,不报心里过不去的坎儿。可若要报,他势单力孤, 对抗那么多勋贵朝臣,一个不慎只怕还会重蹈覆辙。 “沈家不能再出事了。” 不仅仅是沈润,还有胡瑜兰和湉湉,甚至是胡瑜兰肚子里还没生出来的孩子。她们都再经不起磨难了。 郑蔚看她忧愁的模样, 宽道: “沈润远比沈潇要沉得住气,事情也远不到你想的那样糟。他既能借江湖之力,或许暗杀就能解决问题, 犯不上与那些人正面争斗。” 胡珊兰这才安心些。 “你累了么?” 郑蔚忽问,胡珊兰点了点头, 又摇头。 这些子没好睡过,今又舟车劳顿,她确实是累的, 但又睡不着。郑蔚看着天星斗: “天气不错,林子里花都开了, 很香, 陪我走走?” 胡珊兰迟疑了一下, 还是应了。 夜路不平, 郑蔚一直关注着身旁的胡珊兰, 二人在山林里慢慢行走,暮微暖又带些凉的风,夹着果花的香甜,让人沉醉。胡珊兰走着走着,那颗提着的心也不知不觉慢慢放下。 她深深的了两口气,那股子疲惫就袭上来。 “坐下歇歇。” 郑蔚寻了个大石头,将自己的袍子下摆铺上让胡珊兰坐。胡珊兰也累了,坐下原想着歇歇就回去,但夜风微微的吹着,她眼皮子就越来越沉,郑蔚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慢慢说着话,她渐渐就没了声音,晃了一下又睁开眼,可没支撑两下,又晃起来。 郑蔚稳稳托住她,她靠的踏实,也就没有再醒来。 郑蔚看她睡颜安稳,就忍不住笑了笑。让她靠在肩头睡着,他就那么坐着,一动不动。胡珊兰睡了大半个时辰,终究是坐着睡不舒坦,皱眉嘤咛了一声,动了动险些摔倒,郑蔚忙将她扶住,夜半风也有些凉了,便将外袍了盖在她身上,将她横抱了起来。 胡珊兰头歪在他怀里,只嗡哝了一声又睡了,他就这样抱着胡珊兰,将她送回木屋。 冬儿已经带着湉湉睡了,郑蔚将胡珊兰送到旁边的屋里,才给她盖好被子,悄悄出来关上门,就看见了沈润。 “她怎么了?” “睡了。” 郑蔚走远了些,到沈润跟前才道: “她很担心,沈夫人状况不好,也怕你寻仇,势单力孤,再落得沈潇那样的结果。” “仇自然是要寻的,但要仔细筹谋,沈家再耗不起人了,他们也配不上让我沈家的人陪葬。” 平章公死后,哪怕余世子尽快袭爵,可余家在京的权势也很快被人瓜分去了些。当初的沈家也是同样,权势太盛,人太卓绝引人妒忌,所以平章公略一挑唆,就有那么多人动了心思,参与进去。沈家倒塌,那些人吃尽了好处。 “其实你本可以将那些人暗杀了,也省事不小。” 沈润冷笑了一声: “让他们这样死了,也太便宜了。死了老子,儿子承继,他们贪的荣耀还在继续,又算哪门子的报仇?” 郑蔚想想,觉着也是。 “那有什么我能帮的么?” “沈家如今这样,你确定要帮沈家?” 郑蔚无所谓的挑了挑眉: “我孤家寡人一个,又有什么在乎的。她想沈家好好儿的,我就帮你,尽力让你好好儿的。” 沈润终于问出了长久以来的疑惑: “你不怕死么?” “怕啊,这世上有几个人是真的不怕死?” 郑蔚失笑,沈润又问: “那你为什么?” 郑蔚笑容深远: “那年在桂花林外的时候,郑昶掳走胡珊兰,我中了药,却还是拼了命的去找她。我若说那时候我并没做戏,你信么?” 沈润想到查出的消息。 那是头一回,郑蔚为着护住胡珊兰,被郑昶狠狠打了一顿,打的出了内伤,骨头裂了。但他还是死死抱着胡珊兰不肯松手,哪怕指甲从断了,也没有松手。 十指连心,整断了的指甲都没叫他松开手。那时候沈润只以为,郑蔚真是个狠人。 “谁不怕疼呢?但我知道,一旦我松开手,胡珊兰就会受到不可挽回的伤害。沈二郎,我自诩聪明,算尽人心,可到头来,其实最蠢的是我自己。” 他的心早就告诉自己了,可他却忽略了,固执的进行着自己的计划,直到如今,悔不当初。 “如果时光能够回溯。” 郑蔚顿住了,沈润想,他大约要回溯到寿宴那一,守在园子外头,制止胡珊兰进去。谁知郑蔚却道: “我要回到胡珊兰未出阁前,早早离开郑家,去带她私奔。” 沈润忍不住笑了: “私奔?”weDaL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