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笙没察觉他的异样,跟在他身后进了旁边的休息室。休息室的面积很小,只摆放着一张简易折迭,一张旧沙发和一张折迭饭桌。与作间的杂不同的是,休息室非常的整洁。 冬笙很自然地坐在沙发上,秋收则退到后的布帘子里去换衣服。他拧开水龙头,又狠狠挤了几泵洁面膏,在脸上和手上许久才冲掉。他抬头望向镜子,额头的水珠簌簌地滚落,愣神片刻,他才抓起巾飞快擦了一通。 等他了布帘子走出来,冬笙正拿着一本写真集看得仔细。 他顿时有些心慌,就像是上课时候被老师没收了课桌里的武侠画本。 冬笙察觉到他一直站着,这才抬眸看向他,四目相对,秋收下意识地偏过头,躲开了视线,然后坐到沿。 “这本册子好酷,”冬笙微微一笑,“不过要我说,还是没有你之前玩机车的样子酷。话说回来,你的那台车子去哪了?” 秋收有些局促,一张脸微微发起烫来,“卖了。” 冬笙有些惊讶,“那不是你花了很多时间改装的么?”见秋收很肯定的点头,冬笙出惋惜的神。 秋收动了动嘴,几乎要到嘴边的话却又被他给咽了下去。他默默看一眼冬笙,她白皙无暇的脸比写真集里的女车模还要致,但是比起妩媚的车模,冬笙的表情却总是淡然的,就连微笑都淡淡的。 冬笙见他无措的样子,觉有些疑惑,转念一想应该是自己突然的到来真的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她有些歉意,放下写真集站起来,“还没吃晚饭吧?我请你。” 看到她起身,秋收也立刻从弹了起来,弯伸手去拿盖在头的皮衣。“我请我请,你还没上班哪来的钱。” 冬笙也就没再跟他客气,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汽修店,走到门口,冬笙想起什么,指指门头上的招牌灯箱,“怎么不修修?” 秋收抬头,不在意地笑笑,然后走到一侧的墙边,拿拳头在一个明黄的工程座上砸了两拳,两声呲呲过后,灯箱上原本暗着的地方全都亮了起来。 冬笙眨眨明亮的双眸,眼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温柔的弧线,红润的线也勾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心海有一刹那的,秋收及时收回了落在冬笙脸上的视线,但心海的涟漪既起,如何能轻易平静。于是他忙转过身,加快脚步走到前面,以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直到身后的冬笙问他:“你准备去哪里?” 他没有犹豫,拐进了旁边的一家餐馆。 冬笙觉得纳闷,看了一眼招牌,是一家米线店。 她走进门去,只见秋收已经拿着一页小小的油腻的菜单在端详。见她进来,头也没抬的问她:“我记得你喜吃虾,那要一份海鲜米线?” 海鲜米线是店里最贵的一样东西了,冬笙知道,秋收这是在尽自己的能力给她最好的,就像当初在平南,他发过的誓一样,他会永远把最好的给她。 正是因为这样,她心里永远装着对他的,也永远把他当成最亲的家人。 两个人坐定,冬笙打量了一眼四周,这家店不起眼,食客却是很多,想来味道定然是不错的。 “你常来这家?”冬笙问道。 秋收坐在她对面,两人隔着一张不算宽的桌面。他低着头没看她,嗯了一声,“我觉得这里有平南的味道。所以我特意带你过来,待会你尝尝,看我说的对不对。” 这一下勾起了冬笙的好奇心,平南的味道是什么味道呢?她想起在平南生活的那些年,可以说人生的前十几年,平南是她的全部,直到后来的每一次升学,她才渐渐走远。 秋收的话也提醒了她这次来找他的目的。 “我今天见到张妈了,”她的语气里有惊喜也夹杂着些许怅惘,“她老了一些,但是样子一点都没变。” 秋收觉得意外,“张妈都离开平南快10年了吧?” “是11年了。” 冬笙还记得那个闷热的午后,光毫不吝啬地洒遍每一个角落,但是冬笙的心里却是凉的,她故作镇定,冷眼看着张慧娟和院里的老师们告别,心里想自己一定不能哭,可是当张慧娟拥抱着她说对不起的时候,她的眼泪还是涌了出来,像是一条无边的河,那眼泪从她的眼里到心里,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是在被抛弃。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怨恨张慧娟,但是漫长的岁月也终于教会她放下。 而且,张慧娟自己何尝不是一个很苦的人。 当初她来到平南,是为了方便寻找自己唯一的儿子。儿子在5岁那年与她在庙会上走散,她也和丈夫离了婚,从此踏上了漫长的寻子之路,到平南福利院的时候,她已经找了3年的儿子。她在平南做保育老师,接手的第一个孩子就是冬笙。 从幼年到少女时代,整整13年的时光里,张慧娟是冬笙最亲近的人之一。她几乎已经把她视作自己的母亲。 直到消息传来,张慧娟的儿子有了下落,她决绝地割舍掉了平南的一切,踏上了北上去与儿子相认的列车。 自那以后,她来过几次消息,只是始终再没有见过面。冬笙没有想到她们会以这样的方式在这样的地方再次遇见。 “她应该过得很好很幸福。”冬笙想起张慧娟眼眸里的温柔,找到儿子以后,她的人生才算是真的鲜活了起来。她现在是由衷地替她到高兴。 她接触过许多蹉跎在寻亲之路上的人,那些人的眼神都是灰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或许,从孩子走丢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是一副没有灵魂的躯壳。 秋收静静望着她,心里一阵阵的揪着疼。他知道,她看起来似乎是说着别人的事,其实也在计较自己的身世。 他不知道怎么安她,只是像从前无数次那样说道:“不管怎么样,我都会让你幸福。”WEDAL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