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衣柜里的洋裙几近被淘汰清空,因此着急穿换,便选择了易做的旗袍袄裙,用料不一薄厚都有,足足订下好几身。 这可是笔天大的生意,老师傅领着学徒脸上几乎笑开了花,伺哄着陶湘量完了尺寸。 等到接待不苟言笑的顾山时,更是极为殷切热情,一是惧怕他的残容,二显然也是希望他也能多做几套。 然而顾山对衣着穿扮不太看重,他随意指了铺子里两套现成的衬衣黑,试穿着叫裁老师傅给他稍微改了改尺寸,就径直买下了。 男人身躯高大,肩宽窄雄姿伟岸,似乎不管穿什么都显得格外英姿发。 从背后看去,更是极为英朗卓然,一种强烈的男荷尔蒙气息油然而生。 陶湘恰巧站在顾山背后,在他伸手挽起新衣袖摆时,不免抬眸多看了几眼,只觉得忽然有一股子热气漫上了她的颊面,使她赧意升腾。 许是这不大的铺子里挤站着四个人太过闷热的缘故,面绯红的陶湘不走出铺门,想站在铺外透透气。 而顾山被老裁学徒围着,正商谈裁衣价钱,顺带出手带来的那一大包属于陶湘的上好衣裙。 谁想商议了没一会儿,顾山忽然发现陶湘不见了,强烈的后怕情绪陡然浮现在他心头。 男人原本还算温和的面容一下子变得冷峻凌厉起来,他丢下还在打珠计数的裁和学徒,疾步往铺子外走去,锐利如鹰隼的眼神不断扫视周围,试图去寻陶湘的踪迹。 直到见到好端端站在铺子边上的那抹悉倩影,顾山这才重重地松了口气。 不知不觉,他的背后竟起了一层冷汗。 顾山离去得突然,老裁和学徒都没有心理准备,吓了好大一跳,立刻在他身后头跟了出来。 正吹着街风的陶湘听到几人的动静,疑惑地转过身来看,诧异开口道:“好了?” 顾山看着她顿了顿,哑着嗓子回道:“还没有。” “那你怎么……”跑出来了? 陶湘不明所以,怔愣着与他对视,好半天才明悟过来,他是担心她跑丢了,这才出来寻找。 两人眼神换,她仿佛瞥见了男人眼中某种藏匿已久呼之出的深刻情。 这个发现使得陶湘本平复下去的白颊粉腮又泛起红来。 一旁的老裁和学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并不妨碍他们赔笑搭腔:“这位小姐没事,在这呢,这位爷放心,不如先进去把账结了。” 他们再次邀请顾山入铺,顾山进去前不放心地回看了陶湘好几眼。 陶湘聪慧,体会到了他的意思,她红着脸抿了抿角,这回没有再停留外面,而是乖乖地跟随他一起进去算钱。 特意放缓脚步等她的顾山这才面一松,只有她好好地待在身边,他才能彻底放心。 陶湘的六身衣裙与顾山的两套衣加起来并不便宜,被老裁做主抹了零头还要八十金圆,不过陶湘的那些旧衣出二手价格竟也不低。 不说料子上乘工艺湛,其中几条还是沪市手艺,十来条打包一买,顿时就有近百金圆的入账。 这下他们不光不用付钱,裁店还要倒找给他们,顾山事先兑换好的两张十元美钞俨然没能派上用场。 订好了衣服,又同裁铺商定好五后寓栈送货付,陶湘今与顾山要做的事全部落定。 天气依旧炎热,陶湘身上的叮咬处还没好全,不愿意在外多待。 顾山忙叫来了车子,送她打道回府。 * 两人回去的时候还没到午饭时间,正巧碰见房东太太堵在灶间门口,等着收某一租户拖欠了好些时的房钱。 刘太太摇着她那把从不离手的扇子,保养较好的手颈上空空,金银镯戒不翼而飞,显然是一早听从政府指令,全让刘先生拿去银行换成了金圆券。 作为体制里的工作人员及家属,房东夫俩天生对政令信任拥护,自觉带头遵纪守法,不光是家里的余财,还将换到的旧币都拿去换成新币回来。 此刻,房东太太盯看着租户女眷从袖袋里不舍地数出钱来,付给她下一季的房租。 一叠厚实金圆入手,她这才稍微有了好脸。 刘太太意地甩着钱票,瞥见回来的陶湘和顾山,率先亲切问好:“陶小姐回来啦?” 她记好,对楼里每一户房西租子的时间都了如指掌,而记得没错的话,再过几天到了月底就该轮到坦直快的陶小姐新一季租金了。 房东刘太太心里的算盘珠子立刻播得骨碌碌响,忍不住计算起来。 十五美元一月即四十五美元一季,再折合成金圆券,那就是整整一百八十金圆,陶小姐要一百八十元金圆券。 这下刘太太看着陶湘,脸上的笑容都更灿烂了几分,像是在看一尊送财童子。 陶湘自然也还记得房租的事,可到底是否要换房租住还没敲定下来,续不续租更是无从谈起。 她看了眼身侧的顾山,不好当面多说什么,同房东太太寒暄几句,就上楼去了。 门窗紧闭的小租屋里同他们离开前一样,并没有外人进来过的迹象。 顾山的目光不动声将室内迅速扫视了一遍,确认安全后,方才拔出门上的钥匙,退到一旁让陶湘进入。weDalian.cOM |